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录》s云水别s

9、第7章 林慕云种后事因

　　随着这声叹息，从林慕云脑中的某个地方，一股凉意蓦然出现了，缓缓地流遍了他的全身。浑身的刺痛感慢慢消失了，林慕云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终于醒转过来，他只感到浑身凉凉的很是舒服。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中又现出了焦躁的情绪。
　　因为此时，那颗小火球正在狠狠地撕咬吞噬那颗橘红色的火球，而小空脸上绝望的神色也越来越甚。它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那颗橘红色火球的控制，那小火球每撕咬一下，小空那小小的身体都会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慕云知道小空定然遇到了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是他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它。而另一边的李小天，情况也变得非常糟糕，在他用凝心诀将那股刺痛感压制了一段时间后，那股刺痛感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变得尖锐异常。更糟糕的是，李小天的体内像突然燃起了一团火，好似将他的整个身体当成了养分一般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的脸上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见此情景，林慕云的脸上顿时涌起了一片潮红，他焦躁地呼喊着小空和李小天的名字。整个静室内都回荡着他那略显稚嫩的焦躁声音，此刻林慕云所求的无非是一声微弱的回应罢了，可是回应他的只有碧蚨舟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
　　片刻后，林慕云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眼中却已经蒙上了一片水雾。此时一股深重的无助和绝望之感充斥着他那脆弱的心灵，林慕云随之想起因保护自己而死去的师父，自然又将眼前的情景归罪到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就在他嚎啕大哭的时候，他的脑中蓦然又响起一声叹息来。起先那声叹息响起时，林慕云正在昏迷错乱中，并未听得分明。但此时这声叹息却是清晰异常，虽然声音很轻很轻，但却是直接从他的脑中响起，顿时让林慕云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谁！你到底是谁？”林慕云警惕地看向静室的所有角落，似乎想从其中找出一个人来。
　　但是没有回应，而此时小空和李小天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空中那颗失控的橘红色火球已经被那颗小火球吞噬得只剩下一点点了，小空也早已不醒人事；而李小天原先惨白无比的脸上，此时竟出现了两抹潮红色，他的嘴唇也诡异地变得鲜红起来。
　　林慕云的脸上终于现出歇斯底里的绝望之色来，他在心里也再次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不祥之人的位置上，似乎凡是跟自己熟悉并且对自己好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记耳光，终于再次哭了起来，但是这次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助地低声抽泣着。
　　就在林慕云低声抽泣时，他的脑中顿时响起了第三声叹息来。
　　林慕云顿时惊怒不已，立即狠狠骂道：“装神弄鬼，你有胆量就出来啊！”
　　这次倒是有了回应，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小东西，大言不惭。要不是我老人家护着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机会站在这里？”
　　不等林慕云回答，那苍老声音又接着道：“看来我的后人们是遭到一场大难了，不然我也没机会苏醒过来。”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林慕云听的，但又仿若是自言自语一般。
　　林慕云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听懂了一个意思，是这“声音”护住了他，把他救醒了。
　　在这一瞬间，仿佛是一个溺水将死之人绝望间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林慕云立即恳求道：“老前辈，是我冒犯了您，虽然不知道您藏在哪里，但是我恳请您能救救我的朋友还有……”
　　“还有那只猴子对吗？”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毫无感情道。
　　“是的，是的！前辈，您能救救他们吗？”林慕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切道。
　　“不能。”苍老声音似乎沉吟了一下，用冷漠的语气回答道。
　　林慕云原本以为这位救了自己的老前辈，一定能救下小空和小天，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口拒绝了。
　　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和那只顽皮的猴子，就这样在这里，在自己的眼前无助地死去！于是他难得地放下了少年那独有的高傲自尊，低声下气道：“老前辈，刚刚是我冒犯您了，请您原谅。如果您能救下我的朋友和那只猴子，随便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他低声下气的态度和如此谦卑的语气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良久，那苍老的声音终于开口道：“我不答应救他们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小东西能知道什么？我知道这样做似乎显得薄情寡义，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也罢，不说个明白，看来你是不会放弃的。”
