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缠》青城浮灯

9、第 9 章

　　大年三十，父母临时有事耽搁行程，航班明天才到，今年过年家里就剩他们三个小的。

　　叶亦心换好新衣，在洒金红纸上写下春联，雄浑大气，遒劲有力，颇显书法功底。

　　“好！”韩麒适时捧场，拍到手掌发红，“我来贴。”

　　“嗯。”叶亦心收起文房四宝，笑得甜美，“谢谢哥。”

　　比起跟班小弟，妹妹好歹强点，可能是过年的因素在吧，韩麒不能口出恶言，“大过年的”是种和气生财的传统。

　　你这丫头就会噎我！韩麒抬手要敲叶亦心脑门，收手恐吓道：“你私下叫叫好了，别到处乱喊，省着大家又怀疑你跟我有事。”

　　“你放心，我不会和爸妈棠棠说的，外人那里也会保密。”叶亦心帮韩麒打开房门，“我回房间休息啦。”

　　叶亦心打电话给楚妍，传递她的新年新气象：“下学期我想出国玩，开题和答辩再回国。妍妍，A大有规定毕业生下学期必须在校吗？”

　　“我消息很灵通的，没有。”楚妍盘算着，计划成型了，“那我们出游走起？”

　　“好啊，走起。”叶亦心年前找好论文导师定好选题，就为能提早搞定论文，尽情享受旅游的乐趣。

　　和楚妍通完话，外边应景地飘起小雪，叶亦心坐在窗前欣赏雪景，看了一会回到她的书房，开电脑作画。

　　市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已有十余年，她怀念起小时候在西北的小镇上，和伙伴们在大雪地里放烟花的日子。

　　他们躲在一处捂住耳朵，看大人们点起大地红和二踢脚，长长的烟花棒插进雪堆，黄的绿的蓝的粉的从筒里飞向夜空，那边的星夜最为壮美，浩瀚、广阔、神秘而悠远。

　　只能在二十一岁玩冷烟花的叶亦心，画出了她最渴望的盛大烟花雪景，红灯笼热烈亮在雪夜中。

　　韩麒端着马克杯走进书房，放在桌上叶亦心不会误碰洒的地方：“趁热喝了吧。”

　　叶亦心收好数位板，拿过杯子，醇厚的棕褐色液体中透出微辛：“红糖姜枣茶？”

　　韩麒说：“对啊，我亲自熬的，对你够体贴吧，你快点喝了它。是我不小心，月初害你着凉。”

　　家和万事兴，你再在爸妈面前兴风作浪，作个没完，我很难做人的，你乖点别给我惹事，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

　　他快速退出书房，大过年的，他不想听她叫哥膈应他。

　　叶亦心只在每月大姨妈第一天时小腹疼痛，靠布洛芬来无痛平缓度过，但韩麒为什么知道她的周期？算了，韩麒会说吗。

　　晚上年夜饭，韩麒和叶亦心默契地联手演绎，你做菜来我打下手，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氛围，全凭演技。

　　做好端上桌，三人坐在桌前，简单说过几句新春祝愿，拿起筷子开动。

　　“还是以前过年热闹，这几年越过越无聊。”韩麒体会到了何为成长的无趣，连春晚都通篇的生硬笑点，长大了也不好意思缠着爸妈，就回屋打游戏杀时间。

　　叶亦心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碗里，说道：“再过几年，等家里有了小孩就热闹了。”

　　危机感卷土重来，韩麒眼神暗示叶亦心，叶亦心回以优雅微笑：“小孩子在当然热闹，你看棠棠几岁时多有意思啊。”

　　韩司棠对两人前段时间的纠葛一知半解，但叶亦心说的“小孩”她能肯定，辈分来算，是他们的下一辈，也就是说，是叶亦心或者韩麒的孩子。

　　被叶亦心点了名，她忙道：“那我看家里人还得这么少个几年，爸妈和我保证过不要三胎的。”

　　“叶亦心你瞎说什么呢，你未婚我未婚，家里哪来的小孩。”韩麒拿公筷给叶亦心夹了一筷子凉菜，“别光吃肉，吃点清淡的。”

　　“要是怕无聊的话，咱们再养只宠物吧。”叶亦心带走蓝猫，得再买一只补全生态平衡，“要猫要狗？”

　　孩子的话题可算翻篇了，韩麒火速接话：“一样一只吧，狗要金毛，猫……棠棠，你来选。”

　　“我想要布偶。”韩司棠说。

　　“那就布偶吧，年后有空我带你去挑。”韩麒说。

　　韩司棠并不领韩麒的情，她望向叶亦心，拉住叶亦心的左手：“恋恋姐，你陪我去吧。”

　　叶亦心握着韩司棠的手，柔声道：“我们的很多应酬会是错开的，下次都有空时，说不准会到哪天。你和韩麒一块去，早点把猫接来熟悉它，多陪陪它，等开学了你又忙了，哪有时间和它培养感情。”

