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90年代去奋斗》缇记

2、第 2 章

　　雪花一片一片乘着北风飘落，转眼天地就染上了一片白。

　　“小美，你妈要回来了你知道吗？”刘二婶笑着逗林美，“你想不想你妈妈？”

　　林美揣着手端坐在火炉旁，默不吭声。

　　今天是大伯家的独苗小哥林泷领着她一起来找刘家小子和姑娘一起玩。

　　身为一个成年人，林美心累却又只能陪着这帮娃娃过家家。

　　没等她回答，刘家小子刘大强就抢着说：“妈，林美没有妈妈，大家都知道。”

　　林美偷偷撇他一眼，偷偷腹诽：死小子，就你这以后小学都读不明白的人，还学会抢答了。

　　刘二婶笑的八卦：“小美怎么可能没妈妈，小美妈妈在她小时候跑了，现在就要回来了。”

　　刘大强黄豆大的脑子大概反应不过来，似乎林美有妈妈这件事超出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呆呆地说，“那小美真的要有妈妈了。”

　　刘二婶没理自己的傻儿子，似乎在这漫漫长冬中，找到了乐子：“小美啊，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林美继续不吭声。

　　能够抵挡八卦妇女威力的，就是不给她回应，你越是回应，她们越是得趣。

　　果然，没等到她的回话，刘二婶就鸣锣收兵了，假模假式地感叹了句：“真是苦了这孩子了。”就不再提了。

　　林美内心白眼翻了无数个，她吃饱穿暖，吃哪门子的苦了。

　　炉内火苗跳动，林美盯着盯着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过完这个冬天，她妈妈程情，就回来了。

　　说到程情，林美只觉得一言难尽。

　　程情，一个在附近乡村赫赫有名的女人。

　　这名说好听点是“威名”，说难听点是“凶名”。

　　干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惊掉人眼球。

　　程情，在林美没到三周岁时和林爸离了婚，在这个年代，离婚可谓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乡下人口中，也就变成了：林家三媳妇儿，跑了。

　　哪怕林子春、程情这两个人明明是经过正规的手续离的婚。

　　在前世，林美也没少拿离婚又复婚这事儿打趣过她爸妈。

　　程情的“威名”有多威呢？

　　程情的外祖那一家，共有三子三女，程情跟林子春一样，夹在正中间，上面有两哥一姐，下面有一弟一妹。跟林家重女轻男不一样，程家重男轻女，所以在中间的往往是最不受重视最容易吃苦头的那一个。

　　按理来说，程情就是那个从小苦到大的人，当然实际上也是这样。

　　但她可不是个容易被按头认命的人。

　　一身的傲骨，谁都折不断。

　　排行老二的程情和她大姐程花从小便活在爹妈的棍棒下。

　　猪草没打够，挨打。

　　和兄弟起了摩擦，挨打。

　　争着要上学，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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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不同于程花心甘情愿认命，只能屈服于父母棍棒下的是，程情从小就知道反抗，不是自己错，她看到棍棒撒腿就跑，跑不了挨了顿打，她也是句句“我没错”吼得响亮，如果遭到年长哥哥欺负，她明知打不过拼了命也要还击。

　　程情除了在八岁得了百日咳差点折了命，得到过父母短暂的温情以外，她出嫁前的人生就是在镇压、抵抗、镇压、抵抗中来回循环。

　　有勇有谋，却又骄傲鲁莽。

　　程情十三岁时因为生产队长记公分不公，就敢操起竹枝大扫把，扎了记公分的人一脸麻子。出嫁时，知道婆家没给到当地的风俗压箱礼，到了林家门口坐在拖拉机上不下来，非得给她补足了面子她才进门。

　　更有一点，程情力气大，堪称女壮士，离婚后肚子里还带了个没出生的拖油瓶林晨回到程家，受尽哥嫂白眼，为了不白吃白住程家，也为了给自己争口气，她托人做了个木箱，里面塞床被子，摇身一变成了个走街串巷吆喝卖冰棍的小贩。有次经过一座窄桥，她被一个迎面不长眼睛的人挤掉进了河，撞人的撒丫子跑了，河旁几个泥瓦匠看到了不断惊呼，却没一个人敢下水救人，还议论这河深好几米，估计这掉下去的女人得出事。结果，程情凭着小时候练就的好水性和一把子力气，不仅自己游上了案，还把自行车连带后座捆紧的冰棍箱一起拖了上来，引得围观的人纷纷赞叹，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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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似这样的“丰功伟绩”，程情的人生里数不胜数。

