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有匪君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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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帝都，钦天监。
玉面道士正与白衣青年相谈，前方一处药鼎旁突然凭空出现一位紫衣公子。
那公子生得风流，一双桃花眼轻佻之至，此刻却眉心微皱，似是受了很重的伤。
他扶着药鼎，忍不住又咳了一口血。
朝夕看着来人有些意外，复又瞥向广德。
玉面道士原本温吞的浅笑着，闻此也不由愣怔，从茶案后起身。他正要开口询问，门外传来通禀声：“国师大人，贵妃前来求见。”
贵妃？
朝夕记得凡尘的皇帝怕权力架空，并不允许后宫私见外臣，国师自然也不例外。
难道如今的君王已昏聩至此，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也懒得管？
且区区一个国师称号，也无家族势力支撑，怎能引得皇室亲自前来？
他不由又看向紫衣公子，对方已坐在了茶案旁，正神色平静的闭目歇息。
道尊与酆都大帝究竟在凡尘图谋什么？
玉面道士理了理腰间的拂尘：“唤她进来吧。”
片刻后，大门被人推开，几个道童引着一名尊荣华贵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女子脸上皆是上位者的气势，即便见到屋内还有旁人，也依旧神色不变，而是静静的看向国师。
玉面道士笑了一笑，知道她是让他先行介绍，便道：“皆是前来拜访老朽的小友，亦是日后的助力。娘娘可是有事要寻老朽？”
贵妃又打量了片刻，随后看着桌案上的茶点，状似漫不经心道：“本宫的宫中也有许多可口的小点，此次前来，原也想给国师带些。只是近日有只老鼠入了宫中，本宫差了宫人，却怎么也打不死，着实有些烦恼。”
玉面道士又笑了一笑：“娘娘所说之事，并不难对付。”
“是啊，本宫觉得那只老鼠死不足惜，只是北地也入了局，似是要给他撑腰。”
“若真入了局才好，所谓浑水才能摸鱼，要成全殿下的心愿，时局自然越乱越好。”
贵妃闻言，依旧神色未变，道：“按照时间推算，此刻阿宁应已将信笺递入一川漠中了。本宫想问国师，还剩多少时日？”
玉面道士指着药鼎，道：“娘娘放心，那已是最后一炉丹药。”
贵妃眼波流转，淡淡瞥向那只药鼎。
一炉十粒，一日一粒。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的皇帝老儿已活不过十日。
“国师，你答应本宫的长生阁已经失了手，还害得本宫的胞妹中年丧子，得了失心疯。”贵妃说此事时脸上倒没有悲痛的神情，但警告的意味却十分明显，“若再搞砸，国师的下一炉丹药便自己吃了吧。”
她看向他，继而又在屋中的两个年轻人身上扫了一圈，随即并未等回答便缓步而去。
玉面道士笑眯眯的目送着贵妃，直到殿门再次被关上。
钦天监中又重归平静，朝夕不露声色的蹙了蹙眉。
自尘世伊始，不论是天界还是地府，都极少干涉凡间事务。
大家只是各司其职，维护基本的大道秩序，以便尘世众生更好的繁衍生息。
即便是当年手握生死的乾坤，也几乎从未更改过凡人的气运。
道尊更是选择避世，连天界诸事也从不插手。
可为何此时，他却如此热衷于凡人间的纠葛？他表面上应允贵妃，实则却又放任太子在帝都搅弄风云。与其说他留恋尘世，倒不如说他在享受执棋者的快感。
玉面道士此刻兴致正浓，见朝夕沉默不语，轻声笑了笑：“如今的凡人是不是比以前有意思的多？老朽记得那时的凡人只知争食掠地，每日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粗鲁的很。”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一直坐在茶案旁歇息的酆都不咸不淡道，“自凡人启智以来，攻城略地之事还少么？虽不用日日争食，可同族相残的刀子捅的也不比以前少。”
“凡人不是向来喜欢自作聪明么？自以为比鸟兽高贵，实则依旧摆脱不了最原始的欲望。”玉面道士抬手替他斟了一杯茶，“说说吧，是谁将你打伤的？”
提到此事，紫衣公子神色间染上一抹抱怨之色，从袖中掏出一捧纸屑，堆到他面前：“早叫你要斩草除根，偏偏放水。如今土地小儿卷土重来，还将小生的画撕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玉面道士抬了抬眉，明了他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继而又问道：“可是大帝啊，这不是你一脉同出的神器么？这么容易就坏了？”
