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肝雪胆》砚*

8、第八章

　　结伴而行
　　梅逸醒来时，天色已黑。他睁开双眼，便见自己的头枕在绿蕊膝上，而绿蕊正注视着他。
　　绿蕊见他已醒来，心中不觉一阵尴尬。开口道：“你，终于醒了。”
　　梅逸缓缓将身子撑起，感觉腹中有股热气在涌动，便反手击了一掌在腹上，吐出一摊鲜红的血，又转身看了看绿蕊，道：“绿蕊，你可好些了么？”
　　绿蕊低头笑了笑，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梅逸见她已无大碍，方舒了口气，却见绿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便道：“为何不趁着刚才我昏迷之时逃走？”
　　绿蕊却摇了摇头，道：“我要等着你醒来。”
　　梅逸知晓她此话的意思，也不多问，执起绿蕊的手，道：“我已经醒来，我们便一起走吧。”
　　绿蕊跟着他站起身，小声道：“走，去哪？”
　　梅逸见她脸色稍有慌张，便耐心解释道：“我不是曾说要把你和小少爷送出玉门关么。”说罢，他张望一翻四周，此地乃破落偏远的小村落，而他又杀了梅言和梅诺以及四队的人，若不离开，只不定之后又会有哪一队的人到来，边对绿蕊道：“我们现在得快些离开这个村子，梅言与梅诺已被我所杀，其余的两队见二人未回，自然会派人来，若被发现，定又再遭一劫。”
　　绿蕊现下已相信梅逸，便也不反对，只点头应道。
　　二人刚走出几步，梅逸突然停下，看了看四周，便俯下身从一黑衣人尸身上撕下几条半寸宽的长布条，便转身对向绿蕊摊开手道：“剑。”
　　绿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将剑递给他。梅逸接了剑便用布条将剑一圈圈地缠上，才还给绿蕊。
　　“这是做什么？”绿蕊不解，接过剑，问道。
　　梅逸笑了笑，道：“你我穿成这般模样，确是像普通村夫村妇，若你手中执剑，只怕会引起注意，所以我用布将剑缠起来，这样子虽不知是什么，至少不会立即怀疑是剑。”
　　绿蕊望了望自己的剑，这把剑剑身本就修长，而且无太多修饰，此时被布条缠着，到像一把木杖，她才明了许多，便抬起头看向梅逸，梅逸却继续道：“绿蕊，剑是你的，自然由你来拿，但白日里还是希望你将剑给我？”
　　“恩？”绿蕊又一阵疑惑。
　　梅逸便解释道：“你有见过那个女子手里抱着个孩子还提着一根东西的？”
　　听他一说，绿蕊也觉如此，不禁低头轻轻一笑，而梅逸又道：“我说过要保护你的，白日里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也好及时应付。”
　　绿蕊听到此处，便将剑放在梅逸手中道：“既然你已说没有哪个女子又抱孩子又提剑的，你便一直拿着我的剑，直到把我送出玉门关吧。”
　　梅逸缓缓接过剑，看向绿蕊，她眼神里流露的不在是怀疑，而是肯定，心下里竟感一阵暖流翻涌，便开口道：“绿蕊，你终是相信我了？”
　　绿蕊抿了抿唇，也不回答他的话，只道：“我们走吧。”
　　梅逸点头应了声，便带着绿蕊离开。
　　就在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时，梅言的尸身却诡异地动弹起来，那本已闭上的双眼，却缓缓睁开。
　　梅逸与绿蕊迎着漆黑夜色而行，一路走来未遇到什么。然而，二人正待出村口的时候，便见远处火光隐隐而现。
　　梅逸立即伸手将绿蕊挡在身后，警觉地观察前方情况。许久，便见一行二十几人手执火把匆匆向村口跑来。
　　“又是那些人么……”绿蕊一脸忧色，看向梅逸。
　　只见他一脸冷静。他暗自忖道，必定又是梅言和梅诺的人，他二人所训的杀手定是可以搜查的一处不落，而这村落贫瘠荒凉，数条小路便到头，躲在何出都有可能被发现，现下中毒刚恢复，内力又损耗甚多，与其藏着被发现而经历一场恶战，不如就在他们眼皮下溜走。
　　想到此，他便将剑塞至绿蕊手中，对绿蕊道：“绿蕊，如果我是你丈夫，小少爷是你和我的孩子，在这风黑月高之夜，我出门喝花酒被你发现，你可知道该如何？”
　　绿蕊一脸疑惑，顿了顿才点头。
　　“那好，待会儿那些人若是过来了，你便这么做，知道么？”梅逸俯下身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把她推向一角落，自己向前走去。
　　而此时，前方那二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已然靠近，二十几人皆手持钢刀，身着黑衣，梅逸看清来人进了村口，然自己离村口已经不过十步，便“扑”地坐在地上。
　　绿蕊见状，立即从暗角跑出，停在梅逸身旁，举起剑，便向梅逸击去。
　　“你这死鬼，今日终于被我发现，好好好，竟趁着我睡着了便去外面鬼混，说，是与哪家姑娘鬼混？”绿蕊破口大骂，样子甚凶。
　　梅逸见绿蕊演得甚是逼真，便一改平日冷肃，哈哈大笑起来，喝道：“你这泼妇，老子爱与谁睡觉与你何干？”
　　“你——竟说我是泼妇！”绿蕊一怒，便又挥剑击在梅身上，凶道：“好好，今日便要你知道我着泼妇是如何泼辣。”说罢，便在梅逸身上又打又踢，梅逸装做不会武功之人，躲了几翻之后，便怒喝一声，站起来一把抓过绿蕊手中的剑，正要向绿蕊击去……