　　程情的性格就像入口似火烧的烧刀子。

　　烈，是真的烈！

　　虎，也是真的虎！

　　倔，那不是一般的倔！

　　林美眯了眯眼，亲妈猛如虎，挑战可谓是巨大啊。她转念一想到好脾气的林子春，又开始愁起来，挑战巨大的该是她爸啊。

　　上辈子的林子春曾无数次气急败坏道：早知道你妈是这个德行，给我一千万我也不会娶她。

　　林美想到这里，默默对林子春感到抱歉：爸，没想到吧，这辈子你老婆还是我妈。

　　不过，她会尽量帮着“治治”妈妈的。

　　方法嘛，慢慢想咯。

　　林美恍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眼前飘过，定睛一看是林泷那黑胖的肉手。

　　“小美，奶奶喊吃饭呢。”林泷看着愣神的小堂妹，出声提醒。

　　果然，隔着几户，林奶奶那洪亮的“回家吃饭”声传了过来。

　　在乡下，喊孩子回家或吃饭，基本输出全靠吼，所有女性长辈几乎都将这河东狮吼修炼地如臻化境。

　　林美掏了掏耳朵，好多年没被这种方式喊吃饭了，真是亲切。

　　林泷牵住堂妹的手，裹成球的两个小人儿，吃力的迈出高高的门槛。

　　林泷看着林美脚上的乡下特制鞋，内心涌起羡慕：“小美，是小叔给你做的毛窝子吗？”

　　毛窝子曾是乡下人冬天必备的神器，木屐做底，晒干的芦苇花编织成鞋面，防水和防滑效果一流，这在林爸他们小时候比较常见，等到林美他们这一辈，物质没有五六十年代匮乏，大家冬天都已经穿厚实的棉鞋了。

　　毛窝子是林子言从林爷爷手里偷的师，他给自己做了一双以后，四处臭美炫耀，小孩子都是得不到的最稀罕，气的林奶奶大骂：这帮臭孩子，好好的绣花棉鞋不穿，偏爱些贱玩意儿。

　　之前，傲娇的林子言也就在林奶奶巴掌的威胁下，给林美做了一双。

　　没想到，倒是惹得林泷眼红的不行。

　　看着牵着自己生怕自己摔倒的林泷，林美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年但只大半年的小哥，小时候也挺关爱自己这个小妹妹的，于是小手一挥：“小哥，回家我就把毛窝子脱了给你。”

　　喜得林泷见牙不见眼，一路跟扶着老佛爷似的，两个肥团子充满喜感的回了林家。

　　林家，难得这么齐齐整整的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

　　等饭菜上齐了，大桌上全是大人，林家二老和三个儿子二个儿媳，在八仙桌上按边排排坐下。林子言带着林大伯家的两个女儿老三林萍、老四林圆和林子余家的小女儿林霞以及林泷和林美在小桌上吃。

　　林美人在小桌，心却在大桌那边。

　　不出意外，要谈她爸妈复婚的事了。

　　果不其然，林奶奶发话了：“今天叫大家聚在一块，是想说一声，家里准备把老三媳妇接回来。”

　　和程情不对付的两个妯娌闻言，一个皱了皱眉，一个撇了撇嘴，但并未出声。

　　一根肠子的林子洪先开了口：“这是好事啊，老三也不能老是一个人带着小美不是。”

　　大伯娘王云怼了怼自家那口子，笑道：“不是我说啊，小泷她奶。程情那脾气没有谁能受得了，之前家里就被她闹的天翻地覆，要我说，老三另娶都比把她接回来强。”

　　林奶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回道：“程情脾气再不好，小美也是她亲生的，老三再娶给小美找个后妈，对小美不好怎么办？”

　　王云嗤笑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照我说就送给谁养算了，我去年都给这丫头找好了人家，偏偏老三舍不得，当个宝。”

