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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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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铁手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要怎么接,戚少商道,“但他一直都不信,我看得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明明一次又一次连命都可以为我舍了,却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其实就是不想活了,不管帮我还是帮明教帮神侯府都只是顺带的,他只是在求死而已。”
“你说他是不是除了眼睛有病,别的地方也有病?”
铁手无言以对,看着有些失控的戚少商,“你别这样,也许陆离有办法。”
戚少商摇头,道,“他那天突然能看见了,对我说好久不见,我以为他终于明白了,没想到竟是诀别。”
“他连到死都瞒着我。”戚少商心里发苦,别过脸看着天上如钩弯月,漫天星辰,如果此后余生都只剩他一个人,这样的夜该有多么寂寞。
铁手一路沉默,到了陆离养伤的房门外,对戚少商道,“可能一个人太骄傲了,就是这样连告别的话都不会说出口。”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墓园他把晚晴托付给我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想好了后来要做的事。”
“其实你不必纠结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完完全全的了解另一个人,你只要看他做了什么就够了。”
“他总以为晚晴爱的人是我,但我知道,当晚晴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的时候,她爱的人是顾惜朝。”
“就算像你说的他一直心存死志,他也没有为别的人舍命不是吗?”
“进去吧,我回去了。”铁手说完在戚少商肩上拍了拍,转身走进了黑夜里。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别的什么,能这么坦荡的说出那个字,都让他觉得很羡慕。
铁手想起在墓园时顾惜朝问他,只是因为立场之别就连心爱之人都不敢接受,是不是也是一种懦弱?
是,那是他这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一次懦弱。
铁手回头看到戚少商敲门进了陆离的房间,在心里道,“祝你们好运。”
……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我们两个人的命,”陆离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好像玉兰过了花期,即将坠落枝头,他指了指顾惜朝,又指了指自己,“但是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戚少商道,“我来。”
陆离笑笑,“我当然知道你愿意,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他身上的毒…”陆离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你不懂这个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现在虽然有解药——只是解毒的药,跟之前治他眼睛的药无关,他的眼当时需要另一种药,和解药一起用才能好,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因为他已经是第二次毒发,我的解药对他没用了,而我的本命蛊为护住他心脉,弄的全都是毒收回来我就死了,我的身体撑不到解药起作用。”
“所以我需要一个内力比我们两个都强的人,自愿把他身上的毒接过去,不过你放心,你是第一次中七苦,解药对你是有用的,只是这个过程要非常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我的本命蛊性子很烈,你会吃点苦头,无论有多痛苦,你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否则毒再回到他体内,完成第三变,那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如果运气好我们三个都能活下来。”
“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一起死了。”
戚少商看了眼顾惜朝,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会小心。”
陆离心想你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我可就糟糕的很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吃好好睡,养好精神,我们明天见。”
戚少商从陆离那里离开,又去隔壁看小七,碰到雷允坐在门外哭,过去摸着少年的头,问道,“小七还没有好点吗?”
雷允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摇头道,“还是没有醒。”
戚少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雷允埋头在胳膊里继续哭,戚少商拍了他一巴掌,“能不能有点出息!”
雷允埋着头不肯起来,戚少商又坐了会,被他烦的头疼,踢他一脚走了。
他走后雷允慢慢抬起脸,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道,“对不起。”
他刚才去找戚少商,听到了他和铁手说的话,才知道原来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责怪他,但心中的愧疚令他不得安宁。
……
第二天那两个用弯刀的汉子和锐金旗的人把学堂隔了开,不准任何人进去,连小七都挪了出来。穆鸠平听铁手说里面明教那位陆左使在给顾惜朝疗伤,也吩咐雷霆雷震看好庄里的孩子不要去捣乱,中午时小七醒了,雷允终于找到了事情做,不再像只鹌鹑似的一直哭。
又过了两天学堂的门开了,那两个用弯刀的汉子出来问穆鸠平附近什么地方能买到棺材,穆鸠平心里咯噔一下,雷允脸色惨白张了张嘴,没敢问是谁死了,穆鸠平带着两人去买棺材,雷允在学堂外磨蹭半天,鼓起勇气贴着墙根溜了进去。
房里戚少商刚解了毒,陆离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本命蛊,托在手上左看右看不太想收进体内,总觉得好像还有毒,有点脏。
戚少商看着他手里那条金色的蚕虫,不愿再回忆被它钻进身体的可怕滋味,别过眼问道,“他身上的毒这就全都清了吗?”
