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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青鱼秃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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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嘻嘻哈哈把两盆菜端了上来,极力让自己不要露馅,可以那憋着的嘴角藏也藏不住想坏的笑。
"哦呵,你们两个怎么那么快就有奸情了?!"甄味两眼放光,总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周墨白眼一翻:"师姐,你好叫好嘛?!宁噶是侬想得这种人吗?!"
甄味托着下巴:"哦,你知道我想的是哪种人吗?!"
周墨已经看不到眼黑了:“我还不知道你想的是哪种人?!”
甄味换只手托下巴:"哦,你确定你知道我想的是哪种人?!"
周墨捏着拳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啦,你们两个碰到就是皮。"周木打断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大大(上海本地人对爷爷的称呼)!"周墨嘀咕:"就知道你们偏向师姐。"
周光荣分别吃了两筷子,笑呵呵,也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周墨着急得问:"太太(本地人所有曾祖辈都叫太太,不分男女),怎么样?!"
周木刚好吃了他的贵妃鸡一筷子,他放下筷子:"胡闹!阴阳油复炸,然后再用高汤烧,这复炸后质感都给烧没有了,除了留了一点焦香还有什么?!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多此一举,多此一举!"
"哈哈哈,大大别生气,我就是想试试看,哈哈哈哈"周墨锤着桌子狂笑:"大大,你要是吃了黛秦的贵妃鸡还不得气疯,里面有你最不喜欢的东西!哈哈哈"
甄味看向黛秦,他脸上带着一种从来没有的作弄意味,也是一脸坏坏的笑看着自己。
她想不对呀,最后一步用红酒和橙汁调味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出格,也就是最后的味道中不仅仅有酒香还带着一股甜酸的橙味。
本来【贵妃鸡】就是四川荔枝味派的,酸甜其实就是它精髓的地方。而海派【本帮贵妃鸡】则是加入了红酒,让其味更具有酒香感更浓郁。
她建议黛秦用新奇士橙汁替换了醋,这样最后的风味是酒香中混合了橙香。红酒是外来品,新奇士橙也是外来品,其实是更符合海派的风味的。
"有趣,放了橙汁吧,这个有点西式感觉了。"周木放下筷子。
周墨笑倒在黛秦肩头:"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大大吃不出来!哈哈哈哈,还有一样啦。"
黛秦也是笑着,那笑含蓄而又带着小得意:"甄姐,你试试看。"
"呵,得瑟……"甄味摇晃着站起来,先是喝了一口白水把嘴巴里的酒味去掉,拿了筷子在桌面上磕齐,便去夹了一块鸡翅。
酒香先声夺人,再来是橙汁的酸味,让人胃口大开,接着是橙汁的甜味……不对,不是橙汁的甜味,也不是白糖的甜味,这种甜很特别还带着一种混合不明的感觉。
整个鸡翅吃起来酸甜酸甜,很鲜香,但又不是那么酸那么甜,但这种甜的感觉又很熟悉……
哈,甄味笑了……原来是这个!这不就是两种鸡翅的超级混合做法嘛!
“猜不出来吧。”周墨比黛秦兴奋。
小时候,家里长辈凡是看到土字辈的子弟都一直摇头,因为这辈里的都是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这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娶世交的女儿——甄味。
长久以来,周老爷子对这位外姓大师姐那是如珠如宝,连带着对土字辈都选择直接忽略。
他的父辈火字辈还能偶尔得到老爷子的亲自指点,到他这辈,呵呵。
在自己没有出生的时候,听闻老爷子就抱着大师姐走街串巷各种喂食好吃的,甚至因为她而大骂火字辈结婚太晚,孩子都没生出几个,同辈份里哪个都拿不出手。
要知道老爷子能口出责骂也是因为太不甘心了,甚至都放话出来,但凡周家子弟谁娶到甄味谁都是周家的功臣,一直骂到火字辈全部生了孩子。
但是对比那时候已经七八岁的甄味,土字辈还是年龄太小了,老爷子也无办法,常常对此唠唠叨叨,后来去了性觉寺后性格方才好了很多。
于是比本家年纪大很多的外姓同辈,便很早就收徒弟,导致金字辈外姓重点培养的弟子都比土字辈的本家大上很多。
他们真以为还能跳辈分攀高枝?!且不说甄家第一大弟子姬海桐,瞧瞧这次大师姐带来的黛家的黛楚。
啧啧╮( ̄▽ ̄)╭,不过作为夹在中间的土字辈,他还是觉得能难为难为这个祸起萧墙的萧墙,还是很有意思的嘛!
