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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最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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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晚总是很宁静。
前一段时间松本润说想跟樱井翔找个幽静的地方休养生息,樱井于是跟他双双辞了职,选择来到这座依山傍水的小城。
他们住在半山腰一幢独立的私宅里,是租来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还没有电视。好在出租人已然辞世的老父亲是个爱书之人,书房的书橱里放了很多新旧不一的书。
两个人过着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宁静日子,看日落,看日升,看刮风,看落雨,每日里大段大段时间呆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
出租人是个热情的中年男人,有着乡下人特有大的嗓门和耿直个性。有时候他会带着自己小儿子提些自家摘的水果上山来看望二人。喧闹一阵热乎一阵,待太阳下山人也下山时,居高临下目送父与子离去的樱井和松本会情不自禁握住彼此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满足的孤独,还是孤独的满足。
两个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快满两个月,松本润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时候结束长假回东京去,樱井翔也像忘了一般没有问。在这里的呼吸很轻松,畅谈也自然,一切看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也许,他们会一直不离开。
每隔三至四天两个人会下山去购买一次食材,顺便补充所需的日用品。松本润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带来,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唯一的那家音像店淘点更新不那么及时的CD。
多数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下山,通常选择在蛋黄样的太阳悄悄爬起来的清晨,走进小城里时这个城市才刚刚在他们眼前苏醒。
上午逛公园,看小孩子玩滑梯老人打太极,中午一般选择去某家西餐厅吃饭,出来后太阳会有点猛,松本润于是顺理成章走进衣帽店选帽子——他的帽子已经在半山腰的屋子里堆出很可观的数量。
下午逛CD店,或者去参观展览馆,走累了就进咖啡店,吃点下午茶喝两杯味道有点怪的咖啡。
在晚饭之前他们会买好一干用品,每次选择一家不同的小饭馆吃完晚餐,再一路踩着夕阳的影子满载而归。
路过必经的广场时那里通常有很多放了学的孩子在嬉戏。
父亲戴着棒球手套跟儿子练习扔掷,哥哥带着弟弟学踩单车,年轻的妈妈抱着怀里的孩子相互聊着天,小男孩拉着小女孩准备去“冒险”。
有个男孩最近得了一块漂亮的新滑板,每次都踩着风一样故意从行人身侧险险刮过,有些老太太被吓到张嘴就骂,男孩吹着口哨刮远,神情更加得瑟。
听到滑板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迅速接近,樱井翔每次都会做出第一反应将松本润从这一边拉到那一边,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个顽劣小子撞伤我也倒好,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叱喝他带他去见家长,让他以后不会再有撞到身边人的隐患。
这也是他非常明显的一个改变。换以前樱井肯定二话不说先揪住这孩子吓唬一通再严厉警告,而现在,他似乎极为避免以声势,或者武力逼人,他害怕着惯用的形式。于是他选择的,是企图任何后果表发生在小润身上,而是在于他自己。
这是他们朝夕相处日夜常伴最奢侈的一段时间,随时随刻关注身边人的松本润很快也感应到对方的这一点。他隐隐不安。可日子却像串住大小相同色泽相近的浑圆珍珠一样往复地过,没有任何节外生枝,也没有任何爆发的压力。
或许是昨天下午那一场爱的运动有点过激,松本润有一点小感冒。找了些药吃了没见大好,樱井翔于是一早下山去买更为合适的药。
走的时候人问他,还想吃点啥不?松本润整个人在床上蜷成一团,毛发随意搭脸庞,看起来特别柔软。他说,那就南条路尽头那家点心铺的和果子吧。又说,要樱花形状的。
南条路其实也不远,真的,就在这个城市的快到尽头。
他们曾经在傍晚不知疲倦的散步一路走走到过那里,这家装修别具一格的点心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铺子不大,外面却修了一处围墙,葡萄藤爬满上面搭好的支架。几处间隔宽松的石凳石桌,一边品尝点心时一边还可以伸长脖子看到外围流经的一条潺潺的河。
松本润那个时候就点了樱花的和果子,憋着笑拿起一个神神秘秘凑到樱井翔脸边,樱井翔被他笑得一阵发毛,问,你笑什么?
松本润说:人面樱花两相映哪!sa~ku~ra~
得了便宜的笑容,简直也像朵花一样。
仔细算起来,这还是来到这里度假之后第一次的短暂分开。不知道是不是独处的时间显得特别难熬,眼见着外面骄阳似火越来越火,松本润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冰箱里还有些昨天做了剩下的食物,翔临走时也说过已经换进保鲜盒里,饿了放微波炉里打一下就好。松本润撑着起床热了后看着食物发呆,伸手去拿旁边搁着的水,手却碰到杯沿将它打翻过去,透明的玻璃杯在桌边咕噜滚了两下,奋不顾身冲撞到地上,好像也击打在人脆弱的神经上一样,啪嗒一声,四分五裂。松本润猛然一下站起来。
由于刻意地摒除外界纷扰,两个人来到这里以后便没有使用过手机。山上有牵电话线,仅限于房东大叔偶尔打电话来问候。松本润拿起电话的手心发汗,拨出几个数字了才想起来翔不可能将没有充电的手机带在身上。他放下电话命令自己深呼吸,呼吸循环了几遍,决定换好衣服下山,去接樱井翔。
可樱井翔在哪里?
