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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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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着缇骑一路自邙山过漯河马不停蹄到了横川,转眼已经过去五天,戚少商停了下来,感觉到了不对。
不是这样找的,这么找下去十天根本不够,戚少商对着缇骑再次发出的信号摇了摇头,他要去的地方一定十分紧要,再往东南追下去就要过江,江南早已是明教弃地,所有这个方向都是疑兵。
不是往西,不是风陵渡,不是东南,是…往北…
戚少商调头北上的第一天,苟枫收到消息,果断撤回了所有西去追铁手的人,比起铁手小心护着的那辆车,他还是更相信戚少商的判断。
也是,顾惜朝那么看重他的这位大当家,怎么会让他涉险,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去戚少商相反的方向找。
……
离开清园的当天顾惜朝就渡河北上,半天后转而西行,第一天到了云台山,第二天过了青天河,半夜赶到高平,凌晨时到达谷口村。
这村子建在古战场上,一年四季阴风惨惨,本就没有几户人家,一年多来明教在这附近暗中经营,早已把房舍全都买下,安插上了自己人。
顾惜朝和小七一进村,老黄已引着两个老者来接他们,两人都十分高大,头发已经花白,其中一个断了一臂,另一个提着灯笼的赫然就是在桃津摆渡的何伯。
顾惜朝从车上下来,何伯伸出手臂让他扶着,道,“公子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好,”他的声音略显疲惫,道,“小七累坏了,找个地方让他休息。”
两人不再客套,连忙把他们迎进屋,小七上炕倒头就睡,鞋都没来得及脱。
何伯给他脱了鞋,又找了床薄被给他盖上,道,“小七爷这一路真是辛苦了。”
顾惜朝盘腿坐在炕桌边上,手里捧着他刚倒的茶,听着声音道,“许久不见,何伯还是这么喜欢照顾人。”
何伯带着笑意,从炕上下来去做饭,道,“许久不见,公子倒是变了许多。”
“我变了?”灶间传来烟火气息,顾惜朝有些好奇地问道。
何伯生上了火,往锅里添着水道,“比起上次所见,公子身上多了好些生气,从前老朽看着公子冰雕雪砌似的,可不敢像现在这样说话。”
顾惜朝有些发怔,“是么。”
何伯没听到,在外面忙活着问道,“公子后来跟船上的那位故人相认了吗?”
顾惜朝放下了茶,还未说话,那位独臂老者从外面进来道,“公子,已经传令下去了,两个时辰后人就能到齐。”
“有劳邓旗主。”顾惜朝道。
老者苦笑着,“老头子已经废了,早就不是什么旗主了,当不起公子如此称呼。”
顾惜朝面朝向他,道,“邓旗主老当益壮,这次我们在此设伏,全都要靠旗主奔走,怎能如此妄自菲薄,若照旗主的说法,那我岂不也是个废人?”
老者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他,何伯端着煮好的面过来放在桌上,道,“公子趁热吃些,吃完小睡一会,那些小崽子们过不来那么快。”
一边拿手肘拐了拐邓十方,“老邓你个憨坯,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
顾惜朝低头拿起了筷子,何伯悄悄把邓十方拉了出去,过了会进来收走了碗筷,见他神色疲惫,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顾惜朝伏在桌上睡了会,被窗外鸟鸣声惊醒,抬起脸时有些恍惚,何伯进来道,“公子,孩子们都到了。”
他点了点头,“走吧,不要叫醒小七。”
谷口村最高处是唐时所建的骷髅王庙,顾惜朝随着邓十方上山,庙前空地上已站了四十多个劲装少年,邓旗主道,“这些孩子是寨子里略学过些五行之术的,按公子所说,这些日子又教了些布阵的手段,公子先考较考较,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我再送回山上去。”
顾惜朝道,“好,请旗主叫他们一个个过来,我问一问。”
他神色冷淡,偏又俊美之极,虽蒙着眼看不见,亦叫人不敢逼视。少年们被带到他面前都有些拘束,说话时磕磕绊绊,他也不催促,静静等着说完,再一一指出错处。
挑选完毕已是中午,留下来的少年不足一半,何伯带着他们去吃饭,午后小七也醒了,顾惜朝命小七带着他们先去认方位。
谷口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往村内,昔年武安君坑杀四十万赵军就是在此,村子正北有山名为头颅,正南是当年秦军修建的十里长城,绕过秦垒便是徘徊岭,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过了徘徊岭就不是人间的地方了。
那里头颅满地,白骨盈野,荒草乱石间随处可见断箭残兵,虽已过去千多年,游魂怨鬼仍未散去,无论晴天雨天,时常传来鬼哭之声。
三面高山包围的谷地之中,一年四季雾气弥漫,天然便是布置杀阵的好地方。
认过方位之后顾惜朝指挥邓十方带着少年们布阵,谷中寒鸦甚多,老黄每次振翅都惊起一片鸦群,遮天蔽日的架势令老黄十分兴奋,小七怎么叫它都不回来。
三天后阵布好,邓十方又带人在谷中挖了很多陷阱机关,直到顾惜朝催促,“时候差不多了,邓旗主带他们回寨子去吧。”
邓十方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公子一个人留下…”
顾惜朝道,“不用担心,我只需困住他们一两天,待教主回来,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他提前离开京师,不只是为分散敌人注意,把京师的各方力量引出来为刺杀减轻阻力,更是为在骷髅王庙设下埋伏,将缇骑一网打尽。
童贯是明教的仇人,缇骑又何尝不是,想来现在那些死士也该将万年楼里的财宝在高平的事说出去了,缇骑定然倾巢而至,这些鹰犬自以为是捕猎之人,却不知他们自己才是猎物。
见他坚持,邓十方便不再劝,摘下腰畔宝剑给他放在手里,道,“老邓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这把龙泉剑是当年我护着小七爷从江南逃出来,教主给我的,教主说我只剩了一只手,更需要神兵利器防身,就给了我,现在我把它借给公子,等公子过几天回了寨子,再还给我。”
顾惜朝明白他心意,收下剑道,“邓旗主有心了。”
对小七道,“小七,去送送邓旗主。”
小七刚踏前一步,顾惜朝自他背后拍出一掌,少年身子一软倒在了邓十方怀里,顾惜朝道,“既是邓旗主将小七从江南带了出来,这次也便由邓旗主将他带回山上去吧。”
邓十方心知他已存战死之心,鼻子一酸,“公子放心,老邓一定把小七看好了,不让他…来给公子添乱。”
何伯从远处看着,过来将准备的食物跟清水放下,帮邓十方把小七背了起来,“公子…”
顾惜朝听到他也来了,道,“何伯也去吧,我就不送了。”
他说完在骷髅王像前蒲团上坐了下来,将邓十方的剑横放在膝上,不再说话,他这几年在教中说一不二,何伯和邓十方摇了摇头,两人带着小七下了山。
直到所有人都撤出村口,阵中雾气升了起来,偌大的谷地之中,只有老黄盘旋鸣叫的声音,顾惜朝轻轻抚摸着剑上花纹,低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