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恐怖小说合集》狼儿小时候

22、（之六）人肉巴士（人轮系列第一轮）

　　第一轮 人肉巴士

　　午夜，幽静的公路上有一辆老旧的巴士在疾驰着，橘黄色的车灯迅速地扫描过用沥青铺成的路面。
　　噗噔咯嗒！
　　像辗到了什么，车底下传来短暂而沉闷的响声。司机马上醒过来，急刹，然后把巴士倒退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司机走下巴士后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伏在地上。良久，司机回到座位上，巴士再次开动疾驰而去。
　　这时，巴士上已多了一名乘客。

　　一

　　“班车怎么还没来？”小遥等得不耐烦，频繁地查看手表。
　　工厂和员工宿舍之间有好长的一段路，但是工厂每天都要运作到很晚，为此工厂特意为上夜班的员工安排几辆专线巴士，方便员工回宿舍。
　　小遥看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12点15分了。
　　“遥姐，今天是周五，发车时间会推迟一些。”身边的同事告诉小遥。
　　“哦。”应了一声后，小遥的情绪平复下来。
　　小遥来这个偏僻的工厂当主管还不到一周，很多事都不知道。不仅是小遥，跟小遥一起被调来这里当主管的小萍也一样，很多事都不知道，于是就去打听小道消息。
　　但是小遥没有对那些半假不真的小道消息没有兴趣，她只想努力工作，争取调回公司总部——小遥毕业后即进入公司的管理层，可惜公司的岗位不足，一批管理员被下放到工厂，小遥因此被分派到这里。记起那天贺桃目送自己离开时那轻蔑的眼光，小遥就一把火，发誓一定要卷土重来，要让贺桃为自己挽鞋。
　　虽然被分派到这么偏僻的乡村，但恰好“山高皇帝远”，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厂长和
　　财务经理，工厂里有半边天都由小遥管了。
　　想到这里，小遥还是感到欣慰。
　　下颌抬高半分，小遥俯视周围拥挤的员工，嘴角微微上翘。低头打开手提包，小遥翻了几下，又翻了几下。
　　“糟了，我忘了拿手机！”小遥几乎叫了出来，愣着扫视员工们的表情，等待他们作出反应。
　　员工们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自告奋勇帮小遥。
　　“算了，还是自己回去拿吧。”冷哼了一声，小遥就跑回工厂里，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过了很久，小遥才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可这时候车站里连半个人都不剩了，气氛鬼森森的。
　　一想到“鬼”，小遥不禁打起冷颤。
　　还是别乱想吧，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东西，我可是信科学的。自我安慰的同时，小遥用高跟鞋的鞋跟叩响台阶，以为自己壮壮胆。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与夜风的呼啸声格格不相称。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道路的尽头出现一点灯光，一辆巴士急速驶来。
　　这是一辆老式的巴士，车身被刷成粉绿色，橘黄色的车灯像一个临危垂死的老头，照射着小遥微眯的眼睛。驶到候车站前，巴士徐徐停下来。
　　小遥迟疑了几秒，踏上巴士。
　　关上门，巴士继续启动，在悠长的公路上奔驰，但从玻璃窗放眼望去，公路两旁的千山万树的黑影只是缓慢地向后移动。
　　坐在窗边座位的小遥凝视着外边的夜景，眼皮越来越垂。突然，手机响起，是一名下属打来的，小遥接听了来电。
　　“喂，小遥姐，我有摩托，需要我去接你吗？”
　　“噢，不用了，我刚上了巴士。”
　　“这样……不对呀，刚才我听说今天有一辆巴士坏了，会少发一班车。那，小遥姐你乘坐了什么巴士？”小遥愣住了，没有回应，手机听筒也没有回应，只有阵阵的电流声。
　　小遥记起来了，被分派到这里的那天，小萍就听说晚上这里会有一辆吃人的巴士，会生吞走夜路的人。然后小萍害怕得几乎是求着小遥，要跟小遥调班。
　　“那我就上夜班吧。”小遥当时义气填腔地答应了，还嘲笑小萍怎么连这种低智商的传闻也信。
　　“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死活都不会答应上夜班了。”默默责备自己后，小遥猛地站起来。
　　司机仍弯着腰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毫不注意到小遥的举动。