　　那群黑衣人已到二人身前，本只当这二人是寻常家夫妻打闹，却见女子手中抱了一婴孩，领队的那人便立即吩咐众人停下，又对梅逸喝道：“住手——”
　　二人的动作瞬间停滞。绿蕊心里一片空白，而身体却已在颤抖。梅逸将剑执在手中，面色不再是冷静从容，而装做恐惧。
　　那领队者缓缓向二人靠近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
　　绿蕊心里虽然紧张万分，却突然想起梅逸刚才所交代之事，紧了紧手中的婴孩，便冲向那领队者，哭着喊道：“哎呀，大爷啊，您看看，我家那混蛋，他出外面鬼混不说，还要欺负我，您可要帮帮我啊……”
　　那领队见绿蕊扯着自己袖子又哭又闹，毫无防备，便趁机看了看她手中的婴孩，却许久看不出是不是自己所要找的那婴孩。
　　梅逸在旁已然看出那领队的举动，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绿蕊哭得甚是逼真，直到她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那领队见她身子单薄，又楚楚可怜之态，也不得不动容，安慰绿蕊几句，便对梅逸喝道：“喂，你过来。”
　　梅逸心头一紧，便低着头向他走去。绿蕊知道梅逸若是上前，火光一照，想必会被他们认出，便含着泪问道：“啊，大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那领队语气变得稍许随和，对绿蕊道：“小娘子莫担心，爷这是替你教训那没良心的。”说罢，抽出钢刀。
　　绿蕊见了刀光，便又哭闹起来道：“大爷，不要不要了，您若弄残了他，我和这孩子以后如何生计，妾身刚才也是一时气上头，劳烦您了……”说罢，便又哭起来，哭得娇喘连连。那领队的无奈，却又偷偷窥视了一眼那婴孩，只见那婴孩生的甚是白嫩，又被一层绣着凤凰的红绸包着，又看了看梅逸和绿蕊，他们二人皆穿得朴实简单，便觉一丝奇怪。
　　梅逸见他许久未言，怕是已经看出什么，当下将剑握得更紧，然而一脸委屈不改。绿蕊见那领队不语，想是不肯饶恕，便转了身，对梅逸喝道：“死鬼，还不求大爷们开恩，待会你若有个什么闪失，你要我和孩子如何活着？”
　　梅逸见绿蕊这步棋已然快将危险局势挽回，便连连向那领队的憨声道：“求求大爷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小的只一时糊涂，不想打扰了您，请您开恩吧。”梅逸那一句说得与平时言谈举止天差地别，与乡间贱民毫无二异，那领队便也信了。
　　绿蕊抹了脸上的泪水，对那领队道谢几声，便跑回梅逸身边。梅逸拱了拱手怯声道：“大爷您若没什么事，小的们便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那领队却向他二人走去，道：“慢着，爷还有话说。”说罢，亮出手中的钢刀，梅逸心头一紧，却见绿蕊已扑向他怀中，他便憨声道：“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刚才只是…….”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只问你们，这孩子是你们所生还是从别处抱来的。”那领队举着刀一点点向他们二人靠近。
　　梅逸只感到绿蕊在怀中颤抖，不知她是真的害怕了还是在演戏。他用手臂紧紧环抱着绿蕊，刚要开口，绿蕊却已抢先道：“是是，是我和这死鬼生的。”说罢，从梅逸怀里钻出来，狠狠打了他一拳，喝道：“愣着做什么，你快回大爷啊，不想要命了？”
　　梅逸便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我们的孩子，没错的，娘子她怀胎十个月才生下那臭小子的，对吧。”说着，便看向绿蕊，绿蕊便也应了声。
　　那领队的，看了看二人，说的确是真实，便相信了。他将刀一横，厉声道：“你们二人给我听好了，暂且相信你们所说，若发现你们二人所说有假，便叫你们知道厉害。”
　　他的语气顿时凶煞，绿蕊吓得又钻向梅逸怀中，梅逸便将她紧紧抱着，另一只手却握紧了剑，以防意外。
　　那领队又道：“还有，今夜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可记住了？”梅逸与绿蕊便连连点头应道。
　　那领队见二人已应了，便回到队伍中，下令前行。
　　梅逸与绿蕊见那队人的火光已经远离，方舒了口气，却才发现彼此相互依偎，又为刚才所演那一幕呆傻而低声偷笑。
　　梅逸只见月光中绿蕊那还含泪的脸笑起来甚是好看，仿佛莲一样纯洁，他盯着绿蕊看了许久，绿蕊见他的笑渐渐停止，便觉诧异。梅逸却缓缓俯下身，一点点靠近绿蕊，绿蕊心知，却也不躲避，轻轻将眼睛合上，等待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将自己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便是一生也难忘的第一次。
　　然，一道寒光闪过，打破这一段即将绽放的美好，绿蕊猛地睁开双眼，身子一震，立即推开梅逸。
　　“小心——”她大喊了一声。梅逸已转身，向黑暗中刺了一剑，剑气震开了缠绕剑身的布条，零碎的布纷纷散落，显出黑暗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