松本润顶着烈日走过一条条熟悉与不熟悉的路,由于有点恍惚,他忘了给自己优雅的一身衣库选一顶合适的帽子。心脏仍在他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他却觉得荒芜的心境已衬得他垂垂老矣。从必经的广场到南条路很远,松本润有点反悔的心疼,大热的天我干嘛想吃什么和果子!
翔离开自己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松本润努力地想。
他当时换上了前两天自己给他选的新衬衣,短袖的,底纹是小碎花,没有扣纽扣,里面搭纯棉背心,一条浅色休闲库,登着据说很好走路的那双牛皮拖鞋。他的头发在逆光的窗前看起来有点过长了,发梢在回忆里闪闪发光,他靠近自己捏紧后脖,两个人凝视着对方简单的接口勿,那个口勿也有阳光下曝晒的味道。
一切美好得可以做完美的告别。
松本润记得每次ML之后翔都会凑到他耳边,炽热的呼吸像一个刚从炼丹炉里蹦出来的缠绵的魔咒,无数次地说:我爱你,表离开我。我爱你,所以表离开我……
他不允许他离开,于是他自己走开了?
松本润走得越来越快,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身体不适的病人,快得几乎一路奔跑。
路程在加急的时间中被缩短,远远的看不到那一簇葡萄藤,喧哗拥挤的人群将它们掩埋。
越来越近。心跳声也越来越大。
咚咚。咚咚。
他听到别人在议论:
哎呀可惜了,还这么年轻!
好端端的怎么就跳了呢?
没有人看到吗?劝也没劝住?
怕是没来得及吧……
这是哪家的小伙子啊?是外地人吧?
是外地人啊,我记得还在广场那边看到过他,跟另外一个,这么高个的,两个人。
这是有什么事不好解决,有什么想不开啊?
不会是情伤吧!年轻人哪,就容易在情情爱爱上迈不过这道坎!
……
那哪是一堵人墙,松本润勉力绷紧身体,感到一阵炫目的头晕,隔着人里人外短短几步的,根本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前世与来生的距离,是如何牺牲都已惘然的距离。
他跑了,在那一边。这一边的他追赶不及。
松本润_chan抖着手去拨开人群,一层层人被拨开,看到他显然悲恸的表情,都了然地点点头自动让开,眼里还杂了点探究和怜悯。松本润看到湿漉漉被铺在地上的人一双没了鞋子的脚,上面的库脚浸了水,浅色变了有点深。他深吸一口气再要去拨开最后的人墙,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搭到他肩上,他被动着跌人一具熟悉的胸膛。
“我在这里!”
你醒醒啊。这才是属于你的我。我在这里。
千言万语都凝固在紧密地试图不分彼此的拥抱里,那个人又带着热气凑到他耳边,一遍一遍:
我没有事,那不是我。小润,我在这里。就在你面前,你怀里。小润,小润……
松本润一点一点回应这个令他窒息的怀抱,手搭上那件碎花底衬衫,死死攥紧。
四周变得格外安静。
在这种不寻常的刻意为之的安静里,松本润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情不自禁地抱紧眼前这个人疯狂确认着接口勿。但他与他不用抽空将眼睛环绕一周也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要搬家了。
不能分开。并且都要活着。
在亲眼目睹的一场死亡面前,他们才真切体会到,一起活下去有多么美好。
*尾声*
秋高气爽的时候,他们沿着长长铁轨走到了那个相遇初始、也是离别初始的地方。爬上高高的山头,山间的风带着绿草气息装饰着的亲近的凉意。松本润穿着套头毛衣,领子高高的,收起一段好看的颈间弧线,而吊在后面陪着双胞胎小姐妹玩耍的樱井翔月兑了外套系腰上,露出卷起半截袖子的胳膊。
转眼那个翻改而成的气象观测站已近在眼前,前后两拨人拉开的距离大起来。松本姐弟很有默契同时止步,回头低看,樱井翔正献宝似的变出小姐妹俩从没玩过的竹蜻蜓,樱井翔开朗笑起来的时候,弯弯弯起的来眼睛真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姐姐问润:他真的相信了那个有关他母亲的调查报告? ——在经历了那场阴错阳差“预演”的死生相隔后,松本润在他曾经的心理医生和挚友南茜那里得到了提示。善意的疏导过后……是樱井翔这次似乎真能陪他到老了。
竹蜻蜓从两个孩子手里放出,孩子们拍着手叫好,那种极为纯粹的快乐感染了大人们。松本润是回答也是自我说服地点点头,毫不掩饰会带去微醺感觉的目光落樱井翔身上,微震了樱井翔,对方于是也回转头来,闪闪发光的笑颜,正是记忆中崇拜的少年模样。
《小崇拜》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