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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如此纨绔(六) ...


  •   丁乾低头看着刀柄,默然道,“许久没见血,我看看它还够不够锋利。”

      吞咽几下口水,褚破问,“人被大人伤了?”

      程实点头。褚破又问,“放走了?”

      程实道,“对啊,我们看着他逃出去的。”

      褚破赞道,“嗯,很优秀。”

      甬道内陷入片刻宁静,褚破低头看着足尖,直到身边人陆续离开。

      丁乾说,“褚破,谨言慎行。”

      程实说,“褚哥,你知道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对吧。”

      晁介说,“三番四次直呼咱们大人名讳,满京城数不出三个,你算一个,褚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褚破等了半天,侧头去看,却见赵鼎那张黑脸竟然带着笑,意味深长的拍拍自己肩膀,遂扬长而去。

      今夜,信奉爱与和平的褚破,在重生一次的官场中首遭滑铁卢。终于,社死带来的冲击还是无法消弭地牢中透骨的阴冷和血腥气息,褚破憋着气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家小院。

      翌日。

      玄武门前的酒庐内,一众仆从轰赶走所有酒客,酒庐老板缩在酒缸后不敢出声。

      裴渊面色潮红,倚在破旧的桌椅上独自喝着闷酒。

      “青天白日的喝闷酒,小公爷颇有雅兴啊。”

      裴渊抬眸,牵着狗的褚破不知何时出现,一人一狗立在酒庐前正笑得灿烂,不知怎的,裴渊就觉得那笑格外的刺眼,也不说话,憋闷的转过头去。

      褚破扯过太岁绳索,绕过一众齐国公府家丁走到近前,自顾自落座。

      褚破说,“小公爷有心事?”

      裴渊闷声道,“没有。”

      褚破又说,“怎么,跟天放吵架了?”

      裴渊瞪过来,瞥见露出锐齿伸长舌头的太岁,终是放缓了语气,“你很闲是不是,惊羽卫里只你镇日里遛狗躲懒,明落就不管教你?”

      褚破露出一抹笑,讳莫如深道,“最近惊羽卫都忙得很,都尉府里杀气太重,我带太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裴渊嘟囔,“一个两个都忙得很。”

      “哟?你还知道谁比较忙?”

      “顺天府呗,昨晚那阵仗,听说府衙大牢丢了个重犯,你会不知?”裴渊狐疑,随即看向褚破,“惊羽卫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褚破挑眉,“裴渊呐裴渊,放着好好的纨绔不当你操什么惊羽卫的心,怎么,过往那些教训都忘了?”

      “哼,官中早就传遍了,死了那么多世家中流,那么打大烫手山芋交到你家大人手里,你在这唬我有什么用。说我是纨绔,京中纨绔多了去,伍家那个还不是伙同外人逼死了亲爹?”裴渊说着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褚破咋舌,“不愧是齐国公,消息倒是灵通。”

      裴渊冷哼,酒庐中多是品不出滋味的烈酒,一口灌得太猛,裴渊涨红了脸猛咳起来。

      “借酒消愁除了伤身一点用都没有,是不是担心顺天府丢了犯人朝廷治罪到时候天放跟着受牵连?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没准我能帮你。”说出来,说出来就告诉你顺天府丢了的人昨夜已经到了惊羽卫,此刻都尉府地牢内不可谓不热闹。

      褚破边说边帮他顺着气。裴渊挡开他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裴渊说,“他兄长从不让他参与府衙之事,他凭什么受牵连。就是,就是他爹病重昏迷,他这两日古怪得很。”

      初秋的天阴晴不定,早晨还见旭日初升,此刻便阴云压城,空气里隐隐透着一股低沉,云层厚重透出微弱的光,仿佛那上面正阻着一头咆哮的巨兽。

      褚破看着一身颓废郁卒满脸的人,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裴渊立时坐正了身子,“出城?”

      褚破牵着太岁走出酒庐,潇洒挥手,“城外枫林红的早,是个散心的好去处,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两日后,裴渊前脚硬拉着祁天放出了京城,惊羽卫后脚便浩浩荡荡的闯进了顺天府。

      一路穿过府衙后堂,褚破长吁短叹。

      明落问,“因何怅叹?”

