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6、书院怨灵（二）

　　那是一根带着血，根部还沾着陈泥的胡萝卜。

　　丁乾看到，褚破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随后就听他自言自语，“女人？男人？情杀？奸|杀？”

　　丁乾再度开口，“孙思敬年十六，籍于龙城，休憩日客居太师府，其人平日纨绔，好结友狎|妓，年节回乡，才于族中定下亲事，乃龙城知府小女。”

　　“男|妓呢？”

　　“......亦不曾。”

　　褚破站起身，抻了抻半个多月不曾换下的衣裳，怎么也抚不平那些褶皱。

　　绕过被自己吐脏的石砖，褚破跳下台阶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时而望天，终于，在半盏茶的时间后，小心翼翼的背着身问向身后的几个人。

　　“那个，你们家大人他......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可喜欢逗弄男童？或者......”

　　褚破话没说完，丁乾率先拔刀，出鞘声才起，褚破连忙高举双手，大喊道，“带我去案发现场，现在，立刻，马上。”

　　褚破被四人小队架着出现在青驹书院时，很快周围便围了一堆书院学子，各个引颈朝这边探望，褚破看了眼身边四个神色阴沉的煞神，尤其是赵鼎，一张脸几乎媲美锅底，难怪那些学子再好奇也要退避三舍。

　　案发的八角亭陈旧非常，除了斑驳的亭柱和冰冷的地砖，其他什么都没有，很显然，这里被人清理过。

　　褚破刚要回头，丁乾道，“先前这里都是血脚印，发现我们大人的学子里有人很多都动过尸体，青驹书院非同一般，我们不能一直守着此处。”

　　到底是秀才与兵，真要掰扯起来，谁也没有好。

　　褚破愤懑道，“你们这样不行啊，保护现场懂不懂？那么多脚印那么多人来过，就算有点儿蛛丝马迹也被破坏了，现在什么都没了，这还怎么查？”

　　晁介瞥他一眼，说话很不客气，“距一月期还余不到四日，不能查，也得查。”

　　怪我咯？

　　褚破很想翻他个白眼，也很想问问他们惊羽卫这么厉害能将案子压在自己手里却没能找出真凶，哪怕早个几天去找自己呢，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紧迫不是？虽说多几天未必他就能破案，但是有条不紊的等死和迫在眉睫的等死，毕竟心境大不相同。

　　看了眼晁介腰间的刀，褚破闭上嘴，转身去了八角亭。

　　他在一根立柱前蹲下身，尽管被洗刷过，他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立柱冲刷的很干净，褚破只在围栏连接处看到几行刻字，明显年岁久远，褚破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

　　南雨折花，西风斩马。

　　好字。

　　一场凶杀案，时间是某个夜里，地点是京城首席书院，人物是一个纨绔学子和一个特|务头子，手法是割喉虐杀，动机，不明。

　　褚破站在八角亭边，在三阶石台上看着外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学子，他问，“青驹书院一共多少人。”

　　丁乾回道，“共学子三百一十二，先生二十七，扫洒采买帮厨四十六。”

　　“我要见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不落。”

　　两人对视，褚破满怀期待。他想看看惊羽卫的实力，眼神逐渐从兴奋转为了挑衅，丁乾只看他一眼便朝林外走去。

　　不到一刻钟，青驹书院享誉文坛的青岚水榭前聚集了几百人，周围一圈是惊羽卫，阴郁低沉，里面人头攒动，沉闷压抑。

　　褚破带着一丝丝对丁乾等人的艳羡和敬畏，站在水榭最高处伸着手指点人头。

　　“大人，少了五个。”褚破说。

　　“孙思敬已死，丰子明与骆泰乃其生前好友，受惊过度告病归家，另有一学子冯似已于半年前病故。”丁乾回道。

　　“还有一个呢？”

　　“院士袁青梢，常年游历，已有近三年不在京城。”

　　褚破尽量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色，沉吟许久，赵鼎黑着一张脸沉声提醒，“人已全部带到，你要做什么就尽快。”

　　褚破到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于是沉静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些人里也许有凶手，也许你们大人就是凶手，一切都还未下定论。”

　　眼看赵鼎要拔刀，褚破提醒他，“你们请我来就是为了找到真凶，那我要做什么，你们必须得听，哪怕你们心不甘情不愿。如果我限期内没能找到真凶，你们大可三刀六个洞让我给你们大人陪葬，如果你们不听我的，那恕我无能为力。”

　　晁介突然眯起眼，“三刀六个洞，你这黑话是哪个山头学来的？”

　　褚破一噎，他还以为自己的一副凛然大义成功唬住了几人，没成想效果一塌糊涂。

　　丁乾道，“那你现在要如何？”

　　褚破看向丁乾，神情严肃认真，“我要见你家大人，现在。”

　　丁乾皱眉，程实道，“我家大人什么都不肯说，你见了也没用。”

