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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七、那个教我铅笔杀人的降谷教官 ...

  •   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降谷先生,是在正式入职警备企划课的第三天。风见前辈领着我走向他的办公室,一路上,我的手一直在不停出汗——大概是因为紧张,毕竟这位公安王牌威名在外,除了超乎常人的工作能力,还有对下属几乎有些吹毛求疵的严厉。
      “别紧张,降谷先生又不吃人。”风见前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回过头来安慰道。

      事实证明,传闻总是不太可信。

      不说别的,单是降谷先生的外表就与我想象中相距甚远。在正式见面之前,我从各路小道消息里拼凑出了一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高大壮硕……的标准中年男人形象。好吧,严格来说的话,前两点也姑且算是命中,毕竟降谷先生凶起来的时候的确超级可怕,但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和足以减龄十岁的俊美童颜,着实让初次见面时的我禁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降谷先生一下就发现了我的心思,坐在办公桌后面冲我挑了挑眉。于是我的手上又开始出汗了,以为会因为不到位的表情管理而被训斥一顿,然而金发的上司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像是命令又像是忠告地对我说:
      “不要以貌取人,桥口。”

      我赶紧点头,连连保证不会再犯。

      初次会面算是有惊无险,在那之后,我与降谷先生共事了半年,或多或少了解了他的为人和秉性,通过亲眼所见和亲身体会,最终得出了许多与传闻截然不同的结论。

      如果我没有记错,降谷先生是在两年前升了警视正,现在过不久就准备上任课长的职位了。无论如何,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即便在职业组里也应当是数一数二的绝对精英。
      据前辈们说,那时候他刚刚结束了一个长达六七年的卧底任务,一举破获了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立了大功。在聚餐这类私下场合里,降谷先生偶尔会在大家问起来的时候稍微讲一讲过去的事,在不触犯保密原则的前提下,满足一下新人的好奇心。

      “说起来,我和加贺里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是?”
      “啊……是我夫人。”

      无意中说起这些的时候,降谷先生的表情立刻变得极其温柔,我一下子还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然而风见前辈就在一旁见怪不怪地吃着小菜,显然是已经对上司不时散发出来的恋爱闪光习以为常。
      降谷先生有一位深爱的妻子,这件事在公安的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但少有人真正见过那位女士,便纷纷暗地里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大美女才能获得那位超人上司的青睐。

      我自认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好奇心却是不缺的。风见前辈估计是看出来了这一点,有一天接近下班时间,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往窗外看。
      我不解地照做,然后在楼下的停车场上看见了降谷先生显眼的金发,以及走在他旁边的黑发女性。

      “那就是降谷夫人。”前辈点了点窗户玻璃,解释道,“刚刚降谷先生和我说,今天下班后要陪夫人去医院。”
      “去医院?”
      “应该是孕检吧。”
      “……这样。”
      我又往窗边凑近了些。这时,视野里的一男一女刚刚来到车子旁边,从这个角度,确实能看出那位夫人怀有身孕的模样。

      在此之前,我知道降谷先生家已经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那么这现在这就是第三个孩子了。据说上一次降谷夫人怀孕的时候(当时我还没入职),公安内部还为孩子的性别而偷偷开了赌局,后来被当事人发现,凄惨地挨了一顿训斥。
      “雷声大雨点小,其实什么惩罚都没有啦。”当时的一位亲历者后来如此回忆道,“谁都看得出来,当时降谷先生心情特别好。”

      降谷夫妇的车子驶出了停车位。我看着那辆与传闻中拉风的马自达完全不一样的家用轿车,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也是因为夫人和孩子的缘故,才换了车吗。”
      “倒也不是。”风见前辈听见了,向我转过头来,“他们又买了一辆新的。”
      “……那应该,挺贵的吧。”
      “他们有钱嘛。”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话了。

      收拾好东西之后,我和风见前辈一起下了楼,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又突然对我说:
      “总之,降谷先生那边,最近多上心一点,不要太给他添麻烦了。”
      “啊……是!”
      “不过这回已经好多了……上一次夫人怀孕的时候,降谷先生实在是很紧张,搞得部门上下的大家也全都很紧张。”大概是回忆起了什么,前辈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像是当时医生对他们说,夫人的身体很健康,但是有不少旧伤,而且第一次怀孕就是双胞胎,感觉挺困难的……之类的话,然后就把降谷先生给吓得不清。”

      “吓得不清……那个降谷先生吗?”我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画面有些难以想象。
      “是他想得太夸张了。”前辈抓了抓头发,无奈地继续说道,“那好歹也是警察医院,对这种情况还是挺有经验的,医生的本意也只是提醒他们多加注意,最后也平安无事了。”
      “降谷先生大概是太担心妻子了。”我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夫人以前也是警察吗?”

