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时》许杀身

35、lay down

　　If love is our enemy, lay down next to me.

　　难得在这儿听到一首英文歌，白敬亭觉得空气都熟悉起来了。

　　二月末的天有点凉，哈气被迎面吹散，白敬亭就这样一直朝前走，重复走了一万遍的烂熟于心的路。
　　有时候他会想去机场走走看看，就算在一个城市里也会错过对吗？或许拉黑的当天他还会坐在机场失落一下吧，但过去三天了，什么都会过去不是吗？
　　白敬亭每天都来看小美人鱼石像，尽管它说不出一句话，但总好像能与人交流一样，哪怕是被络绎不绝的游客层层围住。

　　时间一定会抚平一切的，这是他自我安慰的终极话术。再就是在归途必经的街口卖唱处听一会儿歌。

　　还没拐过来他就听到极为熟悉的声音……

　　“今天的风吹向你，下了雨……”

　　白敬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迈着比尸体还僵硬的步伐靠近那个声源……

　　好像每走一步都会更加确定一次，那就是他。

　　“我说有的酒都不如你……”

　　街口难得围了一小圈人，原歌手也站在人群里听着，不少人在拍摄记录那个深情弹唱的亚洲男人，他还是喜欢闭着眼睛唱歌。

　　白敬亭站在人群的外围，眼泪不争气的争先恐后流出来。他长起了一圈邋遢的胡子，声音哑了好多，又瘦了一圈，比那个流浪歌手更像一个流浪的人……

　　嘈杂的街道，穿行的自行车，一切其他声音都弱下去，只有魏大勋的声音精确的传进白敬亭的耳朵，狠狠的敲打着他的心脏。
　　他此刻好想去抱抱他，泪水早就模糊了视野，哪怕是魏大勋已经变成一个看不清的色块，他也看的到他的憔悴和失落……爱是很难戒掉的，也许可以说是本能的，本能的跟着对方一起痛。

　　但他没有，他赶在人群散开前快步离开了，一次头都不敢回。

　　说好了放过你的。

　　说好了要还你正常生活的。

　　……

　　呸！

　　我们还说好白头到老，海枯石烂呢！

　　白敬亭这样一股脑走回家，打开了另一部不用很久的手机。

　　锁屏是一张合照，桌面是另一张合照。

　　他还是不留胡子好看。

　　这部记录了太多他们相爱证据的手机，他不愿意格式化的珍贵记忆。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他才看完关于魏大勋的所有记忆。

　　哦，不，还有最后的一个记忆，一通电话打来，铃音是还保留着很多杂音的《爱你一万年》。
　　白敬亭突然跟着这铃音笑起来，它不死心的响了五次，终于等到主人平静下来接通了电话。

　　是胡一天。

　　“白哥？”

　　他问的十分小心，很讨喜，当时就是这样讨魏大勋喜欢的。

　　“嗯。”

　　“你和大勋联系了吗？他很担心你……”

　　“嗯，说明白了。”

　　“真的说明白了吗？白哥，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我，心情也很不好，但是我求你不要挂电话，听我讲些事好不好……”

　　毕竟人的记忆是无法格式化的，彻底放下就必须要面对所有回忆吧，白敬亭答：“嗯。”

　　“我承认我喜欢过大勋哥。我当时只是一个小演员，你可能也不太愿意听我的过去吧，我之前是一个电商模特，演技也就那样，没什么资源金主，真的挺难混的。我在这个圈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帮我的，提携我的，还能帮我兜着错的，就是大勋哥……”

　　“我是真的很感激他，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大勋他一点都不糊涂。我暗示过他，开始以为他不懂，可哪怕我几乎等于明示了，他依旧是糊里糊涂的混过去，我逐渐明白是他早就拒绝我了。”

　　白敬亭的房间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房间只有窗户打进来一束彩色的光，照不亮瘫坐在椅子上泪痕未干的人。他打开了免提，听着胡一天的声音随着光影摇曳着拉扯他满腔的痛苦细胞。

　　“后来我又逐渐明白一件事，他是真的喜欢你，可能他自己都没看清吧。”

　　白敬亭感到心脏猛击了一下自己的胸腔。

　　“我最白痴的一件事就是以为他对你和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就是看着我们这种没关系没资源的年轻人在圈子里遭排挤想帮帮忙吧。你仔细想想一样吗？永远都是有差别的，他愿意为你留一份细心，只愿意给我们一份开心。”

　　他心跳如雷。

　　“其实你俩都挺沉浸不自知的，一起录二十四小时的时候你们真没感觉到我们早就看出来你们不对劲了吗？连乐哥都看出来了，有时候我真的都想出手制止一下你们，不要这么直给吧？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我们经常在私下讨论你们谁先追的谁，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可是有趣的是，大勋讲了我才知道，那时候你们还没在一起。果然爱这种事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钟情一人不容易，相爱更是难上加难，不要再相互折磨怀疑了，更不要逃跑，只有你们才能给彼此真正的幸福。”

　　大抵是胡一天走漏了消息，白敬亭接连收到了二十四小时各位常驻陆续打来的电话，让他一次又一次确认他们早就被这群人接受并祝福的事实。

　　梓淇说了一大堆魏大勋真醉后的碎碎念，十句八句是白敬亭，其中至少五句是说白敬亭屁股嫩什么非常不宜播出的荤话。

　　乐哥一贯的诚恳朴实，说是本来不太接受，但相处下来在他视角里感到大勋和小白是真的适合在一起。尤其白敬亭，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让白敬亭如此双标了，一定不能放了这个人。

　　小志哥讲了当时去坐过山车那个任务的时候，是大勋求他去找白敬亭交换的，没想到白敬亭会拒绝……

　　爱你一万年响起好几遍，催人去追爱。

　　旧手机云端上存着他和魏大勋的聊天记录，一条都没有删。胡一天刚好提醒到了白敬亭，他找到那张没看完的长图，关于魏大勋和胡一天的聊天记录。

　　白敬亭苦笑着这老套剧情，没看的那部分恰好就是最重要的部分。

　　胡一天大胆明示了爱意，魏大勋回了文字。

　　“我只爱小白一个。”

　　文字失去了语调，让人分不清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记忆复燃着爱火，又遭一张删掉恢复无数次却被云端保存住的一张照片浇灭：那个在热搜挂了好久的爆料新闻的配图，他和杨幂面对面眼神交汇的那一张。

　　有时候证明是要条件的，联合上最后一条证据只能证明魏大勋在男人里最爱白敬亭罢了。白敬亭真觉得自己好可笑，觉得这些“帮手”也很可笑，自娱自乐这么久，没搞清楚前提。

　　沉浸在粉红色的爱河里，连人家什么性向都没分清，早该溺死了。

　　白敬亭再一次关掉那部手机，再一次关掉《爱你一万年》，辗转终究也睡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