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风过潇然

19、第十九章 身份

　　“这是什么东西？不可能，怎么可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写的什么呀，大惊小怪，我看看。”
　　“不行！”江澄拍开魏婴的手，恶狠狠道：“不许你看！”
　　“给我看看。”蓝湛起身，硬从他手里抽出书册。
　　江澄失魂落魄地垂下头，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呀？”魏婴也站起来，挤到蓝湛跟前和他一起看，金轾立刻跟着挤到另一边，三个人很快看完。
　　“是魏公子。”蓝湛向聂榆确认，口气却更像陈述句。
　　“移丹，难道是魏无羡……”金轾惊叫，魏婴不出声。
　　聂榆淡淡总结：“魏无羡自此失丹，因此对江晚吟百般隐瞒，果然兄弟情深。”
　　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却又咽不下去，江澄的目光四处游移，心脏仿佛被手掌紧握般疼得让他呼吸困难。许久，他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婴不说话。
　　“为什么？看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很好玩？让你觉着很得意？”
　　“我怎么可能觉着好玩，觉着得意？”
　　“直到你死，我都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欠江家，不欠我，不欠姐姐。我……”江澄死死盯着魏婴那张渐渐充满不安的脸庞，骤然脱力，摔倒在地，“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我把你逼出了莲花坞，是我让你众叛亲离，是我带着百家攻打乱葬岗，要不是聂怀桑，你连魂魄也留不下……我……是我逼死了你，是我亲手杀了魏无羡，是我，是我！”
　　“我也有错，江澄，我好面子，什么都不跟你说，我……”魏婴干巴巴的替他开脱，“何况师姐确实因我而死。”
　　“从一开始。”
　　“什么？”
　　“从一开始你里就不应该救蓝忘机，不该救温琼林，他们要死就让他们死好了，凭什么要我搭上你的性命！”
　　“江澄，你又胡言乱语！”魏婴厉声打断，金轾蓝湛眉头紧锁，聂榆却看得明白，江澄分明已经魔怔了。
　　“江澄，江氏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魏婴也急了。
　　“家训，是啊，我爹总是夸奖你最懂江氏家训，你见义勇为，你天下无敌。你是个英雄，大英雄。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英雄病！”
　　蓝湛无措的看着江澄突然的爆发，说到最后，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凶狠地瞪着魏婴，仿佛不是在看从小长大的兄弟，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仇人。
　　魏婴哑口无言，并非他没有受天幕影响而无动于衷，恰恰相反，直到现在，他从未动摇过对江家的情感。即使未来二人很可能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金轾因他而死，师姐为他而亡，江澄更是因为他，变得偏执又冷漠。
　　按捺下心头纷乱的情绪，魏婴又一次主动退让：“对不起。”
　　除了修真界大局，蓝氏最近因家规课程等事同样心绪烦乱，家规的核心是雅正，五百年来备受推崇，最近却被批判的一无是处。聂榆倒是曾经诚惶诚恐地道过歉，但天幕之上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蓝启仁完全不相信聂榆如今摆出的无辜嘴脸。
　　聂榆有什么办法，他还是个孩子好吗？孩子讨厌学堂的规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敢肯定除了蓝氏中人，其他同窗没一个喜欢这家规。
　　青衡君蓝崇礼多年未出关，蓝启仁接连数天为他讲述如今的修真界形势。
　　“一个调皮捣蛋三个月就被你赶回家，一个留级三次，靠作弊才结业。启仁哪，即使现在有人问，又有几个敢说这样的孩子将来有出息？”
　　“是我鼠目寸光。”蓝启仁并不避讳，“可鬼道一途，终非正统，损身，亦损心。”