“嗯,放了可乐了吧!”
周墨顿时垮了脸:“我去,就在中间和高汤一起加了一些,这你也吃得出来?!”
甄味不以为然:“就这点道行,还想关公面前耍大刀?!谁可以没吃过可乐鸡翅,那绝对不会是我好嘛!”
“你们也就只能蒙一下爷爷他们不喝可乐的老一辈,怎么可能糊弄我们这种在可乐雪碧里泡大的呢!”
周墨气呼呼,黛秦耸耸肩膀,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来了,来了,大家来尝尝我的。"李涛和另外一位周家子弟一起上了一个他的菜色【油煸草头】。
两盆草头那是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乾坤,均碧绿生青,猪油薄薄覆在草头上,油光锃亮。
李涛得意极了:"哈哈,黛家菜谱里的记载和周家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焯水,然后过油喷酒调料,连时间上都一样,味道应该不会差特别多吧。"
周家那个子弟在一旁默默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黛秦说话了:"李涛,这个不是步骤一样就味道差不多了。你看别人摄影师那怕调制设备放那里,不同摄影师只是上去摁了快门,拍出来的照片都是不一样的。先让我们吃吃看再说。"
说完,他从两盘几乎一模一样的【油煸草头】里各夹了一筷子,吃完后他指指右边那盘说:"这盘更好吃一些。"
李涛神情变了变,继续期待得看其他人。
周墨吃了吃:"嗯,右边好。"
李涛神情有点裂缝了,转眼睛继续期待得看甄味。
甄味吃了吃:"嗯,右边好呀。"
李涛神情崩溃了,他抓头发,自己也去夹周家烧的草头。
入口软糯顺滑,满口的猪油香气以及草头特有的清香味道,咬下去鲜香清甜弥漫口腔。
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呃,好像确实是你的好。奇怪了不是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步骤嘛?!为什么味道差不多,口感却有这么大的差别?!我感觉你这盘草头吃起来比较细洁。"
那名周家子弟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草头这个野菜,有些梗子还有叶子比较老,吃口不是很好。我在处理的时候就已经慢慢把那些梗子还有老的叶子处理掉了,所以炒出来口感会更好些。"
"哈?!不是都是处理过的嘛?!"
甄味摇摇头接上:"草头这个菜以前我爸常常从酒店前的大草坪上随便摘十分钟,就能拿回家炒炒的。这个菜现在都是种植了,所以没有自己慢慢采摘嫩尖的口感了。厨房的打荷处理起来也是随意操作,我觉得王师侄所谓的处理应该是更细致一步的处理,模拟以前人采摘野生草头的处理吧。"
周家王姓弟子点点头:"是的,甄师叔说的对,我确实是觉得一点点不好就扔掉了。可能三斤多草头里最多能摘出八两吧,我觉得越是尊贵的客人越值得如此精细的对待。"
周老爷子呵呵笑着,周木也很欣慰,虽坐在那里不发表意见,但脸上却遮不住的笑。
"三斤处理完才八两。"黛秦若有所思。
"服了服了,我服了。"李涛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喃喃:"只能看【青鱼秃肺】了呀。"
"其实,黛家对这道菜的记录并不少,我爷爷那时和老正兴饭店主厨是有些交情的。那时候他就专门研究过这道菜,【青鱼秃肺】中秃这个字就是光秃秃纯粹的意思,说穿了这道菜就是清炒青鱼肝。"
黛秦慢慢回忆着这道菜的做法:"一般来说这道菜都是红烧的,先把青鱼肝血膜、肠衣去除洗净,然后用姜汁和黄酒浸泡半小时去除腥味。随后洗干净焯水,再入油锅,先煎香再烹黄酒焖几秒,最后加上姜末、黄酒、酱油红烧。最后还需要勾芡出锅,淋浇原汁即可。对于整个烹饪技术来说其实不是很复杂。"