　　在九十年代的乡村，女孩子被送养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林爷爷大男子主义和重男轻女的缺点，虽被林奶奶压制，日常没有什么表现，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林子洪一家深得林爷爷真传，把重男轻女这个糟粕学个透，王云连着生了四个女儿，最后才得了林泷一个儿子，王云生多了又嫌难养，二女儿林香送了十几里开外的隔壁村人家，本来三女儿林萍也要被送养的，最后是林子兰把她要了过去，把林萍养到上小学，林萍才回到自己家里。

　　拜王云所赐，林美曾经差点被送给一对没有孩子，常年跑运河的船夫夫妻抚养，王云拿了点好处，便趁林爸和林奶奶不在家，说服林爷爷将林美送走，这样林子春以后二婚也方便，王云说谎称船家急着走催得急，为了三儿子以后婚事顺利，林爷爷一拍大腿就同意了。

　　最后是林子春回家不见了林美，老实人被激得大发雷霆，在运河旁找到还没走的领养夫妻，把林美要了回来，因着这件事，程情还时常跟林美翻王云的这一笔旧账。

　　林美回过头抬头狠狠瞪了王云一眼。

　　林子春估计也是想起了这一遭，怒道：“大嫂，你家丫头不当回事我管不着，小美是我女儿就是我的宝，什么人也不给。”

　　王云皱了皱鼻子，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林美觉得像她大伯母王云、二伯母李四娣这样的乡村女人，明明生为女性却不把同为女性的女儿当回事的行为，真是讽刺透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林奶奶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我和你们爸决定了，这次除了把老三媳妇接回来，还有件事就是把老三分出去，公中出钱给老三盖两间砖瓦房。”

　　话一落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来默不作声看戏的李四娣也忍不住了：“她奶，你凭啥要公中给老三家盖房。”

　　林奶奶冷哼一声：“老大、老二你们分家，公中没给你们盖房？”

　　“我们那是土夯房，又不是砖瓦房。”王云不服地说。

　　林奶奶回道：“你们俩结婚多少年？那年头人人都是土夯房，谁盖得起砖瓦房？你们去村上瞅瞅，现在有谁家盖房还盖夯土的？你们那个年头的砖头钱能跟现在比？你们两家现在不也都后盖的砖瓦房，多少花费你们心里不清楚，何况我给老三盖的比你们小多了。”

　　李四娣反驳说：“那也不该你们两老给老三盖！”

　　林奶奶放下了筷子：“谁说是我们两老给老三盖？老三结婚后收入一直归公中，就当我们二老给他攒着的，小美都五岁多了，这么多年他要不交钱自己攒着，两间小砖瓦房盖不起？”

　　“他和小美吃住老宅，就应该交钱给公中。”王云还是不忿。

　　林奶奶冷笑：“哦？照你这么说，难道老大赚的钱就够养他自己和小泷的？那你和其他两个丫头怎么也没饿死？”

　　林子洪见状，怒斥王云：“你给老子少说两句。”转而又冲林奶奶和林子春道，“妈，我们都分出去了，你怎么安排我没意见。老三，接回程情和小晨是好事，大哥支持。”

　　王云讷讷，不敢再说什么。

　　小桌上本来专心吃饭的林子言冷不防地出声：“妈，三哥家这事儿我也同意。”

　　李四娣见状，面色阴沉，“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拉着林子余就走，临出门扔了句：“公婆你们都商量好的事，找我们又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同意有个屁用。”

　　李四娣个子矮，又使了大力差点拉的林子余一个趔趄，林子余却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跟着出了门。

　　林奶奶见状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二儿子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王云看有人站一边了，连忙说：“你们看，老二家也不同意。”

　　一直不发话的林爷爷这时出声了：“老三好好的儿子一直待在程家算什么样子，以后老三到老谁给他养老？这事就这么定了。”

　　“不还有两个侄儿呢。”王云小声嘟囔，但已经没有人再想搭理她。

　　林美前世就反复听程情唠叨她两个妯娌年轻时有多奇葩，但幼时的她没有概念也没有多少记忆，长大后也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还不一定保真，这下可算是以三十岁的灵魂亲身体会一把，果然气人的很，难怪程情记了几十年的仇。

　　不过气愤还是被兴奋掩盖。

　　亲妈要回来了，那意味着她的亲弟弟林晨也要回来了。

　　她开始期待，自己要怎么调～教那个上辈子不争气但听话的弟弟呢？

　　而现在还不满两岁的林晨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怎样的一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