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Chapter 61 暗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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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辛未追出去的时候，时值午后两点，天穹之中的淡金炽烈的日光已被淤积的墨云罩住，远空城市与墅区湖泊的水天交汇线堆满了阴翳的色彩，天地之间掀起了暗沉的风，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的温度已经骤降了好几度。
好像要下大雨了。
当下脑子乱哄哄一片的舒辛未，只想着找人，瞅到了谢止膺的身影，他似乎正在往别墅背阴处的私人湖畔踱步而去，背影孤毅不驯，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他去那里做什么？该不会是——
舒辛未的心不由得揪紧，咬了咬后槽牙，把心中不住奔涌的妄念按捺下去，赶忙撒腿追上前去。
穿过一条由鹅卵石细铺而成的青灰色窄路，路道线条弯弯曲曲，像舒辛未掖藏在胸的少女心事一样，时不时就来个一波三折，焦虑的视线拨开眼前的重重绿植，一大片冷蓝色的湖泊随着她的逼近而逐渐显现出来。
而谢止膺呢，他已经停止了踱步，独身矗立在湖畔。
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瞬即冲上了舒辛未的脑袋，锁定谢止膺的方位，她马不停蹄地冲刺上去：“教官，不要跳！——”
她这一天外来音，堪比正在锯床脚的电锯声，临湖远眺的男子听后，平寂的扑克脸上陡然崩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谢止膺稍微斜身侧眸，刚一抬眼，一个少女身影就跌跌撞撞扑上来，恍若刹车不住的小电驴。
他见状，摇了摇颅首，轻抿唇角，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的身体，同时也微微摁住她的肩膊，稳住她因惯性向前倾的躯体。
舒辛未的思绪还停留在谢止膺临湖欲坠的假象画面上，她双手反抓着他的手腕，直直盯紧他，登即用苦口婆心的口吻道：“教官，饭桌上欧老夫人那一番话，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没资格去陟罚臧否。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但是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你还很年轻，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她抬首说话时微微喘着气儿，娇软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喷薄在谢止膺的下巴颔上，像是一枝狗尾巴草时不时挠他一下。
谢止膺松开放在她肩膊上的上的手，脸上的冷毅线条随之柔和了些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的脑袋装着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毕，舒辛未的额角处就被他的手指掸了一下。
舒辛未先是捂额吃痛，继而细细思忖他话中的潜台词，眼神亮了亮：“教官你不打算跳湖了？”
谢止膺：“……”夏虫不可语冰也。
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样庞大物体上，朝舒辛未努了努下巴：“想玩游艇吗？”
舒辛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搓了搓掌心，抬头看了看天气：“想玩是想玩，但是好像下雨了诶……”
“那只是乌云在虚张声势。”谢止膺眼梢微勾，不甚在意，朝游艇走过去。
“可是……”舒辛未有点担忧，看着他走在前头的背影，心中还是害怕他发生了什么事，就亦步亦趋地也跟上。
谢家的私人湖泊是在楠城一处著名网红打卡地点，每逢工作日便会开放给游人，现在是国庆假期，旷阔的“V”字形湖泊上阒静如镜鉴，时有数只白鸟展翼贴着湖面咻咻剪波而去，掠起一围一围的雾色涟漪。
两人坐上了一座双人座游艇。
谢止膺显然是非常有经验，一路乘风破浪，把游艇开成了海盗船，系好安全带的舒辛未差点被吓出了嗓子眼。
好几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谢止膺将游艇开至湖心，就踩熄了脚刹。
湖心也正巧是楠城的中心位置，低迷的云凝冻了，气氛是抵达冰点的寂静。
此刻，有人打电话过来，谢止膺兜袋之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神色略显不耐地拿出手机。
舒辛未无意间瞥到来电显示的名字，谢止行。谢止膺的长兄。
似乎感知了什么，舒辛未蓦地朝原先出发的湖畔看过去，有一个修长挺拔的男子身影，如一根木桩钉在畔上，岿然不动。
隔着半片湖泊，谢止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朝舒辛未挥了挥。
舒辛未心虚地撤回视线，把身体掰回来，看向谢止膺：“教官，你的长兄在湖畔——”
“咔”的一声轻响，谢止膺把电话毫不客气地掐断，他的神色染了一分隐隐的阴翳：“嗯？”
男子的语气既危险又挑逗。
舒辛未双手攥紧了黑色安全带，视线平视前方的湖水，语气轻颤：“那个，这湖里有食人鱼吗？”
她生硬地拐起了另一个话题。
