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学生时代的日常》端木离

66、第 66 章

　　在陈樾的开解下，宋小芒心情好多了。她突然想起开学时对陈樾的承诺，于是说：“这周日我请你们吃饭吧！”

　　“吃饭？”

　　“对，请你，林月月，把刘明睿也叫上吧。之前不是说过要请你吃饭的吗？两个人吃饭太无趣，喊他们一起吧。”上次说要请吃饭的时候还在吃雪糕，现在已经冻得跟雪糕一样了。

　　“好啊！”陈樾想，我们两个人吃饭哪里无趣啦！

　　“那周日我早点过来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听你的！”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我的秘密啊。”

　　“那是自然！”

　　“吃什么呢？火锅？不行，吃了身上有味道……”宋小芒开启碎碎念模式。

　　陈樾就在一旁听着，她说什么他都爱听。

　　“那还是吃炒菜吧！”宋小芒一拍手，“我知道有一家饭馆挺好吃的，离学校不远，走路就能到，我爸以前带我去吃过，好几个特色菜都不错，陈樾，你有忌口吗？”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约林月月，你回去约刘明睿，周日中午11点半，学校门口不见不散！”

　　“好。”你说什么都好。

　　宋小芒回到家后，首先给林月月打电话约她吃饭，告诉她一起吃饭的还有陈樾和刘明睿，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挂了电话之后，宋小芒决定把这段时间的窝囊气都发泄掉，于是约了妈妈一起去大澡堂洗澡搓背。

　　周日中午，宋小芒提前到校把自行车送到了车棚里，学校里已经有来得比较早的住校生。

　　四个人在学校门口集合，刘明睿对宋小芒要请吃饭表示惊讶，觉得现在还在梦里。

　　林月月便使劲掐了他胳膊一下：“醒醒。”

　　刘明睿痛呼出声，开玩笑道：“谋杀亲夫啦！”

　　林月月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怒斥：“你胡说什么！”

　　刘明睿知道刚才的话不太合适，解释道：“开个玩笑嘛，不要放在心上，胸襟宽广的林月月同志。”

　　陈樾憋着笑，宋小芒则说：“跟我走吧，同志们！”

　　于是大家在她的带领下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家家常菜饭馆。

　　老板娘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把菜单给他们，自己拿着笔和本子在旁记录。

　　“大家看看，咱们四个人，一人点一个菜就差不多了，然后再加个汤。我先点个软兜干丝。”宋小芒说完把菜单掉了个头，送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陈樾面前。

　　陈樾便不客气地点了道杂菜炒肉丝。然后把菜单推到刘明睿和林月月之间。

　　他们俩头伸着看了会儿，林月月说：“红烧昂刺鱼。”

　　刘明睿说：“我点个清淡点的吧，山药炒木耳。”

　　“好嘞，再加个肚肺汤。你们都喝吧？”宋小芒问。

　　三个人依次都回答了“喝”，老板娘把他们点的菜一一记下，便收走了菜单，去后厨吩咐厨师准备菜肴。

　　等待热菜上桌的时间，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这时来客人了，饭馆门被推开，凉气灌入脖颈，宋小芒是背对着门的位置，不由得转身看去——

　　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唐文轩和林栋。

　　“宋小芒！”唐文轩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几乎是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快步走上前。

　　“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宋小芒随意跟他们寒暄两句。

　　“是的。”唐文轩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陈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你们，你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吗？”

　　“也不是，难得一起吃个饭就遇到你了。”

　　唐文轩心想，也许这就是天意。于是毫不客气道：“我们拼个桌一起吃饭吧。介意吗？”

　　宋小芒有些为难，这种情况下总不能直接说“介意，你们吃你们的，一边儿去”。其实是不介意的，多两张嘴而已，她并不心疼自己的钱，她只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

　　在两拨彼此不熟悉甚至不相识的人中间，她是唯一的纽带，这种场合让她被迫身负连结双方的重任，倍感压力。

　　林栋附和道：“能跟年级一二名一起吃饭简直是天大的荣幸，还有这两位，是？”

　　宋小芒只好站起来介绍：“哦，这位是林月月，以前3班的同学，这位是刘明睿，陈樾的同学。陈樾，应该不用介绍了吧，你们好像都认识他。”

　　“这位，唐文轩，陈樾之间见过。这位，林栋，也是我现在的同学，唐文轩的好兄弟。”

　　宋小芒非常连贯地给双方都做了介绍，丝毫没有卡顿。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在突发情况下。

　　“那——咱们就一起吃饭吧，遇见即是缘分。”作为东道主，好像只有宋小芒发话比较合适。

　　“好啊。”林月月率先说道。

　　陈樾和刘明睿也起身，都说没问题。

　　于是老板娘领着他们进了小包间，可以坐下6个人。

　　“再点两个菜吧，我们刚刚已经点了四菜一汤了，你们俩再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宋小芒俨然已经适应了“外交部部长”这个新身份，从容不迫地在适宜的时间说适宜的话。

