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 23 章 ...
-
春意未迟23.
芝瑜的话很扎心,却是事实,贺云飞自己也清楚,不然不会被芝瑜拿着孙游拍的Vlog一质问,用“他有没有把你当朋友”的话一激,就跑去和人打了一架。
贺云飞这次在朋友身上又吃一堑,垂头丧气地又找到芝瑜,却发现芝瑜也没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气势了,坐在监视器后出神。
不过一到开机,芝瑜又振作了起来,包括之前看起来又委屈又伤心的那位大明星也是,拍戏时状态好像还更好了。那种不被理解的委屈、郁郁寡欢顾影自怜的忧郁,简直要化成水溢出来了。
整个剧组后半程的效率非常高,但整个剧组的氛围也略显压抑。
尤其到最后再次拍大结局戏份的时候,因为情节本身就压抑,整个剧组就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水花,连说话声音都放轻了。
大结局拍了两版,第二版改得和第一版完全不一样。
叶莺凌晨天未明时,提着竹灯来到小时候唱不出来就被关的房间。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个房间,房子里已经落了不少灰,那面小时候矫正仪态表情的镜子都已结了蛛网。长大后,镜子本该照不全他的人,却因为歪斜了角度,也将他歪歪扭扭地照了出来。
他躲在这个封闭的房间,好像忘了害怕,将蛛网轻轻拂去,再次像小时候那样对镜清唱。
“遭折挫。受禁持。不由人不泪垂。无由洗恨。无由远耻。事临危。拚死在黄泉作怨鬼……”
他唱着唱着又停下来,开始咿咿呀呀的吊嗓,片刻又接着唱,这次又卡在了“怨鬼”二字,他望着镜中人,几次启唇都发不出声音,某一刻,竟觉得这镜中人也成了“怨鬼”。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道清脆稚嫩的唱声,唱的竟正是他这段。
他怔怔听着,不知不觉一滴清泪垂落。
另一版是叶莺依然在湖边吊嗓,唱《荆钗记》,一个老人拎着鸟笼路过,叶莺始终无法唱完整,笼子里的鸟儿却咿咿呀呀唱了下去,鹦鹉的啼叫生硬粗犷,却也悲怆。镜头跟着鹦鹉走远,背景里,背影萧瑟的叶莺也逐渐消失不见。
两版都是长镜头,叶莺的独角戏。
两版前后一起拍,磨了足足三天,最后芝瑜也没说选哪版。就为了这不确定的一版结局,芝瑜能提前四处搜罗训练能唱戏还要唱得她满意的鹦鹉,单是这只鹦鹉的耗费就达上百万。
贺云飞已经懒得计较芝瑜在很早之前就决定重拍结局的事了,只知道她喊结束的时候,自己竟然跟着掉眼泪了。
“恭喜杀青!”
剧组开了香槟,买了蛋糕和花,簇拥着芝瑜、兰珣拍了杀青照。
芝瑜有不少收尾工作,等她忙完,身边只剩下卡卡。
“贺云飞呢?”
卡卡:“我还以为你会问兰珣呢。”
芝瑜顿了一下:“兰珣呢?”
“杀青了当然就走了呀,听谭姐说明天还有代言通告要赶呢,新代言谈好了就等他出组拍片了。”
卡卡又贴心补充:“至于贺云飞,自然是回去要他的零花钱啰。”
芝瑜“嗯”了声,没说什么,觉得有些疲惫,便坐了下来。
为这部戏每天晚睡早起熬了两个月,芝瑜开机前补上的体重又掉了下来,脸蛋轻减得下巴都尖了。
也不是第一次杀青,甚至演员们杀青了,也不代表她就闲下来了,还有很多后期工作要做,可芝瑜第一次觉得人去楼空。
“这是怎么了?”张佳云整理完自己的设备过来,看到芝瑜这副样子,笑道,“合着你也拍伤了啊?”
芝瑜回神:“什么叫我也拍伤了?”
张佳云:“我刚遇到谭丽丽,说兰珣推迟了明天的通告,说他还没出戏,可能拍不出代言宣传片想要的效果。”
“他们不是走了吗?”
张佳云:“没啊,还在车库呢。”
她笑着坐到芝瑜身边:“怎么,要去看看吗,我感觉他确实状态不怎么好,那抑郁的样子,我都怕他拍着拍着真跳湖里了。”
芝瑜犹豫了一下,片刻还是道:“算了……”
她去的话,总是不太好把握住那个分寸。兰珣拍过这么多戏,肯定有他自己的出戏技巧。
但她还没说完,看到了兰珣。
外面已经空荡荡只剩下一片广场,进入十月以后,天气转凉,加上黄昏时分,天色阴郁又萧瑟,显得兰珣跟片枯叶似的,马上就要随风而去。让芝瑜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就站在那里等着,不知道等谁,但也没人问,旁边的人只需要将目光落到芝瑜的身上,一切都心照不宣。
芝瑜起身,无视身后张佳云揶揄的笑,走了过去。
“不是已经上车走了吗?”