谢止膺挑了挑眉将手机塞回兜袋，伸出手掰过她的脸，手指捻着她的下巴颔，逼迫她直视他。
他不答反问：“现在很怕我？”
她坦诚相告：“嗯，我怕自己一旦惹你不高兴，你没准把我丢在湖里，要是湖里有食人鱼，那我就惨了。”
“呵。”他气笑了，松开了禁锢她下巴的手，“你的脑袋果然装得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兜袋之中的电话再次打过来，舒辛未眼睁睁地看着谢止膺长按手机的某个键，将手机关机。
关完机，谢止膺问：“你手机带了没？”
“没带，落在房间了。”舒辛未一副乖巧的样子。
“嗯，接下来，因为你的失联，你的家人会把我列为危险人物，认为我拐走了你。”
听着谢止膺略显自嘲的口吻，舒辛未的胸口仿佛塞了一块柠檬，心中酸凉不已，酸胀的情绪在胸口处发酵，接着灌入五脏六腑。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刻口拙了，蕴藉的语言成了一种单薄乏力的东西。
语言不够，行动来凑。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手从袖袂处缓缓伸出，去牵住了他的手，感知到他的掌心非常冰凉，她特意用手指紧紧捂住。
男子的手有一瞬的僵窒，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有些无措，他俯眸看向了身侧的少女，少女白皙的粉颊上涨起了一抹浅浅红晕，樱唇微咬，眸光潋滟，攒着一团赧然的雾气。
他邃眸掠过一抹深色，无声地接纳了这份温暖，并将少女的手温柔地反握住。
两人静默良久。
“教官，”晌久，舒辛未终于平缓了失重的心率，坦然地问道，“你没有告诉过我你是楠城人。”
“我的根柢不在这儿。”谢止膺语气稍沉。
“在哪儿？”
“米国的温哥华东区，一座小城市。”
舒辛未讶然，她没有想到谢止膺是在国外长大的，她问：“温哥华是什么样子的？”
“那座城市很乱，人性颠倒的乱，不过我生活得还不错。”谢止膺的语气云淡风轻。
“那你的家人呢？”舒辛未思量良久，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问。
“母亲和妹妹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父亲在米国，还活着。”
舒辛未：“……”
谢止膺看着她面露纠结的神色，整个人似在欲言又止，他薄唇噙笑：“还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
揪紧着袖袂的手指随着绷紧的思绪开始松解，舒辛未踟蹰了一会儿，缓声问：“我冒昧问一下，欧老夫人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似乎怕谢止膺不知道是哪一句，她额外补充了一句：“是有关陈悦然和谢易菲母女的事。”
空气掠过了一抹空白色的缄默。
谢止膺看着舒辛未，舒辛未也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止膺。
她回忆起方才饭局上他的一举一动，欧老夫人提起的这件事，绝对是戳到他的痛处，他才会像是突然失控了似的站起身来，脸色阴翳得可怕。
甚至，她在他的瞳孔之中寻觅到了惹人悚然的弑意，这是她此前在他身上不曾见到过的情绪。
可他又是隐藏得如此之好，她只窥探到他失控情绪的冰山一角，他旋即控制好了情绪，把一切不该流露出来的东西收敛回去。
仿佛，他之前彰显在她眼前的都是假面，而刚刚失控的他，才是真实的，又像是一只搁浅在滩涂上的蚌，不慎将坚硬的蚌壳张开，露出了脆弱而本真的自我，外人尚未来得及看清楚，蚌又把壳阖上了。
在长达十五秒之间惹人心焦的对视里，舒辛未终于等来了答案。
“陈悦然是我母亲，谢易菲是我妹。”谢止膺似是怕了她，身体靠在靠椅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落在了远处，“我在温哥华上学的时候，有次，下楼买面包和牛奶，回到家，看到母亲和妹妹倒在了血泊里。邻居告诉我，刚刚来了一帮劫匪，我刚巧没有在场。”
舒辛未瞳孔一缩，伸手捂住胸口，每逢听到涉及暴力与血腥的事情，她会呼吸不过来。
她难以置信谢止膺会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去阐述这一段经历，倒在血泊里的人，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可此前他在餐桌上所流露出来的阴翳情绪，却已是深入骨髓。
“其实欧老太说得没错，母女俩的确是被我和父亲害死的。”
舒辛未手指揪紧胸口的皮肤，她看着谢止膺的侧脸，看着他翕动的嘴唇。
此时，他也侧眸，看着她，说：“如果我妹现在还活着，估计她比你大三岁，该忙着找工作。”
这一番对话，信息量巨大，舒辛未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消化，她感到极度的窒息。
气氛变得很微妙。
下一瞬，她觉得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伸手一摸，满脸的眼泪。
眼前的男子却依旧唇角噙笑，他一直没有卸下他的伪装，他一直没有把蚌壳主动张开来。
舒辛未已经完全忘却了他与Eagle之间身份纠葛的事情。
她的眼中，只有一位叫做谢止膺的男子。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布下骤雨，雨丝在激吻水面，船身与如注雨丝撞击引□□啸。
她的心脏，对他——
地震了千万次。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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