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银羊之翼

17、疑云乍现-2

　　领班让山人去送餐，并告诉他来的是杰克的时候，他莫名心慌。不仅因为那天晚上两人之间的协约，更重要的是，他突然想起了那条心理侧写。杰克对龙威命令的口气，他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魄力，他堪称厉害的身手，还有被他制住时清楚看见的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每一条都与侧写中所说的不谋而合。难道寻找了这么久，他要找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自己眼前了！？不知道为什么，山人竟然没觉得半点欣喜，直到现在他还犹豫着没把这一发现汇报给丁弈。他再三告诉自己，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谨慎起见……
　　“杰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冷漠……”
　　山人连门都忘记敲，推门进了包房，便看见一个女人正黏在杰克身边，房间里就只有孤男寡女两个人。女人几乎扑到杰克怀里，看见山人进来，才略微收敛，挪开身体，还狠狠瞪了山人一眼。
　　“你进来不会先敲门的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山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要走，“抱歉，我过会儿再来，你们继续……”
　　继续个屁，有没有点眼力见……杰克口气不善叫住他，“林山人，你打算把我的酒送去哪里？我让你过会儿再来了吗？”他猛地起身走向吧台，害女人险些没稳住重心倒在沙发上。
　　女人不满地轻声娇呼：“杰克！你弄疼我了，讨厌。”他摆明了在服务生面前下自己面子。
　　杰克抢过山人手中还来不及打开的红酒：“笨手笨脚的，不用你来。东西放好就出去。”
　　山人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沙发上撒娇的女人，一副原来这样的神情识趣点头：“好，我很快。”
　　“……”杰克停住手上动作，郁闷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越描越黑了。偏偏沙发上那位还嫌不够黑，扭着腰肢凑过来添墨加彩。
　　“这么好的红酒，也给我来一杯。”她抢过山人手中刚擦干净的高脚杯，撒娇似地递到杰克面前。
　　杰克冷着脸把打开的红酒放到一边：“今天不用你陪酒，你也出去。”
　　女人张了张嘴，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看这个傲慢的女人被杰克嘲讽，山人心中有一丝幸灾乐祸。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个女人是陪酒小姐吗？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虽然这女人举止穿着是挺风骚，可是举手投足间总让人觉得哪里古怪，这反倒让他警觉起来，抬头多看了两眼吧台对过的女人。
　　“你也是，东西准备完了，还站这里看什么看？也想讨酒喝？”杰克一转头，无差别攻击瞬间掉转枪口指向山人。山人暗暗咋舌，连声说着抱歉赶紧开溜。
　　强忍到房门关上，女人重重将酒杯放在吧台上，“杰克你什么意思！说我是陪酒女？”
　　“你这是自找的。老爷子立的规矩，你当耳旁风？”
　　“啊，不能被人知道我们认识。那现在不该看到也被看到了，要不我去把那个服务生……”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边比划了下。
　　杰克瞳孔不易察觉地猛然收缩了下：“你又想干什么？才在这里捅了篓子，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多？”
　　女人看在眼里，心中雪亮：刚才就觉得杰克在袒护那个林山人，果然不出所料。昨晚报告戴碧死讯的时候，他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真是稀奇。
　　“枪手杰克不是一向杀伐决断，什么时候在乎过一条人命那点小麻烦？”
　　“只是被看到一眼，用不着小题大作。倒是你，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再说。去查过那瓶被动过的酒是怎么回事了？”
　　“负责调货的说那个架子上的酒近期没有客人点过。负责盘点的说前一天开工前酒瓶还不是放成那样的。”女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话的声音稍稍转低。
　　杰克冷笑，“你倒是还有闲情在这里瞎晃？”
　　“我有想过！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昨晚他碰巧看见，吓得差点打翻酒瓶，但运气好及时逃跑了。他笨一点的话，可能立刻会去报警，聪明一点的话也许会赶紧逃离金鼎。但今天一切如常，两者都没发生。那就表示他足够聪明，决定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天真，暂时没事并不代表永绝后患。”
　　“我知道，放心，我会继续留意有没有人行为异常的。”
　　“东西呢？”
　　“肯定会找到的。”
　　“哼，有结果了，第一时间汇报。还有，那个女人的所有关系人，都妥善处理好了！别又出纰漏。”
　　女人点头。
　　“还不走？”
　　她却并不打算走的样子：“刚才那个林山人，听说他很缺钱？”
　　“你怎么知道？”原本连正眼都懒得看她的杰克，这次竟然转过头来。
　　“我的招募名单里有他，缺钱，还挺机灵，很符合条件……”
　　“把他去掉。”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杰克严辞打断。
　　“为什么？”她知道有些话说了会惹怒杰克，但就是忍不住，“你在维护那个服务生？”
　　果然杰克的眼神瞬间笼上一层寒霜，直直盯着她：“给我听好了，我不是在请求你或是建议你，而是命令你！立刻去掉，以后也别再打他主意。”
　　她知道作为下属她根本无从质疑杰克的决定，可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被杰克这样奚落却也还是头一次，她还是倔强地想确认杰克的真实想法：“总该有个理由吧，你知道……我得写进报告里……”
　　“他不是适合的人选，太有正义感，只会是个麻烦。”