“我也觉得奇怪。”酆都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他，“小生再不济也曾是地府的十殿统帅，土地哪儿来的力量毁我法器？广德，你与土地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他可让我带话，说抢去的早晚要同你讨回来。”
玉面道士正吹着盏中的茶，闻言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如今找到乾坤做靠山了，说话到底硬气了许多。”
酆都见到他的反应，好奇的探过身来：“广德，你究竟抢了他什么？”
“抢了太多，也不止抢他一个，你现在叫老朽回答，还真想不起来。”他轻描淡写道，“神器还能修补么？老朽的棋局杀得正酣，可不能缺了大帝这一子。”
“都碎成这样了没看见么？”酆都再次抱怨道，“且让小生暂退几局罢。”
朝夕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绵里藏针，不动声色的摸向袖中的那一瓣莲花。
此二人状似无间，实则都留了一手，谁也不相信谁。
他瞥向紫衣公子，算是明白两千年前的地府为何会败得那么快。只是一局棋藏了两千年，到底所谋为何？
或许，他要找的人并不在此处。
一川漠，造化山巅。
电母正惊觉酆都大帝已行踪不明，一个黄衣少年驾马从山下而来。
他行色匆匆，方一瞧见乾坤便喊道：“刘兄刘兄，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少年急跃下马，乾坤怕他摔了，忙伸手扶住了他，他已将一封信笺递入他手中。
乾坤看清其上所书后，神色一凛。
一炷香前。
宿平正要将婚约拒了，主君府中却又递入了一封信笺。其间内容寥寥数笔，言明六殿下相邀，望王落闲前去帝都一叙，见见故人。
“故人？”
“儿，你与柳少侠来一川漠之前，是否去了长生阁？”
“是，但与此事何干？”
“长生阁主可对你诸多照拂？”
王落闲点了点头，疑惑更甚：“阿平，你究竟想说什么？”
宿平蹙了蹙眉，随即叹了口气：“此事怕是难办了。听说不日前，长生阁的两位阁主动身去了帝都。国师之位向来出自长生阁一脉，恢复正统本无可厚非，只是听说此行并不顺利。信中所书的故人，恐怕就是他二人。”
“你是说长生阁主出事了？”
造化山巅。
王落闲见乾坤神色沉沉，不由道：“如今帝都形势不明，太子虽已回到朝堂，但大臣们仍在摇摆，他未必能成为助力。或许，我应该去帝都走一趟。”
“长宫墨与柳无常入帝都不过短短数日，即便广德参与其中，以他们的手段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受制于人。”乾坤将信纸塞进袖笼，“不过帝都确实要去，既然对方如此诚心，总不能拂了面子。”
“刘兄，那我去准备。此去帝都，定然要风风光光的。离长宁不是想嫁人么，那便让她‘嫁’了。”王落闲说完已先行驾马离去。
判官在旁不由道：“乾坤，你真要去帝都？就不怕是广德设下的鸿门宴么？”
“他既设了局，自然希望有人应局。此刻越是顺着他，才越能叫他掉以轻心。”
“可十三年前，他入帝都做国师时，曾有中原刺客前来一川漠暗杀王落闲。一川漠与中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相信中原皇室会蠢到这个份上。所以刺客只能是广德派来的，他那时已动了杀心。青龙山中，他亦对柳屏亦动了杀心。”判官提醒道，“广德站在明面上的数十年来，所行之事便是将凡尘原本还算平和的局面搅得一团混乱。若当年王落闲真被刺客所杀，一川漠与中原之间定起一场干戈。此时此刻，他为离长宁做下的种种谋划，自然也不可能是为了天下一统。他是神仙，在尘世称王称帝，对他来讲没有意义。你若与王落闲同去帝都，只怕正中广德的下怀，他要的便是双双杀了你们，如同两千年前那样，彻底斩灭你的命格。”
判官此言倒是提醒了乾坤，杀人有很多种方法，且彼时他们在明，广德在暗，动手的机会有很多。
广德之所以有顾虑，只是因为想要的更多罢了。
判官见他并未应声，便又道：“既然广德忌惮你，你便该留在一川漠，阿黑阿白我会去救。”
“帝都一定要去。”乾坤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也向山下走去，“十年前他不敢动手，十年之后也一样。我总觉得他要做的事情还未做成，趁他贪心不足蛇吞象之际，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有匪君子（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