　　“我们又能以什么立场劝说呢。虞夫人傲气凌人，温江之间必无缓和余地，蓝氏自顾不暇，又有青龙虎视眈眈……”蓝崇礼满脸苦涩，他可是被那孩子指着鼻子骂枉为人父啊。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那几个孩子，他们已经够苦了。”
　　“英雄病？”聂榆喃喃念着这个新听到的词语，插入了二人的对话：“云梦江氏的人有英雄病不是应该值得骄傲吗？倒是比你们那个祖训还要简练。”
　　“你，用得着你教训我，你是赤峰尊的弟弟我们比不了，可也用不着你掺和我们家的事，魏无羡是我们江家的人。”
　　“江家的人？江家的什么人？”聂榆强硬的打断江澄的哭诉，“子侄？传人？仆从？还是护卫？”
　　“聂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聂榆拿扇子拨开魏婴的手：“江宗主的首徒，这点我开学时就知道了了。可自虞夫人第一次现身起，对魏无羡的称呼更多的是家仆之子，是因为什么？签过卖身契，还是口头约定？”
　　“没有，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魏无羡就是我爹的徒弟，没有别的身份！”
　　“首徒？”聂榆从激动的江澄瞄到坦然的魏婴，“不是私生子？”
　　“聂兄这么机灵的人怎么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鬼话啦？”
　　“聂某毕竟不是当事人不是，倒是虞夫人言辞凿凿。江兄以为呢，江宗主对你师兄可比对你上心多了。”
　　“聂兄，你这是诚心和云梦江氏为难吗？”
　　“怎会。”聂榆颔首示意，“明明是江家少主要与你为难。”
　　魏婴一愣，连忙回头，按住试图起身的江澄，二人拉扯两下。
　　魏无羡道：“江澄，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你可千万不能相信。”
　　江澄冷着脸不言不语。
　　“我爹妈都是有名有姓的人，我见不得别人给我瞎落户！”他搭着江澄的肩，道：“咱们摊开了说，不要别别扭扭的心里藏着东西。你是江叔叔的亲生儿子，未来的江家家主。江叔叔对你自然是要更严厉的。”
　　江澄斜着眼睛看他。
　　魏无羡又道：“可我就不一样，我是别人家的儿子，爹妈都是江叔叔的好朋友，他对我当然要客气一些。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吧？”
　　江澄哼道：“他对我并不是严厉，只是不喜欢。”
　　“哪有人不喜欢自己亲生儿子的？你别瞎想了！那些嘴碎传谣的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们妈都不认识。”
　　江澄道：“就是有。他不喜欢我阿娘，连带也不喜欢我。”
　　这一句，魏婴难以反驳，聂榆却轻嗤一声。
　　江澄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莲花坞，现场也不只有他和魏婴，他们受天幕的影响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有什么好笑的，这两天你的笑话比谁都多。”
　　“世界上从来只有母凭子贵，哪有因为悍妻讨厌孝子的家主？”
　　“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庶出的草包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澄，你闭嘴！”
　　“我可从来没有否认过这点，要不然我一个名门公子天赋就跟狗啃过一样，还不是因为生母毫无天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聂榆烦躁的扇了扇：“自从你父母进了云深不知处，天天吵日日闹，虞夫人总是强调你才是江宗主的亲生儿子。这叫什么，虚张声势？色厉内荏？你和江宗主性情如此迥异，你该不会不是江氏血脉吧？”
　　“聂怀桑！”
　　话音刚落，聂榆就躲到了琼林后面，猝不及防的温琼林挨了一记老拳，蓝湛立刻使用灵力压制江澄，被魏婴打开，温琼林紧张地挡在聂榆面前。
　　“公子？”
　　“聂怀桑你胡说什么呢？”
　　“魏兄瞧见了吗？这才是儿子面对母亲被辱时的正常反应。”聂榆平和道：“我只说了一句江公子便对我喊打喊杀。以金蓝二公子看来，我是自作自受吧。”
　　江澄愤怒的瞪着他，魏婴呆立当场。
　　“江公子恼怒理所当然，可是你的师兄受如此羞辱数年，却向来无动于衷呢。”
　　“我……”
　　聂榆认真地问：“晚吟觉着这样对吗？”
　　江澄说不出口。
　　“江公子张口师兄，闭口一家人，但从始至终伤害魏兄最深的，却是你江晚吟啊。”
　　这回，便是魏婴，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