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考察》向阳花未开

1、第一章

　　第一章 2009年2月
　　我很喜欢他的温柔，还有他的那双手。
　　所以我们俩现在在去杭州的火车上。
　　他是个很通透的人，我猜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因为他聪明，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所以说他很聪明。
　　我们买的都是上铺，他只是静静的躺着，而我正在和前男友藕断丝连的发信息。
　　信息发到伤心处，收起手机，把脸埋到枕头里，我无声里哭了起来。不是舍不得，因为要舍得才会哭。他伸出手，我伸出手接受他温暖的手掌。
　　“唉，出发得早了，想家了吧。”他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他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为了维护我，什么都看得清，什么都不说破。我很快止住了眼泪。
　　“过一会儿就好了，不用管我。”
　　松开他的手，我平躺着，很快平复下来。
　　都说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怀着一丝人性，我没说出“我们在一起吧。”
　　两夜三天，凌晨到杭州。我们等到公交首班车发车才离开火车站。车上醒醒睡睡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他在杭州的住处。
　　那是一个阁楼，有两间卧室，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合租。他的小卧室只有一张的单人床，一张小方桌。“你睡这里，我去室友那里睡，已经和他说好了。”浑身酸痛，我也没用客气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醒了。
　　他的室友回来了。
　　补了一觉后，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为什么到了不先洗个澡，现在去洗，实在太尴尬了。
　　后来呢？不记得了 。反正是洗了澡。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在公共区域的地板上寄宿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住处，三室两厅，另外两户都是男生，一个宅男，一个工作狂。宅男并不猥琐，说话语速很快，对我不冷不淡。工作狂早出晚归，偶尔女友前来探望。说实话，这两个人如果在我逛街的时候迎面走来，我是真的认不出。
　　我觉得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低谷。没有人庇护。所幸高中时代的好友早一步在杭州就业，谈不上要投奔，不过异地他乡有好友绝对是人生一大幸事。而他是设计师助理，对，就是那种忙起来黑天白天熬的工作。每次来看我都是大大的黑眼圈。我也很快的找到了工作，辅导机构英语教师。初入职，作为小面鱼，带了三个音标班，需要自己准备音标卡，一起吃饭时随口说起这件事，第二天他带着温柔的笑把手工制作的音标卡送到我面前。
　　我很喜欢他的手，细长的手指，指甲剪得很短，有的时候很温暖，有的时候冰冰凉凉的。
　　看着音标卡，我想起在网上和他前女友聊天，她说，你知道吗，要把仓鼠送给你之前，他把给它们剪了指甲，怕划伤你。
　　我忘了自己当时和她说什么了，很有可能什么都没说，因为就算是现在，听了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想起来杭州前，他送了我一枚戒指，告诉他丢了的时候，他透漏出怀疑我是故意弄丢的。
　　我还想起他送了我一盒子礼物，有两个折叠衣架，已经很有年代感了，还有一副迪士尼扑克，他知道我不玩扑克，但还是买来送我了。
　　还送了我一个海螺磨成的心形挂坠。
　　一串紫水晶手链。
　　一只串种的八哥。
　　我一直都希望我的Mr.Right 在我的危急时刻为我披荆斩棘，却没想到，自己在茫茫草原上不知何去何从时，一个王子，连白马都没骑，只是悠悠然，面带微笑，一路走来，带来了他在路上遇到的美丽的花，漂亮的石头，形状美好的落叶，来到我身边。
　　我很想对他好一些。
　　他的工作时间不规律，作息也不规律，我一周只有二，四有课。上课不辛苦，坐公交很辛苦。有课的日子到家已经夜里快11点了。
　　“你在家吗？出来吃夜宵？”我是狮子座，不会拐弯磨角。
　　“你单元门口等你。”
　　杭州的天气和我们老家很不同，二月初下着冬雨，没有空调冷得不得了，快二月底突然就热了起来，杭州本地的同事也都说今年天气有些怪。
　　夜间最低温度零上34度。