      “不,不是。”
      前辈果断地否认了我的提问。正当我想继续开口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大门,一边作势告别,一边推了一下眼镜,将我还未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好了,其它的事情就别多问了,这几个月要好好体谅一下降谷先生啊。”

      我遵照前辈的叮嘱加倍努力地工作,尽可能地不为上司添麻烦,力图让他每天都能按时下班,回家陪伴妻子和两个女儿。大概是这些表现令降谷先生非常满意,几个星期之后,降谷夫人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他特地请我们几个关系近的下属到家中吃了一顿饭——上司亲自下厨,吃得大家都非常受宠若惊。
      顺便一提,我在本回的孩子性别赌局中胜出了,虽然因为押“男孩”的人数远比押“女孩”的要多,最后算下来,赚到的也不过是两罐咖啡钱,但这并不妨碍我真心地替上司感到高兴。

      风见前辈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好像赌输了,饭局上的笑容显得比我要勉强一点。

      也正是通过那次聚餐的机会,我算是正式见到了降谷夫人。不得不说,大家的猜测还是有些命中的地方,至少那位女士确实是个大美人,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漂亮。难怪降谷先生那样的男人也会为之动心。
      降谷加贺里女士和每个人都礼貌地打了招呼,态度诚恳,却不显得过度热情。在场的除了降谷先生,也就只有风见前辈与她认识得久,偶尔会多聊上两句。前辈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尊敬的味道,起先我以为说话对象是降谷先生,后来才注意到其实是他的夫人。公安的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简单,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士或许大有来头,但继续探究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收起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专心品尝起上司的手艺。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半年之后,我便又与这位此前只算是点头之交的夫人见了面,而且还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场合。

      开端是我与上司的一次谈话。某日,降谷先生将我叫到办公室。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我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又是让我送什么文件,或是安排什么工作。然而,当我按照他的要求关上门,落了锁,还把本就降下一半的百叶窗全部拉下来之后,站在一下子变暗的房间里,突然地意识到了什么。

      “桥口,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与这句话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份调查报告,是关于上个月发生在中央区某地铁站的炸弹恐袭案件。
      如果我没有记错,策划并实施了这起恐袭的是最近活跃起来的一个极端邪教组织。

      “上级很重视这个案子,以我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是需要慎重对待,如果放任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在我缓慢地翻看手中的报告书时,降谷先生又继续说着,声音很平静,又显得有些深沉,“但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和线索都太少了,坐以待毙是不可行的,而在此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内部寻找突破口。”
      “您是说……”
      我停下了翻页的动作,几乎已经料到了上司的下一句话,心脏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

      而我的上司稳稳端坐在桌子后面,撑着手肘,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潜入搜查,你可以去吗?”

      有所预料是一回事,但真正听到了这句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一下子愣住了,哪怕在刚刚的几分钟里打了无数个腹稿,却还是在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试图张嘴,却说不出话。我觉得我应该声音洪亮地给出答案,最好再敬个礼,表现出自己充分的觉悟和坚定的决心,就像是刑侦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一般还会搭配令人热血沸腾的背景音乐。但我只是沉默,沉默了有半分钟,在此期间,整个房间里都安安静静的,降谷先生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半分钟之后,直到我重新获得了说话的能力,才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低沉、却很清晰。

      “好的。”我答道,“我没问题。”

      *

      后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按照潜入搜查行动的一般流程,我的公安警籍连同现有的身份信息都会被暂时取消。我清空了住所,以调任为由迅速离开了工作岗位,甚至没有来得及与风见前辈道别,在这之后,又直接被送去接受了半年的特殊培训。