　　“也是，那我听你的。”韩司棠笑着回道。

　　两人手艺绝佳，一顿年夜饭吃得有滋有味，叶亦心给韩司棠发完红包回房间，韩麒在走廊拦住她。

　　他抓住她的手腕拉进最近一间，将她抵在墙上，靠在她耳边，低声警告这个屡次让他失去耐心的人：“叶亦心，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找爸妈伸完冤又找妹妹当救兵，道德绑架全世界来劝我对你好。”

　　年初以来，每当韩麒在愧疚之情的驱使下，对叶亦心稍有改观，叶亦心总会做出某些事来，让他的那点情分生生消散，后悔对她心生怜惜。

　　循环往复，像过山车般。

　　做错的事他认，想得寸进尺吸引他的注意力，骗他上钩，没门。

　　韩麒推算叶亦心的内心活动，她故作矜持是想诱他冲动之下兽性大发，进而木已成舟逼他负责。呵，好会算计的女人，知道太早和他上床显得底线太低，届时攻略他的难度会直线上升，就花式攻心，以求上位做女友。

　　看她穿的这条深蓝色睡裙，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领口就不说了，布料轻薄想必也很好撕，是穿上来勾引他的吧？

　　看叶亦心红了耳朵，韩麒心下了然，莫名有几分得意，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早知道你油盐不进的，当初就该直说不喜欢你。怪我太善良太隐忍，怕伤你自尊，结果把你惯成这个德性，无法无天的。”他指着叶亦心的胸口，满眼讽刺，“大年三十还不忘勾引我。怎么，你想要个射手座的小孩？”

　　爱扣锅就扣吧，全扣她头上随意，她明天晚上就走。叶亦心忍受着韩麒尖酸刻薄的指责，逼迫自己直视他的双眼：“嗯，是我不对，大过年的叫你不开心。”

　　叶亦心左耳耳垂有道红痕，不似害羞所致，韩麒捻住那处，听闻叶亦心吃痛的低呼，他松了手，皱眉问道：“很疼吗？”

　　拍卖会那天，叶亦心戴了一副沉重的红宝石耳环，摔倒时的冲击力伴随地心引力，将她的左侧耳洞扯出一道豁口，除了上药时拿棉签轻微点触，她不敢用手碰。

　　好疼。勉强长好的伤处被韩麒一捏，叶亦心靠自制力才没大叫出声。

　　要说吗，说她被他的恶作剧弄伤了耳朵？

　　韩麒已经形成思维闭环，说了，是装柔弱借机收割他的同情心，不说，是玩苦肉计故弄玄虚，无论哪种，都会被韩麒曲解成他所以为的样子——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如他的固有认知重要。

　　叶亦心从韩麒的包围圈中闪身躲出。她错在太喜欢他，哪怕当她不喜欢他了，她的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被当做意难平的佐证。

　　“哼，不说拉倒。接着装吧你就。”韩麒关上门，上楼打游戏。

　　叶亦心下了楼，在舞蹈室里找到边牧旺财。经过系统的训练，它很听话很懂事，在保持足够运动量的前提下，不会做出“拆家”的行为。

　　叶亦心一出左手：“来握手。”

　　旺财伸出右前爪和她握爪，叶亦心握完手，抚摸着它的后背：“旺财，你记得吗，有次你调皮，趁我去喝水跑到了画室，打翻了我的颜料。你那么小一只，背上被染色染了一大片，我们带你去宠物医院剃了毛，搓了半天给你洗干净。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被弄脏啦，我走了家里就再也没颜料了。”

　　“姐姐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今天我们过年，我讲出来给你开心开心吧。”叶亦心拍拍旺财的头，似讲故事般娓娓道来，“这个月月初，姐姐被蛋糕糊了一头，蛋糕就比你的飞盘小上一点，奶油比地上的雪还厚，糊得头发都变白了呢。”

　　“可惜你不在场，没机会看我的头发和你的毛一个颜色，比比我们谁的更好看。”叶亦心坐在地毯上，胳膊搭着旺财的背，不介意裙子粘上它的毛发。

　　“当时啊我在想，哥哥看我的时候，会不会和那次我看你被颜料弄身上一样呢，觉得好笑有趣，然后再做些补救措施，哄一哄，事情早晚恢复原样。”她温柔地向它倾诉她的秘密，“就像你的毛早就长好了，我的头发也早就洗干净了，可是我不知为何，还是会难过。”

　　“旺财，祝你今后天天快乐，有球玩，有冻干吃，有同类陪，哎呀怎么越说越像遗言……”叶亦心拉回即将偏离主题的方向，“我会顺便来看你的，乖。”

　　“会有一年多见不到我，等我回家你还能认出我吗。”她起身走向门口，朝它摆摆手：“走吧，大年夜，我带你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