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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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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子姐姐,天哪,您怎么又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一个绑住尾发的少女推开纸门,勾着身子小步走进来,将苏辞手里的匕首夺下。
“那个人要娶夫人了,听说是邻城的公主……”兰玲将匕首放回储物柜后,又将房中的屏风折了起来,“裕子姐姐,这面屏风可不敢再拿出来,老板娘看见了您又要吃苦了……”
“那老婆子最是吃软怕硬,她不敢伤您身体却有的是法子欺负您,咱们还是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断了念想的好。”
嗐,这话说的,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我才没那么蠢呢。苏辞在心底喃喃道。
匕首、屏风、还有她之前查看的纸团都被兰玲收走了,兰玲再回来时,还带着一晚猩红的汤药。
“这是补气血的汤药,兰玲偷偷出去抓的药,亲手煎的,您快趁热喝吧。”
补气血……苏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前只觉得步履间腰膝酸软头晕目眩,现在看来不是错觉,这个舞姬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在苏辞饮茶的时,兰玲也没闲下来,她将储藏柜里的铺盖爆出来铺好,还在枕边放了一只不倒翁娃娃。
木娃娃以红蓝两色为主勾勒出婴孩圆润的脸蛋,看着像是小孩的玩具。
“那位大人送的其他东西您可不能再拿出来了,只有这只木娃娃看着不起眼,您可以留着当念想”
念想啥念想?思念心上人用哄孩子的玩具做念想?苏辞不明白兰玲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敢提问,将自己裹在柔软的被褥里,乖乖躺下,敷衍似的弹了下不倒翁的小脑瓜,就熄灯入眠了。
第二日清晨,苏辞是被压醒的。
她听老人说过,神魂不稳的人会出现这种鬼压床的情况,当然,科学来说长期焦虑、睡眠不足严重时都会导致这种情况,她之前各国到处飞睡眠节律紊乱的时候也会有,就是那种意识清醒但四肢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但这次和以往的情况又略有不同。
压力全都集中在她上半身,尤其是心脏附近。这种感觉……就像是表演过胸口碎大石??
苏辞抹过糊在脸上凌乱的黑发,深吸口气坐了起来,解开衣服胸口附近洁白一片,没有任何压痕这才放下心来,在她穿好衣服后,余光瞟见了那个仍站在枕侧的不倒翁木偶。
“我记得我是背着放的?”难道是记错了?苏辞被木偶上黑洞洞的大眼盯得发毛,顺手就将不倒翁转了个面,在兰玲伺候梳洗之后,支着把花团锦簇的团扇来到了所谓的教坊处。
“老板娘说您病未好前不用登台露面,指点新入坊的妹妹们练舞就成。”兰玲引着苏辞在香粉弥漫红帐叠叠的亭廊走过,一路上每个见到她的姑娘都少不得要看她一眼,然后议论几句话。
“可惜了,要是玉娘不动情,哪有咱们姐妹受捧的份呢?”
“别这么说,头牌姐姐们瞧不上富商老爷,可谁能拒绝那个人呢……这不怪玉娘,无关是谁只要被那位许了情谊,怕是都要赌上一赌。”
“呸,快别说了小夯货,你这样的可活不久。”
她们的议论声不小,同行的兰玲也全听到了,瞪了她们一眼,回头安慰苏辞,“裕子姐姐别听她们胡说,来咱们柳阁的爷一半是冲着您来的,就算那位要娶妻了也是如此,有的是有胆的想为您赎身,只要您想开了,咱们的路就能好走些。”
“我瞧老板娘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不敢得罪那位爷才暂时将您雪葬,您亲自指点那些新入坊的妹妹怎么说都大材小用了些。”
苏辞微微颔首,心里却松了口气。原身那妩媚张扬的劲一时她可学不来,天知道她一个保守的现代人穿这身一副都有些不适应,现在只用面对一些新来的小丫头,老师这活她也比较熟悉,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辞推开舞室的纸门,方才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悉数低头起立禁声,零星几个胆大的丫头正偷偷的抬眼往她脸上扫。
“这位便是玉娘,你们第一支启蒙舞由玉娘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你们一定好好听话,听见没有!”兰玲走到女孩们之间训了话,便退到了苏辞身后。
苏辞话没多说,回忆着原身幼时习舞的细节,循着音律,开始了今天的示范舞。
惊鸿曲的调音一响,她的四肢仿佛像听到了号令一般舞动起来,跳起舞来之后身体一直以来的虚弱感一消而散,她感受不到腰腿的酸劳和头脑的昏沉,整个人仿佛被曲调操控一般,下腰、伸腿、回首、舞袖……
苏辞能感受到原身对舞蹈的天赋和执著,双眸顾盼之间,周围赞叹惊艳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酣畅淋漓的痛快早就淹没了原身一直以来的虚弱感,一曲毕后,苏辞急促喘息,甚至有些站不住了。
脱力和窒息感排山倒海向她压来,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让她直不起身,眼前犯黑。
苏辞猛眨巴眼:问题不大……?