　　林慕云垂着头，沉默不语，看不出脸上是何表情。但那边小空和李小天的情况此时却更加糟糕了，小空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而李小天的脸上则是酡红一片，嘴唇也是鲜艳欲滴。
　　见此情景，林慕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你在心里恨我。”苍老的声音似乎觉察到了林慕云脸上一闪即逝的讶色，接着开口道，“你不用惊讶，我就在你的脑海里，你的所思所想我全都知道。既然你现在执意要救他们，那么我就成全你，谁叫你是我兽神一族的最后一人呢，给你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但是既然那苍老的声音答应救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林慕云闻言顿时欣喜道：“老前辈，那你快快救他们吧。”
　　但接下来那苍老声音的一句话，让林慕云如遭电击，默默地僵立在当场。
　　“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只能救其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一声。
　　他稍作停顿，又接口道，“而且这两个对你都很重要。我不得不提醒你，作为我兽神一族的最后传人，你肩负着我们这一族的兴衰气运，大家为了成全你，牺牲了自己。所以你的一言一行不能再凭自己的喜好，你要时时刻刻为我族兴衰着想。以后你会多次遇到这样需要痛苦抉择的时刻，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这只猴子是只千年难得一见的异种，虽然只是只灵兽，但是却有着仙兽中都极其少见的双魂之体。它此次的劫难也正是因此而生，想必以后成为仙兽也不是不可能的。作为兽神族人，这只猴子以后对你的帮助将不可估量。而你的这位朋友，虽然天资出众，但是最终仍然会成为你的累赘，因为你是要在大道上一直走下去的人。其中种种，望你多加权衡；如何取舍，你一定要慎重决定。”
　　“为什么能救一个，却救不了第二个？”林慕云心下又急又怒道。
　　“我只是兽神留下的一缕神念，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衰弱不堪了。加上刚刚救你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心力，现在我的能力只够救这两个中的一个了。而且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你快点决定吧，不然一个都救不了了。”苍老的声音开口解释道。
　　回答完林慕云的疑惑之后，他便彻底沉默了。整个静室内，只剩下呆立当场不知所措的林慕云。
　　时间不断地流逝着，林慕云感到自己的背上冷汗涔涔。
　　小天是与自己从小一起玩耍长大的总角之交，而且曾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救他。但是他又想起小空这只顽皮的猴子来，想起它在自己肩膀上熟睡时的可爱模样，想起它严肃起来时的滑稽模样。
　　而现在这两人，就要由自己来决定命运。一个活下去，而另一个则悄无声息地死去。
　　一念及此，他便觉得心下一痛。这种无力之感让他感到沮丧不已，心底也早已是凉凉的一片。
　　“快做选择吧，时间已经不多了。”苍老的声音提醒道，“再犹豫下去，两个都救不回来了！”
　　他心里一惊，正要开口，蓦得又想起苍老的声音方才所言。那些什么兽神一族的兴衰气运，对此时的林慕云来说只是狗屁，他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他猛然想起自己内心深处的迫切渴望——对天地法则领悟的渴望，对证得大道的渴望。
　　林慕云旋即又想起小空对他侃侃而谈时的情景——很显然，小空确实会在以后对他有很大的帮助，至少……
　　他听见自己的心底，仿若有一个恶魔狞笑着用凉凉的声音道：小空至少能够保护自己不被破虚的杀手杀害，而假如此刻救了小天，或许下一刻两人就都被那些杀手杀死了。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
　　这个念头甫一产生的瞬间，便仿佛有一道电流从背上“嗖”地一声穿过。林慕云惊觉自己已经变了，变得如此的无情薄凉——无情薄凉到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自己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自己一直那么在乎着的人，也曾暗暗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那个人——自己竟然忍心就这样看着他死去！
　　但随即心底的那个恶魔又继续蛊惑道：但若不能证得大道，即使能逃过那些杀手的暗杀，区区百年后，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都将化为飞灰。既然早晚都逃不开一个死字，索性……
　　“快说！”苍老的声音有些暴躁起来。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你真的决定了？”苍老声音立时知晓了他内心的想法，开口逼问道。
　　林慕云漠然地点点头，眼角的一滴清泪随之滚落下来。
　　这一下，就要和过往的一切彻底地告别了。不知道多年以后，自己回忆起来，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呢？
　　他苦笑一声，走向静室的那扇门。
　　林慕云伸出手放在门上，就在推开门之前，他再次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李小天。
　　这一眼极其用力，好像想要把什么死死地、狠狠地嵌进心底一般。
　　他的心便又犹如锥刺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脑袋也“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从这里走出去，便是阴阳两隔了吧。
　　一念及此，他又驻足不前了。
　　良久，林慕云叹息一声，轻轻地推开了门。而他的脸上，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