      降谷先生拍着我的肩膀,安慰(应该是安慰吧)说:“别太紧张,我当时去卧底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大。”
      “啊……是说那个黑色的组织吗?”
      “是啊,而且相比起来,那个组织规模更大,手段更狠。”金发上司想起这些,似乎是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对自己有点信心,好歹你当时的毕业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是第三名?”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纠正道:“其实是并列第二。”
      “嗯,你很优秀。”降谷先生冲我露出了认可的微笑。

      我不是很喜欢和人讲起自己以前的获得过的荣誉和殊荣,首先我觉得区区第二或是第三都没什么可炫耀的,其次就是……真正入职之后才会发现身边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强者,比自己厉害的人比比皆是,学校里的成绩着实代表不了什么。降谷先生后来跟我说,他之所以和上级推荐我去执行这次的任务,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看中了我这种脚踏实地、不骄不躁的良好心态。
      “焦躁是大忌啊,好好记住。”他这么说。

      培训的过程复杂又严苛,而且充满了令人不适的内容。艰难地度过了大概一个月,有一天训练结束,我意外地在场地里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降谷先生。
      “我找了个人来给你开小灶。”
      他说着,侧过头示意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人。我分外诧异地看过去,然后更加诧异地发现,那是一位黑色长发的貌美女性。
      “桥口君,对吧?”貌美女性自然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打了个招呼,“小淳刚出生的时候你来过我们家,不过你可能没有印象了。”

      我听后一愣。

      似曾相识的笑容让我将眼前这位女士与记忆中一面之缘的降谷夫人联系在了一起。与当时在家中那副休闲的打扮很不一样,出现在练习场上的女人梳起了头发,还穿了方便活动的背心和短裤,腰带上别着漆黑的枪套。

      “我有印象的……降谷夫人。”
      “叫‘教官’——”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过来稍微帮点忙。”
      降谷夫人安抚地拍着她丈夫的胳膊,扭过头来冲我露出了友好的微笑。之后,她也友好地与我进行了三场友好的模拟作战,并友好地将我几招制服。

      我揉着酸痛的肩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忧郁望天怀疑人生,一边听见降谷夫妻两个在旁边谈论关于我的事。

      “很优秀的后辈嘛,零。基本功很扎实,只是缺少经验。”降谷夫人轻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但是……怎么说呢,科班出身的痕迹太明显了。去卧底搜查的话,很多习惯都要改一改才行。”
      “嗯,我觉得也是,所以才让你过来看看。”
      “不过我没怎么教过人……他什么时候去?”
      “四五个月之后吧,现在正在做新的身份,半年差不多就够了。”
      “那倒是还有时间。”

      我抿了抿嘴唇。
      我当然很清楚他们的意思,事实上,舍弃过去的习惯,这就是此前一个月的训练中最令我感到不适的一点。对于一名警察而言,哪怕是名声糟糕的公安警察,面对嫌疑犯时的第一行动目标,也往往是限制行动而非剥夺生命。而这种潜意识会在一个人的格斗方式、射击位置等等方面表现出来。
      简而言之,所有这些习惯都在暗示着一件事:这个人是警察,他接受的是警察的训练。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努力,我本以为这种痕迹在渐渐消失了,结果还是被轻易地看出来了。

      在那之后,降谷加贺里夫人正式成为了我的卧底搜查训练教官(尽管她本人坚持认为不必使用这样的称呼)。在完成每日的例行任务之余,我还要额外接受她的验收和加强训练。
      那实在是一段极其艰难、极其劳累的日子。看起来温和好说话的降谷夫人,实际上有着丝毫不亚于她丈夫的严厉与苛刻。那几个月里,我听见最多的话就是“起来,桥口君”、“休息结束了”、“再来一次”、“再快一点”……之类的,总是口气轻松,笑容满面,但如果你试图再为自己争取哪怕十秒钟的额外休息,只会得到无情的拒绝。

      是魔鬼吧。
      我大彻大悟了:魔鬼背后的女人,果然也只能是魔鬼。

      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降谷夫人的战斗习惯,并尝试以此来判断她的出身、职业和受训地点。她真的很强,枪法不必多说,近距离作战几近无敌,任何武器都能上手就用。除此之外,就连黑客和排爆技术都很熟练。而在所有这些的背后,显然是明眼可见的大量实战经验,多到令人心惊。我觉得她多半有军方的背景,或者说,至少一定是上过战场的人,但她的行动风格又与我印象中自卫队的路数不太一样……
      拿不准的地方太多,我后来索性放弃了探究,只管认真学习。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我所学到的东西大概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要多。从战斗技巧到行动布局,从快速射击到反侦察,基本是事无巨细地倾囊相授,再把我过去的毛病一个接一个地揪出来强制改正。