　　“司机。”小遥蹑手蹑脚地走近驾驶座，声音有些颤抖：“司机，有下。”
　　司机的背影仍不为所动，像是失了魂，巴士飞驰着完全没有要刹车的意思。
　　小遥被逼急了，大吼道：“司机停车！”
　　司机一下子弹起，下一瞬间就急刹车，小遥没扶稳，应声摔倒。还没来得及责怪司机，小遥就匆匆跑下车。
　　看着巴士远去的影子，小遥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刚小遥站在驾驶座后面时，瞟了一下车头的后视镜，好像看到司机是睡着了的。那个司机在开车时竟然睡着了，小遥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感到后怕。
　　“幸好及时下车，不然出车祸就死翘翘了。”小遥沾沾自喜能幸免于难，四周冷风骤起，小遥才反应过来。
　　在路途中小遥就下车了，现在是半夜，不会有车经过这里了，该怎么办？
　　公路没有路灯，小遥踮起脚眺望公路，公路延伸直到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公路两旁是稀疏的草丛，再走远点就是茂密的树林。
　　只好步行回宿舍了。
　　才走了几步，手机再次响起，又是那个下属的来电。想起还有一个救星，小遥不禁露出笑脸。
　　“小遥姐，你没事吧？”听筒里传出充满磁性的男声，小遥的心安定了不少。
　　“没，我刚下了车，现在一个人在公路上……大概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吧。”
　　“好，等着，我这就去接你。”权色也能使鬼推磨，挂掉手机后，小遥心里乐滋滋的。可是一想到“鬼”，小遥立即哆嗦了一下，然后神经质地环视四周，最后走到公路中央站着。
　　这样浓的雾气，小遥真担心那个下属不能发现自己。小遥又环视四周，只能看清十米以内的东西，再远一点的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
　　气温很低，小遥翘起手不断摩擦双臂。
　　不知怎么的，小遥想起传闻中的“吃人巴士”，心里更是发毛。要知道，在危险的环境里，微微的一点恐怖都能让人失色，何况半夜小遥一个弱女子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惊弓之鸟，葬于自危。
　　时间过得很慢，小遥觉得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等得有些不耐烦，小遥跺着脚，抱怨那个下属怎么还没到。
　　环视一下，不远处的路边耸立着一桩枯木，小遥伸长脖子盯着那枯木一会儿后，偷偷后退几步。
　　那桩枯木长得太像人了，让小遥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看着公路的一端，小遥偶尔瞟一眼那枯木，人形的黑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又后退几步，小遥看看那枯木，依然如此。
　　小遥又连续后退几步，看看枯木，枯木像长了脚一样，始终和小遥保持相同的距离。
　　小遥又再后退，一直后退。虽然可能是因为浓雾才造成的假像，但小遥没有停下来，继续后退。小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后退了这么远，那黑影仍然和小遥保持一样的距离。
　　小遥开始逃跑。
　　回头看看那个黑影，还是和小遥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果然，背后那个不是枯木！
　　跑了一会儿小遥就跑不动了，气吁吁地停下来。
　　回头看到那黑影仍跟在后面，小遥索性慢步走。不知哪来的勇气，小遥居然想看看那黑影是什么。
　　这时，手机响起，是那个下属的来电。
　　“喂，小遥姐，我到了，你在哪？”
　　“大概在那段路了，你再开过来一点吧。快点来，我，被人跟踪了。”小遥压低音量，顺势回头。
　　黑影接近一些了，现在距离小遥只有十多米。可是浓雾阻挡了视线，小遥只好瞪眼细看。
　　原来背后是两个人，小遥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形，那两个人的身高相近。
　　小遥再走慢几步，拉近一点距离。
　　现在小遥能看到其中一人是长发飘飘，另一个人好像是光头，这应该是一男一女，他们肩并肩走着。那个女的还垂着头，裙摆在随风摆动。
　　好奇怪的女人，小遥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倒着走的，怪不得小遥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只有一团黑，原来那是后脑勺。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是仰着头走路啊？
