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念 ...
-
1
蜀山后，无名山，断崖边，千年古樟下，一袭苍紫掩映在三千凄迷的白丝之下，飘动在绝壁的峭厉山风之中。
华发被风拨弄得凌乱，面容灵动俏丽的紫衣女子不为所动，双眸怔怔地凝望着断崖对面，幽黑的眸底不经意染上淡淡的忧伤。
云在游，风在吹，枝叶瑟瑟摆动，连亘古不动的磐石也忍不住叹息起来。万物皆动，不动的，唯有她的心，她的情。
“大地之母，别再为情执迷了。”苍老低沉的叹息声缓缓响起，语气间夹杂着不忍和无奈。
“磐石，你说，夜深时他会对着一盏枯灯，也这样静静地想我吗？”温婉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变化，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温暖和期待，只是，过了那么久，这份眷恋已经很淡很淡了，却刚好能够刻进心房里最软最柔的地方。
“何苦……”磐石没有动作，可紫萱是大地之母，是女娲后人，她感觉得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不曾后悔，也不觉得苦。”苍白绝丽的脸上浮上笑容，也是那样一个淡淡的笑容。
磐石沉默了，他只能沉默，开口说话不是石头的专利。
站在峭壁边，紫萱日复一日守望着她深爱的男子，绝世而独立，不染丝毫风尘。
“娘亲！娘亲！”一个甜美的声音唤回了紫萱的思绪，不远处，一身水绿的小女孩连蹦带跳地跑来，手里高举着一个竹片做的风车，献宝似的在紫萱面前晃呀晃的。
迎着风，四片扇叶快速流畅地转动，模糊成一个翠绿的圆，隐隐透着竹的清香。
“娘亲，你看你看，这是我做的风车！”眨着水灵的大眼睛，青儿说得一脸成就感。
紫萱笑着俯下身子，抚摸青儿的头，眼里满是一个普通母亲的慈爱，“青儿好能干哦，做的风车那么精致可爱！”
“嘻嘻，这是重楼叔叔教我的，他比较心灵手巧哦！”青儿坏坏地笑着，在紫萱耳边轻声喃语道。
“青儿又在说我坏话，唉，真是伤心。”双手交叉倚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魔尊懒懒的开口，口气中竟掺着几分委屈。
“我才没有咧！”转过身，青儿调皮地朝重楼做了个鬼脸，俏皮得紧。
“我在称赞你哦，而且还是在娘亲面前。”跑到重楼身边，青儿挤眉弄眼地说，“我替你美言了，你该奖励我糖葫芦了！”说完，小手一伸，心安理得得很。
“青儿，别胡闹。”缓缓走来，紫萱轻叱道。
“喏……我没有胡闹啦。”小嘴一扁，青儿不满地反驳。
“嗯，给你糖葫芦。”重楼凌空一抓，手中就奇妙地多了一串糖葫芦，山楂很大个，糖衣鲜红透明，惹人垂涎。
“哈，还是重楼叔叔好，真是伟大。”高兴地拿过糖葫芦，青儿满嘴甜腻地拍马屁。
“我要走了。”看着紫萱，重楼开口，声音很轻，“魔界出事了，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嗯。”紫萱轻飘飘地应道，目光一直停留在青儿身上，没有丝毫不舍，她的心太小，除了他和青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深深凝视着紫萱，那个让她心揪的女子，重楼抿了抿嘴，却没有再多言语。
一道红光直上苍穹，地上少了个影子。
“娘亲，重楼叔叔走了，我们也回家吧。”青儿拉了拉娘亲的衣摆，道。
===============================================================================
黄昏时分，山上，竹林丛间，坐落着一座小屋，在竹叶沙沙低语下，保持沉默。
蝴蝶追逐嬉戏，纯白的翅膀被夕阳镀上一层迷离梦幻的金色。
靠在紫萱怀里的青儿吹着风车，享受着晚风送来的惬意舒情。
“娘亲，青儿想听以前的故事。”
“以前……”紫萱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她的一生好长，她的以前好遥远，从前的她，矢志不渝地追随一个人，那个她爱了三世还不够的人，认定了他就是她的唯一。为他，她放弃了很多；为他，她任性了很多。
“以前，你还是一个小婴儿被蜀山掌门用护心莲所救；再以前，你被水灵珠冰封了一百年，是娘亲自私；再再以前，世上还没有你……”看着眼前交替出现的画面，紫萱仿佛失了神一般呓语。
留芳，业平，长卿，他的笑，他的泪……一幕幕，一幅幅，记忆犹新。
他教她认汉字，他送她的马面具，他鸣钟大声宣告要娶她为妻，他陪她一起看海……
他们一起跳崖，他们分开，然后重逢，既而又是离别时……
夜色浓重，青儿不知觉已经睡着，紫萱沉在回忆中，恍惚出神，痴痴看着眼前出现的近在咫尺的人，其实早在呼吸之间已远及天涯。
==============================================================================
蜀山，无极阁内，一身黑色道袍，眉间紧缩着哀愁，最后一缕香飘散在晨晓时分，窗外传来大撞钟“咚——咚——”的声响，悠远而低沉。
长卿缓缓睁开眼，自接掌管蜀山的重任以来，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五年前，经历了天地浩劫而元气大伤的蜀山已渐渐恢复了生机，妖魔不敢再跑到人间肆意妄为了，锁妖塔的戾气也不再像从前那么重了。
师傅和长老们去四处云游，到万物之间探索道的真谛了。
天下太平，百姓和乐，长卿的日子也算清闲，每天打打坐，舞舞剑，指点下蜀山弟子，然后独自走到后院，坐在黑白层次分明的大千层石上，打发时间，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湖水，激不起丝毫的涟漪。
后院不大，却栽满萱草，有疏有密，东一簇，西一团，多彩鲜艳的萱草花开满整个院子，淡淡的香气把空气填实，溢满心房。
长卿细心地给它们除草、浇水，就像照顾心爱的恋人，脸上的冰霜融化，不再冷漠。
“紫萱，你现在在哪，过的好吗？”透过那朵明艳的紫色萱草花，他看到的是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那个追随了他三生三世的固执女子。
“原来，你也有放手的时候呀……”长卿痴痴地道，复而又嘲笑起自己来，都负了她三世了，难道还想要她为他难过心伤吗？
“萱草，呵，你不是又叫忘忧草吗，忘忧，忘忧……”怎么可能忘了呢，就算痛一辈子也不要忘记啊。
日薄西山，萱草在播撒下的余晖中，在送愁的晚风中，摇曳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