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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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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妹妹肯定的回应,宋盈君这才放心。
她想了想,又问:“那以后你跟着姐过日子,但咱们不回镇上了,就住卫家涌这儿,你愿意不?”
宋子君明显一愣。
宋盈君也不着急,弯腰继续割禾。
好一会儿,宋子君才支吾着问,“那……叔婶那边咋说……”
这家在外头看着是婶做主,但其实是叔说的话灵,反正不是性格柔弱的姐姐。
宋盈君淡定地说:“轮不到他们说,你愿意就成。”
她已经想好怎么破今天的局了。
宋子君眉眼一弯,笑了:“那我愿意!”
宋盈君看着妹妹的笑,本来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老话说“割禾要趁早,过了白露节,不割自己跌”。
宋盈君弯腰,左手揪一把禾杆,右手镰刀口往下斜,离地四五分,割断。
每割一平方,种田系统就给她奖一块钱。
宋盈君割完禾,再让系统给兑整,手里一共两张大团结,五张一块。
25块!
在这个年代是很多工人半个月工资了。
宋盈君有了这钱,心里特别踏实。
宋子君跟在她姐后干活,早把割下的禾扎好了,问:“姐,咱们现在去打谷吗?”
宋盈君想着先回去解决正事,说:“先回去。”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镰刀、劳保手套,军用水壶都丢竹萝里背起,大斗笠解了绳子,往后一抹,绳子挂身上,斗笠正好盖竹萝上头。
两人走到田埂边,就着流动的溪水洗手。
宋盈君听到坡上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看到两个身材微胖的女人。一个长马尾一个爆炸头。
长马尾冲宋盈君“哎”了声,右手搁胸口一下下刮着,嘴巴也没闲着——
“找你老半天你野哪儿去了!这天热的我噪子都喊哑了!胸口发闷脑仁突突的!你愣是不应一声!”
爆炸头一手叉腰一手冲宋盈君指指点点:“哟!我家六亩地让你帮忙,给你分米,你说不舒服,你自己这六分地倒是干得起劲呐!”
她摇头晃脑,满脑袋卷发弹簧成精似地跟着晃。
宋子君怯怯地喊:“婶,大舅妈。”
那俩女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宋盈君气血上涌,提高音量:“骂人骂得起劲,人当面打招呼你们不会应啊?”
那俩沉默了。
宋盈君上辈子看久了这俩佝偻着背的老年版,突然成了身板挺直的年轻版,她缓了缓才适应过来——
长马尾是她妈伍美梅。
弹簧精是她大舅妈赵友娣。
宋盈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伍美梅:“你这噪门大得跟鞭炮搁嘴里炸了似的,我看你不光脑仁突突,你这嘴也突突个没完。”
伍美梅既想反驳又想装虚弱,一时两种情绪别住了,突发急性选择困难症,愣是憋不出一个字。
宋盈君没理她妈,转向弹簧精赵友娣:“我家地我当然干得起劲。分米分米你好意思提分米,每回我帮完忙,累得水没几口喝,走的时候头发都得被你耙秃,连个谷壳都生怕我夹头发里带走,你还分米!”
赵友娣背脊瞬间绷得板直,虽然理亏但嘴硬:“自家人你咋那么计较呐!”
宋盈君:“不计较那我割我自家的禾你多什么嘴呐!”
赵友娣:“……”
局面僵住。
伍美梅冲她大嫂递了个眼神:“哎呀咱们这不是担心你晒着嘛……你看你,肯定是又渴又饿给闹的,现在离午饭还早着呢,先切块蛋糕给你们垫垫肚子。子君,赶紧的,回来吃奶油花了。”
赵友娣马上接话:“还有健力宝呐!赶紧回来吧!”
说完两人一起快速转身离开,很快就传来院门被合上的声音。
宋盈君看着那俩消失在视线里,冷笑了声。
宋子君害怕了:“姐,现在咋办?”
宋盈君说:“不怕,咱们回去之后,不光蛋糕健力宝,其他的也别碰,厨房的东西到时咱们洗几遍再用,反正进嘴里的都得从头到尾经咱们手。”
她说完就沿着田埂往坡上走。
宋子君忐忑地“嗯”了声,跟上了她姐的脚步。
伍美梅和赵友娣一进厨房就赶紧带上门关上窗。
赵友娣拍着胸口说:“君子今儿咋回事?那嘴跟眼神长刀子了啊?!”
伍美梅也心有余悸:“你问我啊?她第一个骂的我,你刚才咋不问她?”
赵友娣瞪了眼伍美梅:“就她刚才那要杀人的样儿谁敢问呐……不对头,她三棍打不出个屁的性子,今儿这样……嘶……中邪了?!”