　　“你请客？”唐文轩说，“还是我请吧。”

　　“别跟我客气了，我说我请就是我请，你快点你的菜吧。”

　　“哦，好的。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唐文轩听话地埋头看菜单，坐在他旁边的林栋也把头探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宋小芒看着他们两颗毛茸茸的脑袋觉得有点可爱。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大家动筷子、转圆盘，除了评价菜品味道如何，他们还讨论一些七七八八的其他事情。

　　肚肺汤上来之后，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汁浓郁，胡椒少许，佐以葱末点缀。食物的香气如钥匙，咀嚼吞咽间，青春期的少年们渐渐敞开了心扉。

　　热气氤氲下，少年们的脸蛋红扑扑的，都脱下了羽绒服，里面是颜色各异的毛线衣。

　　他们说起过去，和遥远而又陌生的未来。

　　唐文轩说：“我哥哥从小就比我厉害，他一个人出人头地就行啦，反正我爸妈也不想管我。”

　　难得一见的，如此丧气的唐文轩。

　　这一句话立刻勾起了宋小芒的好奇，她说：“文，有文化，轩，高大，你父母肯定对你寄予厚望，才给你起了这样的名字。他们不会不想管你的。”

　　唐文轩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他们给我起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只是因为他们是老师罢了，这样显得他们自身有文化。”
　　宋小芒惊讶得差点被汤呛到，“老师？”

　　“是啊，我看起来不像老师家的小孩吧？其实我是爸妈意外怀孕生下来的，属于超生。因为我，他们还交了一笔不小的罚款金额，走了后门找了关系才得以保住工作。他们因此而恨我。”

　　恨，是一个多么严重的字眼。

　　“不过还好，恨不是单方面的，我也恨他们。我从小就调皮捣蛋，他们没有精力照顾我，就把我扔到爷爷奶奶家。我学习成绩差，又不听他们的话，他们断定我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常说后悔把我生下来。我就说那你们干嘛生啊？马后炮有什么用啊？然后就会挨一顿打。他们一打我我就往爷爷奶奶家跑，爷爷奶奶护着我，他们没办法。在外人面前，他们也只会夸哥哥，我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唐文轩嘻嘻地笑了，俏皮的背后是心酸。

　　后来，唐文轩想起这场“茶话会”，他觉得肚肺汤里肯定下了迷魂药，否则他怎么会在“兄弟”、“情敌”、“陌生人”、“心上人”面前说起这些伤春悲秋的矫情话？

　　林月月听着双眼泛红，她说：“我理解唐文轩的心情。同样都是父母的孩子，他们就是会区别对待。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他不是意外怀孕生下来的，他是爸爸妈妈求神拜佛得来的命根子。我的父母和很多家庭的父母一样重男轻女，即便他们供我吃喝、供我上学，比那些抛弃女婴的父母不知道强多少倍，但是对弟弟的爱永远比我多得多。他们会对我说考不上高中就去打工，也许只是开玩笑，但是弟弟成绩比我差很多，他们从来不对他说这样的话。我不恨他们，我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

　　宋小芒第一次听林月月说起她家里的情况，没想到她这样乐观的人竟然是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宋小芒忍不住靠过去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栋听了林月月的话，不由得心里一颤。他就是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的“男”，他有两个姐姐，他们都因为没有考上高中已经出去打工了。爸爸妈妈知道自己成绩极差，但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考不上高中就去打工这样的话，甚至，他们已经在准备自己读高中的钱了。

　　陈樾很少会听到这样的事情，他是独生子，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周围的小伙伴也都是独生子女。他们这样的人很难感受到重男轻女、计划生育下的人类生存情况。今天听到这样的故事，又想起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早早逝去的妈妈，想到了余华的《活着》，他忽然意识到，苦难，或许才是人生的基调。

　　听完了他们的故事，宋小芒用非常平淡温和的语气说：“那我们就好好学习吧，把尽可能多的命数抓在自己手里。我们不要考虑其他人，不要去计较父母不平等的爱，我们只要想我们自己。想想我们未来想做什么，现在能做什么。在这个社会，拥有越好的学历背景才可能拥有越多的选择权。不要因为别人而放弃宝贵的选择机会、放弃我们自己。我们活着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宋小芒其实很讨厌说教，但是很喜欢此刻的自己。她在拼尽全力、毫无保留地告诉朋友们，不要拘泥于原生家庭，我们自己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她想拥抱每一个人，对他们说，我们能健康地活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要珍惜。

　　吃完饭，宋小芒去结账，大家陆续走出饭馆，外面下雪了。

　　宋小芒推开饭店玻璃门，北风裹挟着雪花趁机溜进屋内。她出来后把门带上，完全置身于天寒地冻的世界，在她面前，有一群少年在微笑着等她。

　　并不觉得冷，因为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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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有一年上海高考作文题目就是《他们》，很喜欢当时唯一的一篇满分作文，感兴趣的童鞋可以自行搜索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