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攻略》白木炭

80、第80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宣燃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高戥一个人坐在房车外，手里把玩着点燃的烟花，一根熄灭后又点一根。

　　高戥看着烟花正在出神，绚烂过后的仙女棒燃尽最后一丝光亮时，高戥手指一松，融入夜色的仙女棒，就这样随意的散落在了脚边。

　　“小阮弋呢？”宣燃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边问一边忍不住四处张望，“你不是去追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啪”的一声，高戥又点燃了一根烟花：“他坚持要自己回去。”

　　火光映在高戥脸上，衬得他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更加深邃，看不懂的情绪在他眉眼之间流转，微微蹩起来的眉头，就好像锁死了宣燃的所有目光。

　　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让人移不开眼，看得久了，最后连心也守不住。

　　阮弋就是最好的例子。

　　宣燃靠在房车门边，用手掌遮了自己眼睛，一边轻轻的用指尖按压自己两边太阳穴，一边迫使自己收了视线。

　　他可不想像阮弋那样。

　　而且，自己跟高戥的关系，从来都与心无关。

　　“呵……别是你追不回来吧？”宣燃笑着开玩笑，可高戥的沉默让他惊了一跳，不得不放下手掌，重新看向了高戥：“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竟然还有God你都追不回来的人？呵呵……这小阮弋挺特别的啊……”

　　“他需要冷静。”高戥丝毫不介意宣燃的调侃，只是愣愣的看着，手里逐渐燃尽的烟花。

　　“那你呢？”

　　这次宣燃话音一落，高戥明显愣了一下，阮弋需要冷静，那自己呢？

　　高戥清楚的记得，当他追上去扯住了阮弋的胳膊，见他眼睛鼻子通红一片，正在不停掉眼泪的时候，高戥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抱住阮弋的。

　　可为什么想要抱住他？

　　是冲动？是可怜？还是不忍？

　　高戥也有些搞不明白，甚至在返回房车后，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丢掉手里燃尽的烟花，高戥这才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宣燃，“我？我也不知道……”

　　说完，高戥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边重新点燃烟花，一边在心里想着……或许自己也该冷静冷静吧。

　　因为高戥一直都记着，阮弋甩开了自己的手，并且后退了好几步的动作。

　　高戥当时只觉得手里一空，夜里的冷风瞬间灌进掌心的时候，就好像连带着心口某个地方，也跟着一起变空变冷了一样。

　　“你别过来。”阮弋带着哭腔的声音抖得厉害，终于在和高戥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后停了下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幅鬼样子，我……我没关系的，真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阮弋把脸埋进自己掌心，重新扬起来时，竟然强迫一般的对着高戥咧了咧嘴角。

　　这个满脸挂着泪痕，眼底里尽是伤心的笑容，刺得高戥心脏一紧，他下意识的就开了口：“阮弋，你别这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阮弋就好像彻底绷不住了一样，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我只是一时没忍住才这样的，我以后都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不用这么为难的，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惹你心烦为难，真的对不起……”

　　高戥的心都化了。

　　甚至嗓子有些发紧，好像被人紧紧勒住了一样。

　　他没想到阮弋伤心成这样，跟自己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卑微的道歉。

　　阮弋有什么错？

　　他不过是喜欢高戥喜欢到捧在了手心里，他就好像最虔诚的信徒，每一次的伏地跪拜，把姿态低进尘埃，也无所谓能不能换得一丝希望。

　　因为信徒觉得，能把自己喜欢的捧在手心里，就已经是最天大的恩赐了。

　　他又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阮弋，你不用道歉的……”高戥忍不住朝阮弋走了过去，说话的声音破天荒的抖了抖：“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尤其是对我。”

　　高戥从来没有如此小心翼翼过，就好像害怕惊到阮弋一样，一步一步的慢慢靠了过去。

　　“听话，别哭了好不好？我们……”

　　一步之遥的距离，阮弋突然抬手打断了高戥的话，也阻止了他继续朝自己靠近。

　　“是我不好，明明你早就拒绝过我，是我自己偏偏不听的……”阮弋一只手抵在高戥胸口，一只手胡乱的擦着眼泪，“我活该我认了，可是你不要在靠近我了，至少今晚让我一个人待着好不好？因为我这里太痛了……”

　　阮弋指尖点在高戥的心脏上，眼泪亮闪闪的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再次看向高戥的眼神里一片哀伤。

　　“这里面空空荡荡的，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进去试试呢？”

　　耳边全是阮弋伤心又充满绝望的质问，高戥看着手里绚烂耀眼的烟花，脑海里却全是阮弋望着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高戥抬手覆盖在自己心脏上，仿佛直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阮弋指尖轻点这里时留下的温度，以及……他的痛苦。

　　这里面空空荡荡的，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进去试试呢？

　　高戥在房车外坐了很久，一直想着阮弋说过的话，直到宣燃收拾好东西叫他，这才勉强回了神。

　　“我叫你半天都不理我。”宣燃知道高戥心里有事儿，也没过多抱怨，只是用脚尖儿戳了戳那些剩下来的仙女棒，问道：“这些怎么办？我才不要又放回车里去。”

　　高戥本来起身准备走的，听着宣燃的话这才回了头，只见他随手拿起一根烟花点燃，不等燃尽就抛进了所有的烟花当中。

　　霎时间整箱仙女棒全都被引燃，连带着外箱也烧了起来。

　　宣燃望着这燃烧中巨大的烟花，没心没肺的用胳膊肘撞了撞高戥：“诶，没想到一起点燃的效果不错啊，你有什么愿望吗？赶紧的，别浪费了。”