　　一路慢慢走着，他大概刚洗完澡，沐浴液和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很合我的心意。他大概没有180cm,他的皮肤底子是嫩白的，一双直，白的大长腿愣是把他拉出了180+的视觉效果。细长桃花眼，单眼皮，薄嘴唇，整个人显得很秀气又不娘；他不太注重穿着和饮食，一件浅色短袖，两件五分运动短裤反复穿反复洗，虽然开始显旧，看起来反而更让人觉得好亲近了（是怎么回事？）。
　　嗯，yu求不满要饥不择食啃食窝边草了吗？
　　”你可别祸害大好青年了，男人多的是，何必霍霍好闺蜜呢？“
　　我摇摇头。
　　”嗯？“他偏过头，好奇的看着我。
　　”……没什么，肩膀特别酸。“我随口搪塞。
　　”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捏捏。“
　　这老夫老妻的对话……
　　在我这里，吃这个会上火冒痘痘，吃那个会胖是不存在的，自从高三以来，我的体重一直停留在46kg及一下区间，深夜的烤鸡皮，鲫鱼，韭菜，香菇，统统都来吧。
　　“再来点儿啤酒就完美啦！“
　　”别闹。你又不会喝酒。“
　　”嗯，就是觉得这时候’应该‘有啤酒！”
　　“那边的超市应该还在开。”
　　就是这样，不劝我，顺服得不得了。
　　拿到两听啤酒，莫名的兴奋起来。
　　“你今晚不加班吧，我们一人一个！”我拍拍他的肩膀。兴奋得声音都变了。
　　“要赶一个设计稿。不过喝一听没问题。”他笑了，他又露出他那一口白牙温柔的对我笑了。
　　好想和这个人买可乐。
　　揣了小心思，我沉默了一路。
　　他也沉默着。
　　工作狂还没下班，宅男听见开门声把卧室门拉开刚刚够探出头，面无表情，对着我和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快速的回到自己的堡垒。，我知道这是一个比较热情的打招呼，竟然微微有点儿受宠若惊。
　　其实就算我们只是对饮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觉得尴尬。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可以素颜，可以不穿bra。
　　“空之境界你看完了吗，要不要再陪你看一遍。”
　　他微笑着对我说。
　　“看得太专心会忘记吃东西；吃东西太专心会无法专注的看。这样的话，美食和我的所爱总要辜负一个，不好。”
　　空之境界是我最喜欢的奇幻小说，没有之一，TV版动画被我当作宝贝一样存在C盘里，闲来无聊时就翻出来看看。BGM和ED也都存在了手机里。很多情节的设定我并不懂，作者的世界观设定也让我云里雾里，但感觉自己也没必要懂。
　　他无声的笑笑，没再说什么。我拿出家居服和浴袋，快速的卸妆，冲凉。胡乱套上家居服，站在浴室镜前看着自己的xiong。短袖上衣胸部是两个大大的口袋，完全可以遮点，同时让我接近波平如镜。
　　“需要我给你吹头发吗？”
　　突然的敲门声，理所当然的询问，我的心跳顿时超速了。
　　“……好的，一会儿我回卧室你给我吹。”
　　我心虚的抓起脱下的bra，使劲的闻了闻，还好还好，还是我最爱的海洋香型，没有汗味，脱下短袖，套上BRA，套上短袖一气呵成，我对着镜中的自己点点头，握拳，点头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是会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顺利成……章……的吧……
　　当我看到我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欢脱的蜡笔小新时，我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被净化了，啊……在这个纯真的世界里，我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呀……
　　把自己的小心思搁置一边，我才发觉冲凉后还穿bra 实在太痛苦，看看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室温36度，更觉得热了。
　　“快来，吹头发。”他盘腿坐在地上，对我招手，满眼老母亲的慈爱。我乖乖坐在他前面，背对着他。他的手法温柔，熟练。我不禁想到，他一定是那种会给女朋友吹头发，女朋友经痛给女朋友暖肚子，熬红糖生姜水的男朋友，我甚至擅自拓展的想象他切生姜的样子，薄薄的姜片，再细细的切丝，把熬好的水里的姜丝过滤掉，再把水搅拌到合口的温度，画面简直不要太有爱。我这不是自虐式假想，事实是我完全不会对这些画面产生难过的情绪。
　　“你们分手，是因为我吗？”我平静的问。我没有想要听的答案，说出来就和问“这里面有你想吃的吗？”一样轻松。
　　“不是。我知道她要离开了。那段时间她总和我吵架。”
　　渣男的回答方式。
　　你不重视她？没有挽留她？没有给她一个让挣脱不开的拥抱吗？我在心里吼他。
　　算了，就算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隐情，男朋友给要送其他女生的仓鼠剪指甲这一件够不能容忍的了。
