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肝雪胆》砚*

4、第四章

　　第四章是真是假

　　绿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张床虽然小了些，却干净整洁，她还没完全清醒，脑中一片懵懂。但立即想到了那孩子，她坐起来，转头便见那孩子就躺在她身边，他的身子用襁褓包着，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她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又用手四下里摸了一翻，终于在床头找到自己那把配剑。
　　将那把剑放在腿上，忽地便想起了丁兰。这把剑乃是丁兰所赠，丁兰将这把家传的剑赠于她，足以见得她们主仆二人感情深厚至极。
　　她正想着，却听见“支呀”一声，门开了。
　　绿蕊见是那男子，便紧抱着孩子，而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一寸。
　　那男子却笑着向他走来，那笑里并无恶意。他停在床边，看似很缓慢的一个动作，却迅速将绿蕊的剑退回剑鞘。
　　“这是把好剑，沾上我的血岂不是玷污了它？”他的声音很轻柔。
　　绿蕊自知他这一招便已如此快捷，她即便是有力气、无伤，也无法对付眼前这人，但此人便在眼前，却也不能让他小看自己，便哼了一声，将脸转过一边。
　　那男子也不觉尴尬，只是一脸平静，坐在床边，将一枚黑色药丸塞入绿蕊掌中。
　　绿蕊看了看手中的药丸，又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她本就对那男子恨入骨髓，但与那群黑衣男子打斗之后已经伤了身子，虽然经过休息，但她依旧觉得很疲惫，想对眼前男子凶一阵，未想到说出来的话却这般无力。
　　那男子脸上毫无冰冷神情，与那夜在金陵城所见的全然不同。他看着绿蕊苍白的脸，许久才道：“是解药，绿蕊姑娘请快些服下。”
　　绿蕊只道好笑，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说罢便抬手欲将那药丸扔了。
　　未想到那男子一把便抓着他的手，按在床上，而他脸色毫无变化，依旧平静。然而绿蕊却在与他搏气力，死活不肯让那只手被他按在床上，而那枚药丸却被她紧握在了掌中。
　　他知道绿蕊目的只在那孩子，断然不会轻易放松另一只手，便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才道：“药丸只有这一枚，绿蕊姑娘请珍重自己的性命。实不相瞒，你已经中毒有六日了。”
　　“鬼才相信你！”绿蕊忿忿喝了一声。
　　那男子笑了笑，道：“绿蕊姑娘，得罪了。”说罢，便伸手上前，轻轻揭开她衣领一角。
　　绿蕊双眉紧皱，恨不得立刻冲开自己的穴道，一剑将他刺死。然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肩上那道口子竟是鲜红色，鲜艳得诡异。那不是血，血不会还那么鲜艳，莫非真是毒？
　　“如何？绿蕊姑娘可信在下了吧。”见她一脸惊讶，他小心地将她的衣领合上，又道：“刀子上抹了毒，我家小姐定是要你们死的。你若再不服下解药，明日便会毒发身亡。”
　　绿蕊虽然对自己中毒一事有所相信，但对他的态度依旧冰冷。那男子见她还是那般冷冰冰，便从她手中取过药丸，送到她嘴边，道：“吃吧。你若不心疼自己的性命，我可心疼着。”
　　绿蕊唇角微微抽动，看着他道：“你当然心疼，你还指望拿我的命回去邀功吧。”
　　那男子苦笑了一番，才缓缓道：“绿蕊姑娘此言差矣，我心疼是因为倾慕绿蕊姑娘你已久。”
　　此话一出，绿蕊不禁有些惊讶，她毕竟是个女子，听到这种话自然也会有所心动。然而转念一想：此人必然想用这般花言巧语哄我上钩，既然如此……
　　她看着那男子许久，见他脸上神情真挚，却并为像是假装出来的，便道：“好吧，我自己吃，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那男子见她终于肯吃，便将药丸放回她手中，然后解开她的穴道。
　　绿蕊缓缓将握着药丸的手抬起，直到抬到高于腿半寸的时候，只见那枚药丸落了下来，她的剑已然架在那男子项上，只她轻轻一划便可要了他性命，而她却停下了手，莫名地恐惧起来。
　　“看来，你宁愿死都不肯吃解药。”听得那男子的声音时，绿蕊见他早已离开床沿，站在数许之外，手中竟抱着那男婴。
　　“不许伤那孩子——”绿蕊喝了一声，便想起身将孩子抢回。然而，她却感到双腿怎么也动弹不得。
　　“你若不吃，我便要了这孩子性命。” 他的语气稍有些僵硬，而眼神中却暗含关切。
　　“你——”绿蕊瞪着他，喝了一声，额上已经露出汗珠。她知道，此时与他争执并无结果，便捂着胸口仔细回想：此人竟在自己举剑的瞬间将自己的穴道点上，又将孩子抱走，并躲过自己的剑，功力确是深厚，贸然与他动手显然已是不行……
　　那男子见她许久未出声，便道：“绿蕊姑娘，你以为我刚才真的相信你会服下解药么？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吃下那解药的，所以我只能以这孩子性命要挟了。你一心想活下来不就是为这孩子，你且想想，若我杀了这孩子，你的努力岂不白白浪费。”
　　听得他如此说，绿蕊便也觉得有道理，此时若不服药，那孩子便是死了，若服了药，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一丝希望吧……但愿他所说的全是真的。
　　她缓缓低下头，抓起那枚药丸，送进嘴里。
　　那男子见她喉颈微微动了一下，便向她走去，将那孩子递给她。
　　绿蕊见那孩子依旧熟睡着，根本没被刚才那一场劫难所惊醒，心下才一阵欣然。
　　那男子又坐回床边，解开她腿上的穴道，才开口道：“绿蕊姑娘，刚才得罪了。
　　绿蕊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若骗我，我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那男子笑了笑，柔声道：“我绝不会骗你。”他顿了顿，接着道：“在下梅逸，绿蕊姑娘以后便这样叫我吧。”
　　“以后？”绿蕊不解问道，而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
　　他点了点头，道：“对，眼下你与小少爷留在中原必定不安全，我打算把你们送出玉门关。”说罢，他将绿蕊的手握起，柔声道：“请你相信我。”
　　绿蕊想挣脱他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一抬头，目光便与他相对。绿蕊心不禁颤了一下，面颊泛红。她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男子甚是好看，轮廓像冰锋一般凌厉，而他的眼神此时却深柔似水。
　　两人便如此相视许久，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才将这一切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