她说完,两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伍美梅把健力宝的拉环提起一半,说:“剩下的药粉拿出来,倒下去拿吸管搅搅匀,搅好了把拉环按回去点,趁着这玩意儿没跑光汽,赶紧让她喝了。”
赵友娣赶紧拉开旁边的木橱柜,从一叠碟子最下头压着的两个白色纸包拿出来。
两人一手交换纸包一手换吸管,药粉倒进健力宝,吸管搅匀,拉环再压回去。
伍美梅又去端蛋糕:“咱俩每样都端一份,我给大的,你给小的。”
赵友娣按着伍美梅的手,说:“我说你那药还有不,要不多整点吧,她那样儿我看着怵得慌!”
伍美梅啧了声:“那咋行,药下多了,到时大伙儿人到齐了,君子喊不醒,他们肯定觉出来不对劲,那不坏事么?”
赵友娣一拍脑门:“也是……那要不让小的多吃点儿?反正小的到时让老头带走,多睡会儿,省得半路闹腾。”
伍美梅停下手上的动作:“这……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没药了。”
赵友娣顺手拿过砧板边的菜刀,就着衣服边擦擦,说:“不碍事,这块我多割点分到另一块去,就着奶油花割成了吧!”
伍美梅侧身给她大嫂腾位置:“小的确实馋奶油花馋得紧……到时你给她的时候就说知道她爱吃,多给她一朵……”
赵友娣边小心切蛋糕边不耐烦地应:“晓得了晓得了……这么简单的话我不会讲呐还要你教……”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院子大门被推开,两人都紧张得身体一僵。
伍美梅:“回来了!”
赵友娣:“走走走端出去!”
厨房门口就有张石板桌,旁边有五六张木头高脚凳。
伍美梅和赵友娣笑着打着招呼,一边把手上的蛋糕和健力宝放桌上。
伍美梅:“这石板桌别看它丑,还挺方便,就在这儿吃吧。”
赵友娣:“来来来!”
宋盈君和宋子君把竹萝斗笠解下,放大门后角落,走到桌边坐下。
离得近了,老式裱花奶油蛋糕的甜香特别浓。
健力宝罐里,小汽泡弹跳撞罐壁的声音也特别响。
伍美梅和赵友娣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
伍美梅把小块的蛋糕和健力宝移到宋盈君面前:“虽然说明天才是你生日,但现在吃也没事,明天摆席人多,你可未必能吃这么多。”
赵友娣把蛋糕往宋子君面前一推:“来,知道你爱吃奶油花,特意多给你一朵,快吃吧,我儿子也爱吃这个,他还没吃上呢就给你先吃了,你看我和你婶对你多好!”
宋盈君和宋子君都没动。
宋盈君笑了笑:“那这可真难为你们替我们着想了,你们辛苦,你们先吃。”
伍美梅和赵友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还是伍美梅最先缓过来,说:“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妈吃惯苦了吃不来这个,你吃啊,你吃了妈就高兴了!”
宋盈君:“哦?多好的东西啊?”
伍美梅:“蛋糕两层的,十八块一只!健力宝还是跟批发部熟人拿的,一块五一罐呢!要是别人,得一块八!”
宋盈君笑而不语,伍美梅被这大女儿看得心慌,抬手拐了赵友娣的手臂:“你说是吧大嫂?”
赵友娣也是被这尴尬的气氛弄得头皮发麻,赶紧应:“可不么!子君呐,你吃不吃呐,你不吃我可全给我家祖光吃了啊?我家祖光饿着呢,这卫家涌也没啥好东西……”
宋子君更没见过大舅妈的好脸,现在她对自己笑,本能地害怕,拼命摇头。
宋盈君故作焦急地说:“哪能让祖光饿着!赶紧让他吃,他在哪呢……祖光——祖光——”
“哎哎哎你别喊他,里头不是还有么!他吃里头剩下的就行!你们这两块不够他吃。”赵友娣看着宋盈君大声喊她儿子,赶紧拦着,“你们吃啊,赶紧吃。”
伍美梅也说:“对对,健力宝开了,再不喝汽都跑光了。”
宋盈君依然不动,说:“怕汽跑光啊?妈你先喝。”
伍美梅慎怪地瞪了大女儿,眼神下移瞄了眼自己肚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现在不能喝凉的甜的。”
宋盈君顺着伍美梅的视线,看到伍美梅微凸的肚子。
对了,她的黑心弟弟宋家耀,现在还在她妈的肚子里,回想一下,现在应该是三个月左右。
宋盈君说:“你甘蔗没少啃,我爸老家人送的螃蟹也没少吃,你不像怕凉怕甜呐?”
伍美梅:“那甘蔗的糖是自带的,这健力宝的糖能比啊?”
宋盈君:“啊?健力宝不是好东西啊,连甘蔗都比不上呐?”