周光荣抬了抬眼睛白胖的脸依旧呵呵,周木可就立刻严肃起来:"【青鱼秃肺】这道菜虽然不复杂,但是觉得知道菜谱就能烧好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根本就不会烧这道菜,就算笔记上记满了父亲对于这道菜的心得体会,他也依旧不会烧这道菜。
作为国外长大的黛楚,现在看别人处理青鱼肝就觉得挺新奇的。
五斤左右的青鱼肝,大小就像一个婴儿拳头,看着有些鸡胗。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深暗红色表面光滑,按下去略有弹性,但是和鹅肝比起来却是更嫩的手感。
中式的餐饮不比西式,在西方类似这种肝类处理,一般来说都是直接去筋膜冷吃的。
如果是他自己处理,会真空后隔油57度低温油炸,然后用喷枪进行复热,配好酱汁以及佐料上盘。
这种处理的肝质无比的嫩,重点在于材质的口感以及酱汁的调味。
这套方法在中餐里肯定行不通的,他的笔记里这道菜是绝对的重油,鱼肝在第一道过油的时候就是明火直接煎制,高温的油会瞬间脱干鱼肝表面的水分,这样才能在后续的黄酒焖制、酱油红烧以及勾芡中不会散型。
这道菜的关键是最终成品的形状以及鱼肝口感,缺一不可。
"这道菜以前有客人就有最高的评价,'状如黄金,嫩如脑髓,卤汁浓郁芳香,入口未细品,即已化去,余味在唇舌之间,久久不散。'"马朝手上稳健处理着鱼肝,眼睛斜睨了睨金发碧眼的黛楚,嘴上无不恶意道:
"很多顾客都说它比西餐里的鹅肝还要肥美,要烧这样一道正宗的【青鱼秃肺】,鱼肝必须要活取,处理的时候不能有腥味也不能弄破鱼胆。就算煎鱼和最后勾芡的时候都要万分小心,因为一旦手抖鱼肝就会散掉,这和鹅肝切片可又不一样。鱼肝形态一定要完整。"
"你,炒得好嘛?!"
黛楚眼都没有抬,心里对这道菜有着不一样的计算。
他垂着眼凝视着面前这盆浸在黄酒里的青鱼肝,额上有没有被帽子扎住的一缕发,发下粗且有型的眉毛,根根长到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碧波的滟涟。
欣长的身体立在那里足足有十几分钟,突然,他开启油锅,捞出了青鱼肝,然后快速吸干表面的酒,每一块鱼肝装进一个易扣保鲜袋里。
黛楚扣好保鲜袋口,然后留了一道小口,他凑上嘴猛力一吸,然后利用保鲜袋易扣瞬间就真空了那袋青鱼肝。
……
窝糙,周围的人都震惊了,马朝也惊呆了。
一众人鸦雀无声,看着黛楚测了油温,将十几袋人工真空的青鱼肝隔油滑入油锅……
然后他将黄酒装入喷瓶,开启另外一个油锅热锅,在热锅的过程中不断往锅里喷黄酒,顿时酒香四溢。
捞出冷温油炸的青鱼肝放在炸漏里,原冷温油调火高温,炸漏带着青鱼肝快速进入高温油锅里,香味瞬间飘出来……
就那一瞬间,在大家还目瞪口呆的时候,他捞出炸漏送鱼肝入热锅。
此时如果有慢放镜头的话,大伙一定能看到锅里的滚油被炸漏在空中带出一道油迹,落在锅里发出爆炸一般的滋滋声……
黄酒喷了三下,大量热烟还没有冒出来的时候,就被锅盖直接闷了进去。
在大家倒抽一口凉气的三四秒间,黛楚已经掀开了锅盖,有条不紊地下黄酒、酱油、姜汁、调料,轻调水淀粉下锅勾芡,半透明的水淀粉浆液在半空闪着微光。
……
马朝快疯了,这是从没有烧过青鱼肝?!为什么就能那么肯定放多少酱油多少调料?!
揣着一张洋鬼子脸骗鬼呐吧!
【青鱼秃肺】上来的时候,一盘是浓油赤酱的一盘,而另外一盘却是西式摆盘的方式。
每块青鱼肝下摆放着一小块干面包,就比青鱼肝小那么一点点,淋浇在青鱼肝上的芡汁滴下来的时候,就那么恰到好处的没有碰到干面包。
这还是【青鱼秃肺】嘛?!
周木摇了摇头,连带干面包夹起了鱼肝放到嘴里,在咬下去时,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绝对是【青鱼秃肺】!
这,这,这也绝对不是【青鱼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