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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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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芒硝的帐子,雾山脸上的笑也在帐帘合上的那一瞬间消失了,她脸色一变,着急忙慌的赶紧往帐群的方向跑去。
得马上赶回去才行!不然饭桌上阿母见不到自己的人,又要拿她练中原武林的狮吼功了。
“去哪儿了?你阿母饭桌上久久等你不来,便让我去帐里寻你,结果又找了个空。”
雾山刚翻过栅栏,乍然瞧见旁边栅栏边上立着一个瘦长的人影,那人闻声转过头,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男子看上去还十分年轻,高出雾山一个头,有着和雾山一模一样的杏眼。只不过,那双原本应该生气勃勃的圆眸却无力半磕着,眉间结郁,脸上透着病态的白。
“阿爹?”雾山心中一跳,阿爹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等她!他莫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
但雾山还没傻到自露阵脚,她笑嘻嘻跑过去一把抱住男子的手臂,“阿爹,我去做的好事。”
男子点头,不在多说什么。
他轻柔地抚摸了下雾山的头,脸上终于露出爱怜的微笑,眸里的暖意似是要将那冰雪都化了,“既是好事,阿爹便不责备了,但阿山还需记得,莫让阿爹担心……”
男子珠圆玉润的嗓音沁入耳膜,如翠绿山林间的涓涓细流敲击石床留下的脆响,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雾山被慈父拦进臂弯之下,点头如捣蒜的同时,心虚的幼芽破土而出。面对如此善良的父亲,雾山实在是不忍心说自己去找外族人让他伤心。
是的,覆雪人善良,但自那场战争后,就永不是对外族人了。
一掀开帐帘,一块啃完的羊排骨便朝雾山迎面飞来,雾山始料不及,吓得闭眼准备挨这一下。
一只白净的手却先一步挡在面前,替她拦下这一劫。
“你莫要骂她,阿山是去做好事。”穆蔼朝矮木桌后怒目横眉的族长解释。
穆蔼脸色不再是对着雾山时那般笑意盈盈了,语气不温不凉,他扔了手中的骨头,拉着雾山朝侧首的位置而去。
“好事?你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好事?”族长尛菈怒极反笑,一把拍掉坐在她旁边替她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嘴边,想让她少说几句的罗达的手。
穆蔼将雾山带到自己右手边坐着,用身体将雾山与上位的尛莅隔开,闻言,他露出不赞同神色,“不管做什么,阿山总是有她的原因的。”
一边说,一边细心的替雾山舀了一碗汤,让忸怩不安的雾山先填肚子。
“雾山!你若再去找那个质子,休怪我禁你的足!你是少族长,少跟外族那些心性丑恶的外族人接触。”
雾山正埋头喝汤,手中汤碗一抖,洒了些许汤汁在手上。下一刻,柔软的触感便传来,雾山微微抬眸,便见阿爹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正替她擦拭。
“阿爹……”
雾山咽了口唾沫,惭愧地偷偷瞄了一眼替自己整理干净后,又帮她夹菜的阿爹,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声音都不敢喊的太大了。
“快吃饭罢,莫要饿着肚皮,伤了胃,身子最重要,旁的……待会儿再说不迟。”
“你就太惯她了。”
罗达看着下首温情脉脉的父女,见雾山十分殷勤地替穆蔼夹菜倒水,眼底的艳羡之意藏不住。他有些不满地皱眉看着那个眉眼含笑,一心只顾照顾女儿的男子。
“蔼的孩子,蔼知道如何管教,不劳罗达你费心。”穆蔼掀起眼皮,冷冷瞥了罗达一眼,语气,谈不上友善。
“你!”罗达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不悦地皱起了眉,饭桌上,氛围一下变得僵硬。
“孩子面前成什么样子,都闭嘴。”尛菈将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两个男子就算再怎么不快也不敢言语了。
穆蔼无所谓地转头摸了摸雾山的发顶,雾山朝他笑了笑,赶紧埋头吃饭。
雾山知道,自己阿爹一直不怎么喜欢阿母。阿爹和阿母是表亲,二人青梅竹马,因阿爹从小便生的一张俊俏的脸,阿母自是喜欢的不行。可惜阿爹只视阿母为妹,并无旁的意思,而且,自她患病之后,阿爹更是对阿母冷眼相待……
他们家的氛围是真的怪,其他家的阿婶子的男人们都能和睦相处,不管家母生的谁的孩子,家里的男人都是视如己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偏她这位身为一族之长的阿母却难断家务事,她的两位父亲都是族里十分优秀的人,但这两位性格都骄傲得很。一山不容二虎,自是相看两厌,拌嘴已成为了家常便饭,这才导致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雾山想,中原多好,一夫一妻。
这顿饭,雾山扒地格外快。
“阿山姐,你醒了吗?”狸満领着几个孩子,踩着昨晚积下的雪来到雾山的圆帐前。
帐里没有声响,想来里面的人还没醒,他试探着喊了一句。
晨曦的微光透过门帘的缝隙,落在缩在碎花棉被里的雾山脸上,帐外传来了孩童们稚气的嬉笑打闹声。
棉被里的人眉头一皱,翻了个身,将原本露在外面的脑袋慢慢缩进被窝,被子中间鼓成了一个小山。
“起啦!起啦!大懒虫!”久久未得回应,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仰头卯足了劲儿喊道。
被子里传来了忍气吞声的嘎嘎磨牙声……
“太阳晒屁股了!阿山姐还赖床,羞!吸溜……”这次是另一个小屁孩,话罢,他还吸了吸鼻涕。
“阿山姐再不起来,黄牛爷爷要去族长那儿告状啦,哈哈哈哈……”
还没等这个孩子笑完,帐子的帘子被一把拉开。
“吵吵吵,吵什么吵?小小年纪就学会威胁人了,成何统体!”
一个顶着鸡窝头,衣冠不整的女孩出现在门口。
她横着眉扫向已经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屁孩儿们,再看看将盘扣都扣错位置的自己,忽然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可碍于面子,还是硬撑出十分严厉的模样。
“可……可是中原人……人说的是‘体统’,为什么阿山姐……说的不一样……”孩群之中,一个看上最小的小女娃笨拙地抬起头,用天真疑惑的大眼睛看着雾山,慢吞吞问道。
雾山一下哽住了,她说的是统、体吗?
“是……是吗?没什么,意思差不多。”
看着小女娃懵懂的点头,雾山心虚地放下帐子。没事没事,过几天她就忘了,自己不算乱教小孩。
雾山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从木椅上捞起自己搭在椅背的外衣套上。随意理了一下头发,抄起桌上放着的长鞭,跨上准备好的一大袋包袱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