      按照降谷先生的说法……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硬核的开小灶。
      公安的卧底培训教你如何保护情报,而她从始至终都在教你如何保护自己的性命。

      最后一堂课结束的时候,我成功地与教官女士打成了平手(不知道她有没有放水,我姑且认为她没有吧),并且还让她的肩膀上挂了点彩。虽然后续可能面对降谷先生可怕的眼神,但这件事我还是要吹一辈子。

      降谷夫人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递给我一瓶水:
      “零是希望你平安无事。当然,我也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总归需要考虑意外情况。”
      “那就尽量别让它发生。”黑发女人冲我眨了眨眼,“放心吧,你很厉害的。”

      直白的称赞让我不好意思了一下,但没等我来得及开口接话,就听见了阔别许久的上司的声音。
      “看来得到认可了啊,桥口。”降谷先生朝我们走过来,一眼便看见了他夫人负伤的肩头,眼神变得有些不妙,“加贺里?你的肩膀怎么了?”
      “这个吗?是桥口君打的。”
      “……哦?很厉害嘛。”

      降谷夫人答得干脆利落,而我那位金发上司的表情立刻更加不妙了。

      我惊恐万分。
      夫人,我们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害我。

      “小伤,不碍事。放心吧,零。”
      “我可是会心疼的……”
      “不严重的……别离这么近啊,你的头发好痒。”

      我自觉地背过身,假装听不见那对模范夫妻张口就来的甜蜜情话。
      而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快进到了卧底任务圆满结束,然后国家分配了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丽老婆。

      无论如何,卧底特训宣告结束,我的任务也就此正式开始。
      这一次的潜入搜查大概持续了两年,比起之前那次黑衣组织的案子,时间上确实要短得多,但该碰上的、以及不该碰上的事全都一点不少。与降谷夫人谈话时提起的那句“意外情况”,最后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一语成谶。
      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乌鸦嘴,与此同时,浮现在脑海里的却全部是她教过我的东西,以及她说过的话。

      拔枪射击,动作要快,先敌开火永远是实战中的最大优势。
      危险环境下及时Press Check,永远记得武器的状态,包括敌人的。
      行进中手|枪尽量贴近身体,切角时把脚收回去,单持的话要伸直手臂以保持稳定。

      如果手中没有武器就去身边寻找,找不到的话就去敌人身上抢夺,。
      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两本硬皮书就能抵挡9毫米的手|枪弹,一根铅笔也可以刺穿人类的脖颈。

      如果受伤了……要止血,先止血,不惜一切代价地止血,然后拼命保持清醒。

      再之后……还有什么能做的……

      ……
      ……

      “桥口?桥口!能听见就回个话,报告你的坐标,桥口!”
      “……是,收到……我听见了。”

      *

      卧底任务惊险地结束了,虽然遭遇了不幸的意外,但万幸的是……我最后还好好地活着。

      住院治疗一个月,再加上休假一个月,就在我无所事事到要开始长蘑菇的时候,递交给上级的复职申请终于得到了批准。
      我高高兴兴地来到本厅,与许久未见的同事们热情地打过招呼,见到风见前辈时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
      “做得不错,桥口。”前辈满脸欣慰地捶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用慈爱的语气说道,“你来得正好,最近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今晚一起加班吧。”
      我吸了吸鼻子,感动的泪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咸鱼了两个月后重新开始忙碌的社畜生活,我一时还有点不习惯。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似乎换了位置,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暗自苦恼的时候,电梯间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啊,不好意思,请问……”我叹了口气,正打算问路,却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咦?是桥口君?”
      似乎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嗓音一下子唤起了回忆。我转过身,颇为诧异地看向了正从电梯间走过来的黑发女性,以及牵在身边的漂亮小女孩。

      “降谷……夫人?”
      “真是好久不见。”黑发女人自然又熟稔地对我笑了一下,说道,“我之前听说了你的事,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是的,我已经休息很久了,多谢您的关心。”
      “我听零说你受了很重的伤,看来完全恢复精神了,那就好。”
      “是……说起来,您是来找降谷先生的吗?”