兰珣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东西。
芝瑜看到他手里的卡片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不是,你在这给我这个?”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先确定周围有没有人在拍,这才接过来:“干嘛?”
兰珣:“我在房间里留了样东西。”
“啊,”芝瑜竟有两分失落,“就这啊。”
兰珣似乎没有多说的欲望,转身回到了路边等他的商务车。
、
“他给了你什么?”张佳云好奇地看向芝瑜手中的东西。
芝瑜把卡塞进口袋里:“没什么。”
不想张佳云眼尖得很:“我靠,是房卡?”
她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用嘴型问芝瑜。
芝瑜:“不是,银、行卡。”
张佳云却已露出暧昧表情:“对对对,银、行卡。”
等到芝瑜忙完这个忙那个,忙到半夜了,张佳云终于没忍住,凑到芝瑜身边:“不会真是银、行卡吧?”
芝瑜瞥她一眼:“不然呢?”
张佳云大为不解:“他给你银、行卡干嘛?”
芝瑜:“退回来的片酬。”
“好家伙,”张佳云啧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太大方,对你也太重情重义了吧。”
芝瑜噗嗤一笑,也不解释,扭头走了。
等她上了车嘱咐卡卡去某某酒店,张佳云才反应过来:“靠,你耍我?”
芝瑜:“其实也不算耍你,你以为他给我房卡是要和我旧情复燃吗,只是要给我东西,让我自己去拿。”
张佳云这次却不好忽悠了:“算了吧,什么东西还得放酒店房间里让你亲自去取,别到时候是他把自己绑个蝴蝶结放在床上让你取。”
芝瑜:“……你还怪有情趣的。”
她没把张佳云的话放心上,但当她刷卡走进兰珣住过的这间酒店房间,将卡放进卡槽,看到床上那道修长的身影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真是“纯情”了。
兰珣躺在床边,身上松松垮垮搭着一条薄毯,一条修长的胳臂耷拉下来,地上是一本胡乱摊开的书。
他应该是在一边看书一边等芝瑜,结果等着等着睡了过去。身上的丝绸睡衣稍显凌乱,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胸膛轻减了一些,但肌理紧致。
芝瑜非礼勿视,低头扫了眼地上的书页,发现竟然是她参与编剧的《步青云》电视剧版小说。
本来想捡,迟疑了一下,芝瑜又站直了身体,就这么站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
她犹豫着该怎么办,明明人睡着,还不是由着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她却突然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兰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说有东西要给她,她怎么就轻易信了。他们早就在七年前划清了界限,如今也只是同事关系,有什么东西还能留到今天留在酒店给她?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一桩往事。
那时候他们正在闹分手,芝瑜第一次向兰珣提出分手,表示自己有点累。
当时兰珣正陪她过生日,绞尽脑汁逗她开心,芝瑜勉力陪出笑脸,可内心只觉越发无趣,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她理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要因为不想让另一个人担心就委屈自己配合。
在兰珣想要给她表演某个经典喜剧片段的时候,她拦住了兰珣。
“不要忙了兰珣,我有点累,要不我们还是分手吧。”芝瑜没有再勉强自己笑,“今天虽然是我的生日,你也很努力,但我不想笑,也不想配合你看你逗我笑,其实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知道这段话很伤人,听完兰珣怔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芝瑜不忍心看他受伤的眼神,状若无事地撇开脸去拿自己的包。
兰珣:“为什么?”