伍美梅没了耐心,说:“阴阳怪气啥呐!吃你的。”
宋盈君收起假笑,说:“你吃,我就吃,咱们一人一半。”
这情况是伍美梅和赵友娣都没料到的。
伍美梅心虚又心慌,情急之下就没了耐心,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吼:“甩啥脸子!你这是想我死是吧!那我死了你满意了!”
赵友娣皱起脸拉伍美梅:“哎呀君子呐,你妈好心给你给东西吃,你咋还气她呐!赶紧吃了吧……美梅你也是的,跟孩子急啥眼,坐坐坐。”
宋盈君特别清楚她妈的性格,凡事一理亏就不分场合喊着要去死,主打一个耍泼不讲理转移重点。
上辈子宋盈君无数次被她妈这招牵制,她现在可不吃这套。
她冷笑:“我让你吃蛋糕喝健力宝就叫想你死?这蛋糕和健力宝该不会有毒吧?”
宋盈君这话一出,伍美梅和赵友娣都炸了。
赵友娣瞪圆了眼:“你瞎说啥?!你今儿咋了!中邪了啊!跟你平时都不像!”
伍美梅冲正屋那边高声喊:“志国——志国——赶紧出来!你女儿要逼死我!你出来——”
宋志国很快就走出了院子,走到石板桌边,黑着脸坐下:“喊什么,李进两口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着了,喊醒了那个祖宗有你们烦的!”
伍美梅这时已经入戏了,全身都抖起来,说话都带着颤音:“你宠出来的好女儿!心心念念想我死呐!”
宋志国皱了皱眉,问:“咋回事?”
赵友娣抢着说:“咱们怕人家饿着,好心切好了蛋糕开好了健力宝,可人家不领情,金贵得很!”
伍美梅眼眶也红上了,像是快被气哭了:“有哪家人像咱们这样疼女儿的!结果养出个白眼狼!这么贵的好东西还嫌三嫌四的!”
宋志国大概了解了,转过身,看着冷着脸的女儿,脸更黑了:“待会爸妈得去村口接明天做席用的鸡鸭,还得去通知村里乡亲今晚来帮忙杀鸡,你们得煮午饭晚饭,事情多着呢!赶紧把东西吃了,闹啥脾气呢!”
伍美梅恨恨地说:“你的女儿厉害得很,说里头有毒呢!”
宋盈君一直看着他们演,听到这里,反问:“里头没吗?”
宋志国心一突,板起了脸厉声说:“行了!都别吵!赶紧吃!切了不吃就坏了,别浪费!”
宋盈君冷笑,说:“我刚才给过你们机会了,哪怕你们有一刻的良心发现呢?”
她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但让宋志国夫妇和赵友娣心都提了起来。
宋盈君接着说:“我也懒得看你们演戏,大家都敞开天窗说话。”
那三人都坐直了身子。
宋盈君:“今儿蛋糕和健力宝的事儿,我就算了,毕竟我还没吃,我不告发你们,当还你们养大我的恩。”
那三人脸色都变了。
宋盈君:“妹妹以后也跟我一起住,我养她。从今天开始,咱们关系就断了,我不会主动打扰你们,但你们如果来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事情败露,伍美梅和赵友娣都蔫了。
宋志国还是维持表面的平静:“胆儿肥了你!什么蛋糕和健力宝的事儿!你倒是说说,还不客气,你不客气打算怎么样?”
宋盈君以前最怕这个爸黑脸,他一黑脸自己就觉得问题出自己身上,当然后来她病后死前她清醒过来了。
她现在对宋志国这招可没放在眼里,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既然真敢问,那我就说,里头有安眠药。”
伍美梅和赵友娣两人都倒抽了口凉气,互相看了眼。
宋盈君:“你要是想抵赖,没事,我去跟凤莲姐的医院院长谈呗。”
话说到这份上,宋志国也稳不住了,嘴角脸颊边的肉都在抖,盯着宋盈君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好一会儿,他眉头又皱起了:“你平时说话不这样,是不是谁来挑拨了?是不是卫疆,他记恨咱们让你跟他离婚,他就来耍阴的!君子,爸妈说的对吧,这种人,又穷又毒,赶紧离了!”
宋盈君平时也不习惯阴阳怪气,但一对着这对父母她就是压不住冷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转移重点有一手啊!”
“我不会跟卫疆离婚,更不会嫁给李进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给你当投名状铺路,你们死了这条心!宋志国,你有本事就跟人公平竞争面纺厂厂长的位置!”
宋志国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宋盈君也不怕,冷冷地看着这个她喊了一辈子“爸”的中年男人。
她说:“我重申一遍,今天开始,咱们各走各道,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既然撕破了脸,宋志国也不客气,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大门没出过的女儿?!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宋盈君淡定地说:“再舞到我面前,咱们计生办见。”
宋志国脖子一梗,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