　　试想一下，有一天你独自一人走夜路，发现一个女人在悄悄跟着你，那个女人仰起头而且倒着走路，你看不到她的脸。如果你走过去拨开她后脑勺的黑发，会有一张脸露出来……
　　小遥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背后那两个奇怪的人一直默默地跟着小遥，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遥也不敢再向他们走去，弄清到底是什么事。
　　小遥停下，那两个人也停下；小遥走，那两个人也走；小遥跑，那两个人也跑；小遥停下，那两个人也停下；小遥跑，那两个人也跑……
　　小遥头皮发麻，拿起手机：“快呀，你怎么还没到？”
　　“小遥姐，等等，你站着别动。”
　　“怎么了？”小遥停下来，随即回头看，那两个人也停下。
　　“小遥姐，你跳一下，然后快跑。”
　　不知所以，小遥只好照做，跳一跳后全速跑去，背后那两个人当然也跟着跑。
　　“小遥姐，你停在原地，转过身。”
　　小遥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面对那两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小遥显得不耐烦。
　　“千万不要动。”电话那头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就挂了线。
　　雾气很浓，小遥仍然看不清那两个人，只看到轮廓模糊的两个黑影。感到不对劲，小遥凝视着那两个黑影，倒吸一口冷气——这次那两个人没有停下，而是冲向小遥。
　　距离拉近，小遥看清那两个人了，那个女人不但倒着走，而且双脚离地，不，是旁边的男人搂着女人的腰，把女人提起了。
　　那女人怎么这么轻？这是假人？
　　小遥看着那女人的后脑勺，黑发飘然的后脑勺，不禁心里发毛。于此同时，小遥把目光转向男人，更是合不拢嘴。
　　这是一个邋遢的男人，曾经是小遥的下属，小遥来到这里上班的第一天，他就盯着小遥看，笑的时候五官捏成一团，还不忘把流到嘴角的口水吸回去，发出“嗤嗤”声。小遥被恶心得作呕，当众就数落他，把他赶出工厂。
　　现在，他正抱着一个假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小遥，口水从嘴角流到下巴，然后一大坨一大坨地滴下。
　　这个午夜时分，他来跟着小遥，绝不是偶然！
　　正当小遥思想停滞之际，背后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下一瞬间就有灯光照来。小遥转过身，发现驶来的正是刚才的巴士，橘黄的车头灯不太刺眼。
　　小遥感到救星来了，兴奋起来，一直兴奋着，直到被驶来的巴士卷进车底。直到死，小遥仍未反应过来。
　　巴士竟然没有停下，把小遥撞死了。看到眼前发生的事，跟踪小遥的男人，刘炳，激动得眼珠突出，嘶哑地咆哮起来。
　　几十分钟前，刘炳得知小遥没有赶上尾班车，特意赶来找小遥。不是把小遥接回员工宿舍，而是来把小遥的脸皮割下。
　　小遥来到工厂的那天，刘炳就喜欢上小遥的脸蛋了，他欣赏了很久，可惜小遥不领情还把他解雇了。回到山上的茅屋，刘炳看着自制的人皮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全身都粘缝上了人皮，除了脸部那一块空了出来，这样用起来不够爽，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脸，直到见到小遥。
　　加上小遥的脸，充气娃娃就完美了，刘炳抓住今晚的好时机来找小遥。为了让小遥能第一时间欣赏到自己的杰作，刘炳把充气娃娃都带来了。
　　刚才小遥的来电就是刘炳打的，他要确认雾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小遥，他可不想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杰作，他们没这个福气。
　　而现在，那辆巴士把小遥毁了，刘炳甚至能想象到小遥被辗得怎样五官变形。
　　一切都泡汤了，刘炳心如刀割。
　　面对刘炳，巴士也没停下，把刘炳撞飞，刘炳死时仍紧抱着那个充气娃娃。
　　这一下，巴士急刹停了下来。
　　一位脸色青白的中年男人走下巴士，揉揉松惺的眼睛后四周张望了。
　　“又撞死人，我这嗜睡症越来越严重了。不过也好，今晚超额交货。”
　　打了一个哈欠，中年男人走到刘炳身边，翻看了一下，踢开充气娃娃后把刘炳拖上车。然后爬进车底把血肉模糊的小遥拖出来扔上车。
　　关上车门后，巴士继续疾驰。
　　这时，巴士又多了两名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