陆离犹豫了会还是把他的蛊虫收了起来,道,“清是清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了,我已经尽力了。”
“本来打算从光明顶回来后,如果阿姐也找不到迷榖草,我就带顾惜朝回家,请青云大巫用血衣秘法帮他驱毒治好他的眼,现在看来这秘法要用在我自己身上了。”
“如果…将来还能再见,”陆离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玉瓶,他拿着玉瓶打开,顿了顿道,“算了,等能见再说吧。”
“等会我吃了药可能看起来像是死了,别把我埋了,初一和十五会带我回家,五行旗我留给你,如果禁军再来…死战就是了。”
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对着戚少商一笑,“欠你的救命之恩,咱们这就算两清了。”
戚少商道,“别这么说,我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才救你。”
陆离没再说话,仰头把药吃了。
穆鸠平三人带着棺材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凉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和死了一模一样,雷允躲在角落里看着戚少商把陆离放进了棺材里,咬着手背不知道陆离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才死的。
戚少商看那两人把棺材钉上了,忍不住道,“不给他留个缝透气吗?”
不知道是初一还是十五的汉子道,“不用,少主现在不能见风见光,这样就行了。”
两人带着陆离的棺材离开了雷家庄,五行旗留了下来,铁手带了几个人离开庄子去探查禁军动静,戚少商只能振作精神带着大家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这天他正跟骆三和巨木旗旗主萧卿一起商议加固城防的事,雷允一路跑着过来说道,“醒了,大哥,他,他醒了。”
戚少商霍然站了起来,盯着他道,“谁醒了,你说清楚!”
雷允喘着气道,“顾,顾惜朝,牛先生让我来告诉你。”
戚少商还没说话,骆三和萧卿也站了起来,围着雷允道,“公子醒了吗?他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雷允稀里糊涂的被骆三和萧卿簇拥着走了,心想我不是来叫你们的,我是来叫我大哥的,嘴上一连串的答着两人的问题,回头发现戚少商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有些奇怪。
大哥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去守着,怎么现在人醒了反而不急了呢。
不过顾惜朝没事,真是太好了,少年一点都没有发觉,他居然因为顾惜朝平安而松了口气。
顾惜朝自己也没想到陆离竟然有办法能救活他,不但救了他,还治好了他的眼,陆离一直都说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他果然没有食言。
只是不管牛先生也好,穆鸠平也好,雷允也好,全都说的不清不楚,没有人知道陆离是怎么救的他,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说法不一,雷允说他死了,穆鸠平说他没死,骆三说他不死不活。
他想见戚少商,他却一直都没有来。
从他醒来已经过去六天,还有两天就是中秋,骆三说禁军一直没有动静,铁二爷打算去州府看看,顾惜朝和雷允在小七房里帮他换药,换完药顾惜朝喂他吃东西,小七吃粥的时候总去看他的眼睛,顾惜朝问道,“一直看我干什么?”
小七道,“公子现在能看见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顾惜朝道,“你本来就该跟教主回去。”
“我想一辈子都跟着公子。”小七道。
顾惜朝停下了手,把碗给了雷允,站起来道,“你还年轻,一辈子很长,别轻易说这种话,雷允,你看好他。”
雷允连忙答应,顾惜朝走了几步回头道,“戚少商住在哪里?”
雷允一怔,道,“大哥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嗯。”顾惜朝嗯了声,推门走了。
他住处周围的迷阵还未撤去,一路过来清净极了,顾惜朝推门进了院子,屋里窗子开着,戚少商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一局残棋不知在想什么。
顾惜朝看着他灯下侧影,看的很认真,戚少商终于忍不住,他怀疑要是不说话,他能在窗外看一晚上。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他道。
顾惜朝走到窗前,看着他面前残局,道,“宁愿对着我下过的棋看都不来见我,大当家在生气?”
戚少商道,“我不该生气吗?”
顾惜朝沉默了会,过去推开门进了屋,戚少商看着他把门关上过来,道,“救下小七跟我解释?”
“不知道顾公子打算怎么跟我解释。”
顾惜朝走到他面前,沉默看着他,戚少商道,“一想到这可能是这辈子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就想揍你。”
顾惜朝俯下身认真地道,“这不是最后一句,我还说了别的。”
戚少商道,“还顶嘴?”
顾惜朝轻轻一笑,侧过脸吻住了他。
虽然很生涩,但却很主动,戚少商一边生着气,又忍不住回应他,等结束他低低喘着气,戚少商道,“这算什么?”
顾惜朝道,“我在跟你解释。”
他说着再次吻过来,戚少商被他撩拨的火起,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等顾惜朝回过神,已经被他逼在了墙边,戚少商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顾惜朝迎着他目光,心口微微起伏,“你不想要我吗?”
戚少商脑子里像是被他点燃了一团火,伸手抚上他颈后,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惜朝任由他禁锢住自己,道,“不知道,你教我。”
戚少商抬手打灭了窗前灯火,缓缓道,“你说的,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