      褚破看着身边熟悉的景致,惋惜道,“果真是铁打的顺天府,可惜了。不知道下一任顺天府尹喜不喜欢狗,咱们太岁还挺喜欢在这玩儿的。”

      书房内,祁天扬将装裱好的字展在书案之上。

      褚破推门而入,祁天扬那张明显气血不足的脸便映入眼帘。

      三人隔着书案遥遥对立。祁天扬望一眼门外林立的惊羽卫,往日肃然早已消散殆尽,淡然一笑,说道,“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褚破说,“祁大人好歹是京师重臣,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遥想初见,褚破面无人色的吐倒在春和班,祁天扬打马而过,率众出现在他面前。不到一年的光景,两人境地如天地般倒错。

      祁天扬怡然落座,书案上白瓷酒壶静静摆放,“二位,喝酒吗?”

      窗边的软榻一侧燃着香炉,疏疏淡淡的香气倒也不刺鼻,褚破上前整了整榻上的软垫示意明落入座。

      祁天扬笑看来两人,“既然是不请自到,那祁某也不请二位喝酒了。”

      看着酒壶旁本就孤零零的一个酒杯,明落眼中晦暗不明,随即道,“你伤了脏腑,不宜饮酒。”

      祁天扬执杯的手一顿,笑道,“明大人好身手,惊羽卫好算计,黄雀在后,一石二鸟。”

      褚破说,“我们出门前,黄易圆寂了。”

      祁天扬愣了一瞬,喝下一杯酒,“静心禅师也算是功德圆满,可喜可贺。”

      褚破问,“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你怎么没对他下杀手?”

      祁天扬突然笑出声来,“堂堂九家之首,一朝皈依佛门,你觉得是他赎罪之心感动了我?笑话,他若如同其余人那般贪生享乐倒还罢了,成天诵经自渡,越是心诚心中罪孽就越深,我一日不杀他他便要活着承受心中痛苦,二十年了,他也该下去跟他那些兄弟们团聚了。”

      褚破又问,“你知道伍柏成还活着吧。”

      “知道。”祁天扬倒是无所谓道,“活着就活着吧,他活着也好,倒是要多谢惊羽卫放他活着,虽说让他诈死这一招着实让我失了分寸,但好在没错过伍夫人这出好戏。”祁天扬说着望向褚破,眼中笑意说不出的讥讽,“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伍柏成根本就不成事。”

      何止是不成事,原本以为的老来得子是伍续丰的不说,就连伍续丰也不是自己的亲生子。

      说来也是可笑至极,当年知晓一二的伍夫人选择了隐瞒,为嫁伍柏成与娘家决裂,却不料伍柏成身子骨不济,妾侍一房一房的纳,为了稳固地位不得已偷与他人通奸,伍续丰的亲爹早已尸骨不存,伍柏成畏罪自尽的消息一到,自觉无所依仗的伍夫人只觉将矛头指向了当年的苦主之子,那一刀,本就是刺向祁天扬的。

      想了想伍府大宅别具一格的庭院,褚破感慨不已,“还真是春意盎然,绿意无边啊。”

      二十年前,世家风头正茂,尤以江夏黄氏、兰陵萧氏、曹岭祁氏、高阳许氏、广平宋氏、彭城刘氏、河间章氏、安定伍氏、颖川陈氏九家并重,各领风骚间呈齐头并举之势,一出流传世间的九家争春如今被提及仍令不少人津津乐道。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曹岭祁氏不过是仰仗着岳家扶持,祁赈海家底单薄,性子温吞懦弱,却被富甲曹岭的白家次女相中,白楚之姿享誉曹岭,是坊间流传最为貌美的女子。

      世家争春宴上,已为人妇的白楚一舞惊人,倾城之姿入了无数人的眼,当年的世家纨绔们正值盛年,祁门白氏为曹岭祁家赢得了头筹,也为自己招来了噩梦。

      年仅六岁的祁天扬被惊雷声吓醒,惺忪中朝着母亲的卧房走去。

      廊外骤雨如柱,廊上的灯笼被浇灭了大半,昏暗的回廊间不见一个下人。祁夫人的卧房渐近,灯火通明。

      祁天扬赤着脚,怔怔的走近。他不知道早在他睡梦中,已有八双罪恶的脏手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房中哭喊声凄厉惨绝,门缝外,祁天扬吓得面目惨白。

  • 作者有话要说:  褚破:小公爷啊小公爷,你可得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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