      “我是来送夜宵的。”降谷夫人示意了一下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便当盒,“嗯……也顺便来监督他好好吃饭,不能总麻烦风见先生为这种事操心。”

      原来如此。说起来,刚刚入职的那段时间里,确实听前辈提起过工作狂降谷先生的光辉事迹,例如曾经连续通宵将近五天,仅靠便利店盒饭和罐装咖啡维持生命,只偶尔倚在沙发上闭眼小憩半个小时。
      “就这样了,他还在电话里对夫人说自己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对方是那位降谷夫人的话,真的能骗过去吗?”
      “当然一下就被看穿了。然后她开始给我打电话。”风见前辈疲惫地叹了口气,“太可怕了……我在这边被降谷先生威胁的眼神盯着,那边电话里又是他夫人威胁的声音。”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嘶,代入感太强,已经想要发抖了。

      “然后呢?”
      “还没等我说话,降谷夫人就挂断了。不到二十分钟,她亲自过来探班了。”

      场面一定非常紧张。
      前辈对我说,那天晚上降谷夫人气势汹汹地冲上办公楼,微笑着对她的丈夫说了两句话,成功地将工作狂领回家去了。

      第一句话:“差不多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零。”
      第二句话:“乖乖和我走,或者我把你打晕了扛走。”

      听起来像是什么恶人发言。
      更加戏剧性的是,就在第二天,降谷先生得知妻子怀上了第二胎,于是赶紧诚恳认错,深刻反省,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回忆到此结束,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而出,正巧与抬头看过来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那双和上司几乎一模一样的灰紫色眼睛禁不住让我有些发慌。

      “这是小初,是二女儿。”降谷夫人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她姐姐和弟弟都在家里,这孩子非说睡不着觉,吵着要和我一起来。”
      “你好啊,小初。”我蹲下来,努力挤出一个哄小孩的亲切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随身携带用以补充体力的巧克力,“要吃吗?”

      小初的脸蛋皱了一下。她看了妈妈一眼,大概是见她并不反对,才犹豫着伸手接过了巧克力,红着脸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在内心疯狂尖叫。
      太可爱了!小女孩就是世界的珍宝——!
      可恶,为什么同样是参与了卧底任务,我就没有在途中认识一个女朋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谢谢,那我们就先走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降谷夫人说着,伸手为我指了一个方向,“自动贩卖机在那边,你刚才是打算买咖啡吧。”
      “啊,是啊,多谢您。”
      “没什么,接下来也继续加油吧,桥口君。”
      “是——!之前的教导,也非常感谢您!”
      “嗯?怎么突然……不用这样啦。不管怎么说,关键时刻能派上一点用场,我就很高兴了。”

      我郑重其事地敬了个礼。
      之前在降谷先生的办公室里没能完成的行动,现在在他的夫人面前完成了,也算是不错。

      买完咖啡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几个同事鬼鬼祟祟地躲在墙后,小声说着什么。
      “刚刚的那个……难道就是降谷先生的妻子和女儿吗?”
      我了然地往前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抱着女儿从茶水间走出来的金发上司,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黑发女性。

      “是啊,那个是二女儿。”
      我的回答引来了众人惊讶的侧目。
      “什么啊,桥口?你怎么突然和他们很熟的样子?”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哈?把话说清楚啊,别含糊其辞!有什么秘密情报吗?”
      “你都说了是秘密,怎么可能轻易讲出来。”我没好气地瞥了八卦的同事一眼,“那么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降谷先生。”

      同事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闭嘴不说话了。

      我打开咖啡喝了一口,再抬眼的时候,那三个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是秘密,我想,这个词的确非常准确。那两个人身上都充满了秘密,也许是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或者是什么无从言说的人生经历。但是对我而言,只有一件事是证据确凿的:
      他们运用自己的能力,帮助过、甚至拯救过许多人。过去如此,未来想必也会如此。

      他们值得一个明亮的、充满了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最好的未来。
      请像这样一直走下去。

      请像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七、那个教我铅笔杀人的降谷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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