芝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她知道那句要脱口而出的“厌倦”会让自己显得很渣,努力咽了下去,只是拿着包离开了。
其实这个行为让她更渣了,她事后回想起来,好几晚睡不着,却又不愿意妥协,去向兰珣道歉。
她知道自己撑不住这段感情了,回去道歉只会让俩人纠缠不休,还不如让兰珣觉得她就是个渣女,就此也放弃这段感情。
但在一周后,兰珣联系了她,告诉她有东西要还她,让她去他们租的房子。
当时兰珣还在上大三下,芝瑜已经毕业了,为了方便俩人相聚,即便住的时间不长,俩人还是一起在校外租了一个小窝。
那个房子被兰珣布置得很温馨,里面不少东西也是兰珣置办,芝瑜事后打钱和他AA。房子里留的大部分东西其实都属于兰珣,芝瑜都没有什么参与感。
她当时也不知道兰珣要还她什么,只猜测可能是她以前送他的那些礼物。
她本不想去,所有这些东西留给兰珣任由他怎么处理都行,但还是没忍住去了。
到的时候,兰珣在厨房做菜,像往常芝瑜回来一样,让她稍等,马上就好。
芝瑜在门口恍惚地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像以前一样进厨房帮忙,而是像个客人一样坐到餐厅等待。
兰珣没事人一般,将做好的菜都端上来:“吃吧,做了你最喜欢的辣椒炒鸡蛋、水煮肉片、辣炒鸡丁。”
这个时候的芝瑜还挺喜欢吃辣的,尤其喜欢兰珣的手艺。
她没有马上动筷子,问兰珣:“你有什么东西要还我?”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兰珣:“你可以都留着,随便怎么处理。”
兰珣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喂给自己一筷子白米饭:“先吃吧。”
见他不肯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头发丝都在冒委屈,芝瑜又忍不住心软,把那些强硬的话咽回去,片刻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一顿。
吃完兰珣去洗碗,洗完碗又跟芝瑜说自己要洗澡。
“我身上有油烟味。”
他不等芝瑜回应,去拿衣服。
这是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意味着卧室没有浴室,芝瑜只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以往,不管俩人有多熟悉,他进浴室洗澡都穿得很整齐,出来时还会把睡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此刻,他竟然一改被芝瑜一逗就害羞的本性,将上衣脱掉进浴室,出来时睡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整个身体不知道是被热水蒸得还是羞耻的,竟然粉里透红。
芝瑜看得想笑,憋得颇为难受。
他实在很敏锐,察觉到芝瑜态度软化,坐到芝瑜身边,问她:“我们看电影吧?”
但他第一次不是询问完得到芝瑜同意再做,而是直接把投影仪打开了,放好电影,又回到芝瑜的腿边,坐到地毯上。
他放了一部尺度略有些大的老片子,到片中暧昧的情节,气氛似乎也有些暧昧起来,他在昏暗中默默握住了芝瑜的手。
芝瑜等着他勾引自己的下文,可片刻后,他却突然问:“芝瑜,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芝瑜微愣了一下,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不会是看什么狗血影片或者电视剧了吧?”
他没有再问,却也没有别的动作。
片刻后,在影片暧昧声响中,芝瑜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兰珣正背对着她,好像正看电影看得认真,侧脸在昏暗光线中迷蒙清透,显得有些苍白。
她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眼角,兰珣却触电般闪开。
芝瑜:“你哭了?”
她有些不可思议,想起往常兰珣只有在床上才会掉眼泪,倒不是因为芝瑜欺负他,而是他激动的时候会有生理性的泪水,眼尾红得像抹了胭脂,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有。”
芝瑜却不由分说地捧过他的脸。
他是没哭,眼角却有泪光,眼眶红得像兔子。
芝瑜:“你……”
兰珣没有容芝瑜说完,撑着沙发吻了上来。
这个吻前所未有的强势,他几乎像小狗一样在啃芝瑜,直到芝瑜不挣扎,还安抚地回吻,他才慢慢变回以前温柔又有技巧的样子。
芝瑜在推开他和躺平享受再说之间纠结了半晌,但兰珣似乎察觉到她走神,又吻得更用力了些。
芝瑜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只是在床上,兰珣再次问起她有没有苦衷的时候,芝瑜在和他接吻的间隙,还是坚持说出了那段分手的话。
“没有,我没有苦衷,兰珣你不要脑补那么多。”
结束后,芝瑜洗了澡回来,又补完。
“我单纯只是因为工作和谈恋爱不能兼顾,说得中二点就是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明白吗?”
兰珣背对着芝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到。
芝瑜:“我们分手了哦。”
芝瑜:“我走了。”
“这个分手炮算是你想要的,应该不怪我吧?”——芝瑜把这段渣到极致的话咽了回去。
这天之后,兰珣再也没找过芝瑜。
一晃就是七年。
七年了,芝瑜发现自己居然又要面对同样的考验,好在这次兰珣睡着了。
她或许可以悄悄退出去,就当自己从来没来过。
可她迈不动步子,床上的人也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静静望着她。
芝瑜:“咳……我就是路过。”
她说完有点无语。
兰珣却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好像她真的是路过,“嗯”了声,瞥到地上的书:“能帮我捡起来吗?”
芝瑜:“哦,好。”
她听话地捡起书,要放到床头柜,却见兰珣伸出了手。
她只好递过去:“你怎么会看这本书,其实我……”参与编剧不多。
她还没说完,被兰珣一把拉到了床上,跌在他身上。
熟悉的青柑香氛染着炽热的体温扑进鼻尖,芝瑜几乎要吻到兰珣的肩。
“你……”
兰珣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堵住了她的唇。
一改大学时的青涩,即便很瘦,他的身体也越发成熟,是一个肩宽有力的成年男人。
他强硬起来,没有给芝瑜推开他的余地。
一吻结束,他在芝瑜耳边喑哑地哀求:“帮我,芝瑜,求你帮我。”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羞于展示自己染上欲、色的脸,红着眼眶眼眸湿润地望着芝瑜。
他知道芝瑜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