　　愿望？

　　阮弋可能希望从没来过这里吧？

　　高戥上车前回头看了看燃烧的烟花，略显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满是含糊又像极了自言自语一般的开口道：“那就愿……今夜好梦吧。”

　　“就这样？”宣燃一惊一乍的回头，愣了好久才拍了拍高戥的肩膀：“作为同床共枕过的泡友呢，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宁可是过错，也别错过。”

　　把宣燃送回家，高戥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别墅，可大门一开，迎接自己的只有摇着尾巴的小白。

　　别墅里安静得让高戥有些心慌，他一手抱起小白，任由它疯狂的舔着自己手心，甚至是下巴。

　　高戥迈着长腿上楼，率先打开了自己的卧室房门，可阮弋不在，就连浴室里、衣帽间里高戥都去找过了。

　　一边拿出手机，高戥一边走去了阮弋自己的房间，看着手机上显示着凌晨一点，高戥不自觉的就皱紧了眉头。

　　可阮弋还是不在。

　　阮弋没有回别墅，只是高戥不知道，阮弋是不想回，还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直接拨了阮弋的号码，高戥刚刚还在劝自己要冷静的时候，就被熟悉的一连串提示音给击溃。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高戥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手机，直接硬生生被气笑了：“这小崽子故意的吧？闹脾气呢……”

　　高戥心烦气躁的把手机收了起来，心想就不该放阮弋一个人走的。

　　有些憋闷的扫了一眼阮弋房间，由于很多东西还没送来，阮弋的房间显得异常空旷，不仅没有床，连柜子、桌子，甚至是沙发也没有。

　　而阮弋的行李也好像只收拾了一半，高戥看了一眼收起来放进衣柜的行李箱，以及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衣服，最后被倒在地上的另外一个行李箱，给吸引了目光。

　　这个行李箱看来被阮弋暂时充当了一下桌子，上面放着一大桶五颜六色的画笔，和一个有些眼熟，又厚又破旧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敞开着的，上面还放着一支淡蓝色的画笔，看来是画了一半，还没结束的样子。

　　“啪”的一声，高戥打开了阮弋房间的顶灯，借着暖黄的灯光下，高戥看清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一碗面条。

　　淡蓝色描金的面碗里，以海胆壳盛面，面条上码放着海胆肉。

　　虽然很多细节还没画完，但高戥记得，这是自己在游轮上，借用人家后厨，临时给阮弋这个醉鬼做的面条。

　　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挺会画画的。

　　高戥勾着嘴角笑了笑，突然联想到阮弋在比赛时写的食材清单，当时上面的简笔画和娃娃字体，就被网友们笑话过，高戥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就更深了。

　　伸手将画笔拿开，高戥看到旁边是阮弋用娃娃字体记录的用料，以及制作方式和所用到的辅料甚至调味料。

　　只是很多地方，阮弋都画着问号。

　　估计是没吃出来，或者是忘记了吧。

　　高戥笑着翻了一页，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就只好开始往前翻，这一翻不要紧，高戥竟然发现，整整一本笔记本里，记录的都是关于自己制作的料理。

　　从那碗临时制作的面条开始，到前一页，因为万齐而导致重做的分子料理——泡沫香芒带子，在到秘制脆皮东坡，全都是高戥制作的料理。

　　甚至还画了GR餐厅的菜单。

　　高戥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决赛那天的菜单，只是原本的菜单上印有所有选手要制作的料理名称，而阮弋画在笔记本上的，只有他和高戥的料理。

　　随后是“滚蛋吧，黑子”。

　　酒酿金燕藕梨羹。

　　爆浆蓝莓鱼子酱鹅肝。

　　以及高戥用湘菜、粤菜、淮扬菜、徽菜等……传统的八大菜系制作出来的，创意分子料理。

　　高戥整个人都愣住了，耳边突然响起了阮弋喝醉时说过的话：“我有超大一个笔记本，里面全是God，God做的料理，西餐的、中餐的、中西结合的，甚至甜品的，我全都有……全是你，全都是你……”

　　原来这小崽子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高戥忍不住的开始往前翻，越往前翻一页，心里就越是揪紧了一分。

　　直到页面开始变得泛黄，字迹变得模糊斑驳，甚至很多已经氧化到看不清。

　　高戥看着自己曾经在国外制作的料理，让他不断摘下米其林星星的金汤菠萝牛排、火焰牛排、真假樱桃鹅肝……一直到阮弋才复刻过的麸皮蕉奶松饼和天鹅之心。

　　有的是阮弋亲手画的，有的是从杂志上剪下来贴上去的，高戥甚至看到了，自己十九岁参加全球厨师挑战赛，最后获得青年组冠军的料理——月下芙蓉菊。

　　全是关于自己的料理。

　　哪怕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美食节目里，高戥突然灵机一动的烹饪，都全被阮弋记录在册，甚至有的料理高戥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这是一本厚重到令高戥无法承受的笔记本，合上封面时，高戥不仅觉得自己指尖都在发颤，心脏更是像被人捏紧了一样，窒息到颤抖又隐隐作痛。

　　直到这一刻高戥才发现。

　　阮弋捧出的真心不仅纯粹炽烈，更是承载了他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而高戥就是阮弋这颗沉甸甸的真心里，从始至终唯一仅有的最爱，他的梦，他的信仰，也全都围绕着高戥而发光发热。

　　可自己对阮弋都做了些什么……

　　高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干人事儿。

　　简直五行缺德，混蛋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