“裕子姐姐,大夫不让您……”兰玲惊慌的声音忽远忽近,随后一段尖锐的耳鸣将她与外界隔开。
苏辞捂头跪坐在地上,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她这才发现方才过于惯性的舞蹈动作不太对头,舞者的身体记忆和肢体被操纵还是不一样的。
难道身体的异常和她的任务有关?
苏辞拉紧兰玲给她披上的鼠锦,顺着搀扶的力道起身,在她直起腰时小腹猛地一阵绞痛,让她五官紧锁浑身颤抖。
就像有人在她肚子里放了把刀,握着刀柄转一样,她跪在地上,等那种尖锐的痛感减弱,三秒……五秒……
苏辞的意识开始模糊,闭眼前,一道细微的婴啼自虚空响起,苏辞仔细分辨,最后她竟觉得,那婴孩是在笑。
*** ***
“落胎留下了病根……阴寒入骨……治不好了……”
“……别再问能不能登台了,就她这情况,能苟延残喘活个几年都要高香了!跳舞……想都不要想!”老大夫许是被问烦了,情绪激动,纵使压低了音量也让惊醒了账内昏睡的苏辞。
“可姐姐她能跳啊?她上午才……”
“老夫说了,就她那样的脉象,寻常人都已经卧病不起了,她就算看起来能跑能跳,那也是在透支生命,实际上她的身体根本承担不了这样的负荷。回光返照你懂么?她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之前的药继续喝,老夫再开道静气的方子压一压,唉……你们好自为之吧。”
“大夫……”
之后兰玲一直在哭,苏辞也懒得继续听了,她大概摸清了自己的处境。
原身是柳阁最受追捧的舞姬,与贵族宾客渐生情谊,后有身孕,那男子许是变了心,要娶门当户对的公主,她的孩子不知什么原因没了,身体也落下病根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的舞姿。
一边是背叛的挚爱,一边是撑起她全部骄傲的舞姿,两样东西一起失去,打击之下原身灵识消散,她便开始接手这一身份了。
“裕子姐姐你醒了!”
兰玲收拢床帐,坐在床边顶着两只肿眼泡笑得勉强,“大夫说了,您就是没休息好,多睡少动,养一养就能好了。”
……苏辞闻言心中一暖,她这话和大夫的意思也大差不差,就是好听太多了,她盈盈一笑也不戳破,半眯着眼听兰玲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讲着丫头之间的趣事,两人都以为对方能被自己骗过去,也都配合地做出开心的样子。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欢声笑语,兰玲去开门,随后道,“姐姐,是老大夫的药童来取落下的腕枕,他还有话跟您说。”
说着兰玲身后窜出个和她坐着一般高的小男孩,扑到她床边急着道,“姐姐别伤心,我昨天听北边来的行脚商说,临双城在与紫观城开战,那位少城主许是不会娶妻了。听说他在战场上……唔唔唔”
药童还想继续说,却被兰玲捂着嘴扯出了房间,边撵人边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搁这帮那负心人说道呢,他害得姐姐还不够吗?最好死在战场上别回来了,呸!”
原来那位公子真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苏辞叹了口气,不过他是死是活,是开战还是联姻都已经与她没什么关系了,原身那条命是恩是怨都还与他了,接下来怎么做,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 ***
又是梦?
苏辞被揽着腰靠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一只手被五指紧扣。苏辞猜抱住他的那人就是屏风中的男子,她想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当下的心情,她现在很快乐,还有找到灵魂归处的温暖、安心。
那人将下巴靠压在她头顶上,嗡嗡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却能感觉到原身的喜悦,随后两人的手一起摸向小腹。
下一刻,梦境全黑了,她趴在绿色的榻榻米上身下不停淌着血,一只手拼命地往前伸紧紧扣住了一个男子的脚踝,身体传来的痛感比今日小腹的绞痛要疼上十倍。
她不知那男子的身份,但原身胸腔中的愤怒和绝望让她不太乐观,最后,那男子用沾血的匕首挑起原身的下巴,她看到了男子衣襟上的家徽,和匕首一模一样。
而那匕首……就是她在储物柜最底层翻到那柄。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让人心生旖旎的定情信物……而是斩断情思的最后一刀。
他走后,整个空间只剩下原身丝丝的抽气声,但她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