　　从杰克包房出来，山人又被叫去同一楼层送了两次酒菜，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那个刺头服务生，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甚至没有看见迎面走来的山人，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就手一颤，把端着的一碟餐具尽数滑落在地上。随着碗盘哗啦啦落地的碎裂声，刺头也猛地回过神来蹲到了地上，看似急着收拾残局，但山人明明看到了他像是要躲避什么的惊恐眼神。
　　“你没事吧？”山人赶紧蹲下帮忙，这可是接近刺头的一个好机会。
　　刺头瞪了他一眼，突然抓住他伸过去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别乱说话！”便大声埋怨起来，“都是你撞的我，还问有没有事？还不快帮忙收拾。”像是生怕走廊里的人听不见。山人感觉到古怪，回头瞟了一眼走廊，就看见在杰克包房里见过的那个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因为被声响惊动，也往这边投来莫名的视线。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抓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女人冷哼一声，转身走远。
　　山人再看刺头时，发觉他也在偷眼看女人，见山人转头，赶紧低头捡起碎碗碟，他全身神经始终紧绷着，直到高跟鞋声完全听不见了才似乎松出一口气。他挡住山人帮忙的手：“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那个……”山人还在犹豫要怎么跟他拉近关系，刺头倒抢先开口了。
　　“放心，跟你没关系，我不会赖你。刚才，谢谢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刺头抬头瞪他，神情里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戒备：“不关你事！突然抽筋而已。”说着他匆匆把余下一些残渣哗啦进餐盘，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转头看了一眼。山人觉得他那不是在看什么特定的东西，而是心有余悸，和之前嚣张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以为你只对女人有求必应，原来男人也不放过？”
　　山人的思绪被杰克透着凉意的声线打断，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门站在那里的：“进来帮个忙！”

　　山人心不在焉往醒酒瓶里倒红酒，一边偷眼看杰克：刚才还说不让倒酒，把人赶出来，现在又要醒酒……他跟那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感觉到他的目光，杰克挑眉对上他的视线：“你看什么？”
　　客人的私事最好不闻不问，山人也一贯对八卦没兴趣。可一想到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他又忍不住想知道有关杰克更多的事：“刚才那位美女这么快就走了？你们关系好像不太一般？”
　　杰克眸色沉沉看了山人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怎么？有兴趣？”
　　“开玩笑！人都扑你怀里了，我能有什么想法。你可是这里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你要是多看谁一眼，她们眼中还能有别人？”
　　“呵，你也会关心这种八卦？”杰克眼中带着似笑非笑。
　　“不是我想八卦，那些女孩子们都在议论，不想听都难。”
　　“啊，这都和你说，关系够亲密的？暖男就是不一样。”
　　山人脸不由一红：“我帮她们纯粹是出于同事友爱，没有别的想法！”
　　“真没有？这么处处送温暖，可会被误会……”杰克晃着杯中红酒，幽幽加了一句。
　　“谁会误会。”山人想也不想就抢白。
　　杰克并不回答，侧头盯着他，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意味不明。
　　山人被盯得不觉有些心乱，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喂，你这家伙太狡猾了。不仅不正面回答问题，反而说着说着变成你问我答了？”
　　杰克浅酌一口酒，掩盖下嘴角淡淡的笑意。“原来绕了半天，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女人？”
　　“都说了，我没……”
　　“不是我女人。”杰克淡淡开口，打断山人的话。
　　“啊？”过于平淡的语气，简短的回答让山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要问这个吧，还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女人。再次咀嚼杰克这个简单的答案，以及他说“还想知道什么”时那种少有的纵容感，让山人莫名心跳：也许现在正是问出那个敏感问题的最好时机，“这么多女孩主动投怀送抱，你怎么从来不为所动？是因为手上的戒指？我挺好奇那是个怎样的……”山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杰克突然眸光一冷。他右手覆上左手中指，挡住了那个戒指。浑身散发出森森寒气，似乎把周围的空气也一并冻结。
　　死一般的沉寂中，他冰冷的声线毫无起伏地响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