　　“万一是他觉得你们破不了案才什么都不说呢？”

　　丁乾他们觉得，褚破是他们见过第一个如此不惧惊羽卫的人，所以他们对褚破的态度很微妙，他们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曾被自家大人称赞过的男人身上，但是他们瞧不起他。

　　他们不知道的是，只有无知者，才无所畏惧。

　　丁乾道，“可以带你去，大人会不会与你说就看你的本事，他们呢？”

　　褚破看一眼已经有些烦躁的众人，淡淡道，“就这么晾着。”

　　走之前，褚破冲围守的一名惊羽卫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丁乾一道回了都尉府。

　　惊羽卫的大牢就在都尉府深处，牢门外守着三道护卫，院墙很高。褚破觉得这院墙一定是用犯人的骨血做基，受刑时的哭嚎抹缝，才有了现在这种阴森冷绝的感觉。

　　在进去前，褚破询问，“请问，你家大人怎么称呼？”

　　丁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回道，“明落。”

　　褚破眼里闪着光，“光明磊落那个明落？”

　　丁乾默认，并且再次告诉他，只他一人进去就行，他们家大人近来不怎么愿见他们。

　　褚破进去前，颇为感慨的在丁乾肩上重重拍了两下，留下四个表情各异的同知大人，孤身进了大牢。

　　天际有云霞被夕阳染的橙金，褚破披金而往，背影带着一点风萧萧兮的悲壮。

　　老木桌上有几盏油灯，灯油燃烧散发的燃油气息也掩盖不住满室的腐朽和血腥气，褚破觉得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绕过老木桌，褚破站在一道长长的夹道前给自己打气，夹道两侧是长不见底的牢房，此刻，牢房里空无一人。

　　每一间牢房门上都驾着一枚铁锁，锈迹斑斑，铁锈的气息和血腥气好像总是很相近，褚破屏息，慢慢朝里走，路的尽头，依稀看到一点火光，那光比牢房门上驾着的火把要亮，要暖。

　　“大人？明大人？您在吗？”

　　褚破的声音谨慎小心，打在石墙上再慢悠悠的传到每一个角落。

　　没人回应。

　　褚破在尽头一间明显更大的牢房内，看到一个火炉，火焰袅袅，将旁边一张矮几照的昏黄，除了这张矮几，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会畏罪潜逃了吧？”褚破心下打个突，将自己的心里话小声的说了出来，然后褚破上前一步，在一截成人大臂粗的栅栏上敲了几下，像在拜访，“请问，有人吗？明大人，您还在吗？”

　　褚破等了等，决定冲出去告诉丁乾他们，他们的大人没了。

　　转身之际，褚破听见一个声音。

　　“褚破？”
　　“卧槽！”

　　褚破被吓的原地跳起，用一种自卫的姿态瞪大眼看着角落里。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他不知道对方衣摆下的腿是怎么摆的，怎么能那么安详的坐在那里，身下的稻草上隐约能看到一个厚实的锦绣团榻。

　　褚破侧了侧身，将脑袋尽量卡在两根栅栏间，拧着脖子努力去看。

　　“明大人？”

　　对方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炉火的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一双昏暗下的眼睛亮的吓人，他的脸很白，比衣裳还白，露在大氅外的手也很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褚破想象中的明大人，可以是一个老头，历尽沧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可以是一个中年人，拥有一双看破人心的冷眼，龙威虎猛，却绝没有想到过惊羽卫的一把手会是个年轻人。

　　还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

　　刹那间，褚破想到上辈子无聊打发时间看过的总裁文，什么刀削斧刻的面容，什么讥削的薄唇，什么一双桃花眼七分冷峻三分薄凉。

　　对方确实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桃花总是迷人眼。

　　褚破喉结滚动了几下，然后就听明落说，“你能出现在此处，我想，一是他们掳你来京，二是你怀疑我的凶手。”

　　那语气从容不迫，带着镇定人心的蛊惑，褚破看了眼炉火，突然有一种想要穿过牢门进去和他围炉夜话的冲动。

　　褚破想了想，把头往前再伸了伸，“嗯，丁乾是个行动派，挺有魄力。”

　　显然，明落斟酌了一下何为行动派，对此不置可否，他没再说话，而是抬起手用巾帕抵在嘴上，咳了几声。

　　褚破说，“要不我喊丁乾进来，让他们把炉子给你拿进点？”

　　明落说，“不必，你有何要问？”

　　褚破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然后问，“你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青驹书院？”

　　明落看着他，也在打量他，“这与此案无关。”

　　又是一个问不出答案的问题，于是褚破相信了这个说法，决定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将自己发酸的脖子回正，褚破晃了晃脑袋，点了点头，算是跟他打招呼。

　　再次转身之际，褚破问出了一个瞬间前他私心里很想知道的问题，“那个，你喜欢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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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褚破：你喜欢男人吗？
明落：......
褚破：大人，你还在吗？
明落：【您所拨打的电话没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