　　“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我随手放在床上的头绳给我扎了个低马尾。我一遍吃东西一边看蜡笔小新，没想到总是童言无忌的小新真的能戳中我的笑点。他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啤酒，什么都不吃，看看动画，看看我，偶尔伸手帮我整理在我摇头晃脑时散落的碎发。
　　因为平时不喝酒，所以我没有一遍吃东西一边喝酒的习惯。先吃了个八分饱，他适时的拉开拉环，把啤酒递到我手里：“要是觉得不舒服就不要继续喝。”我瞪了他一眼，太老妈子了。
　　啤酒有点苦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觉得肚子有点涨了，而且很快脸就烧起来，喝到一半多，开始晕了，也有些飘飘然了。没错，我是真的不胜酒力，我家上数三代，不，上数几代都没有人喝酒，我的基因和血液都抵触酒精。可我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天旋地转地转中，兴奋的不得了，眼睛对焦，耳朵里嗡嗡作响，小新憨憨的叫着“马麻（妈妈……）”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勇敢的拍拍他的肩膀，“给我捏捏背，捏捏肩，酸死了。”说完，我把手伸到后背，单手揭开内衣，把肩带从袖子里掏出来，再从领口拽出内衣，伸手扬出一个抛物线，内衣在半空画出美丽的弧度，稳稳的落在床上，强迫症作祟，我把两个杯对扣在一起，放在枕边，踉跄下了床，把抱枕扔在地上，头枕在上面，趴在地板上，全程没有看他，他也没有阻止，余光中我看到他默默的收拾好桌面，但是没用关掉电脑，似乎要偷偷的喝掉我剩下的啤酒，我腾的一下子坐起来，一把夺过来，在他作出行动前一手挡着他，一口消灭掉。爬回地板。我感觉他坐在我的身边，捏我的两肩，若无其事的说“肩膀肌肉很坚硬啊。”
　　我的大脑：好舒服啊，好想睡觉啊，没刷牙呢，可是好想立刻睡啊……我然而我的嘴叽叽咕咕——也许其实声音很大，可我已经耳鸣了————“我从小到大都特别乖。但是我情商特别低，不喜欢谁就不和谁做朋友，不骗人，不说闲话，我也不注重外表，我觉得女生干干净净就很好啊，每天上班画淡妆好麻烦啊。我觉得我能是贤妻良母型的。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家我一定要让家里特别温馨。哎呀，其实我还不会做饭呢，不过我可以学呀。我想有个书房，还想养个小狗，你送我的笨笨呀，我好想它呀，不过你放心，我妈说了它的新主人特别喜欢小动物，不会委屈它的。都说xiong大xiong小是遗传的,难道我是捡来的……“说到这里我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子坐起来，面对着他，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他的脸，无奈，还有一点点的难过。他把我脸边碎发拂到耳后“怪我了，下次不能再让你喝这么多了。”我打了个冷颤“为什么我感觉脸很荡（烫），身上这么冷……呢……”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我。松松的，舒适的，淡淡的沐浴液味混着淡淡的酒气，刺激着我的嗅觉，身体某处似乎有个开关“咔哒”一声，我向后挣开，闭上双眼的同时整张脸撞上他的脸，鼻子和嘴磕的很疼，但他迅速的回应了我，一条手臂环着我的腰，另一条揽住我的背，手握住我的后颈，他的唇好软，舌头凉凉的，带点儿啤酒的苦涩，他的吻不同于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认真，又有点用力，带着克制，我听到他的鼻息变重，而我开始鼻塞，我推开他喘着粗气，我看到他的眼睛里亮亮的带着水光，还有笑意，被这样的一双眼看得我有些尴尬，我转身关上房间的灯，现在只有电脑里还在播放着实在不适合做BGM的蜡笔小新，还有楼下的路灯射进房间的一席柔光，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他就那样稳稳的坐着，直视着我，我感觉自己电量不足，转身去拿他那听啤酒，果然还剩了一些，毅然决然的消灭掉。在转身，看到他的眼里只剩水光没了笑意。我突然退缩了，心里升起无名的恐惧，感觉自己做了非常可恶的不能被原谅的坏事，不敢看他，可是低头看向地面又晕的不得了，只好把自己扔到床上，趴着一动不动，yu望的浪潮还没用消退，可是理智一点点回归，让我不敢进一步行动，压着胃有些不舒服，闭着眼睛翻过身，感觉他倾身压过来，有些惊讶，又庆幸他的主动，我双臂揽过他的脖颈，热烈的吻席卷而来，随着吻的深入，他的体重渐渐在我的身上加重，感受他的变化，我紧紧的和他贴合，突然他撑起身子，轻声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结婚，只要你不介意，我们的第一个房子没有书房。”他突然起身，我困惑的睁开眼，费力的与他的双眼对焦，失败后索性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前，飘渺的声音传来“我不喜欢喝酒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