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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46 陪酒 ...

  •   电话被谢止膺掐断的同时,这一端,棉城穹空之上的夜色正浓,远空如经过反复洗濯过的水墨色浓稠缎面,色调是斑驳而迷离的渐变之黑,Z大的寝室楼几乎处于灯色阑珊的阒寂状态里。

      107寝室里,寂静而近乎宁谧的空间之内,静得只能听见悬于墙面上的钟盘指针悄悄走动的滴答声响,各个床铺上曳起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动响与指针之声游荡在灰淡的光影之间。

      忙于新闻课程实践这一周,舒辛未白天忙于上课,下午、晚上则潜伏于贩售番薯的店铺里,整个人连轴转,毫无喘息的空当儿。参与这个新闻实践项目的组员们还要在无课无项目的大中午赶各个科目的作业。

      全员的神经如一根被朝两端拼命拉扯的细弦,高度地紧绷着。

      此外,一同参与打工的楚州,在连续两三天的潜伏期间,并没有拍到一些很有价值的视频和画面。

      不到二十平方米大小的店铺,仅是贩卖平平无奇的番薯而已,店铺内的工作氛围像冗长的裹脚布一样沉闷而憋心,又有什么大新闻可以去挖掘呢?

      小组里不免有些人的信心发生撼动与动摇。

      距离作业的截止日期还剩最后三天,也就是今天,深夜十点钟的作业项目汇报小组会议上,大雄班长问:“好几天都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会不会是周恒学长骗我们?”

      舒辛未刚打工回来,身心俱疲,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糟心,她知道大雄班长说此话是出于某种担心她的好意,但她显然没有同意的他的话。

      她说:“挖掘新闻线索,我们需要再耐心一些!”

      其实,也不能说一点线索都没有。

      舒辛未在店铺里打工时,跟另外一位同样是做兼职工的女生成为了朋友,女生名儿叫筱雨,是同城高校M大的学生。

      筱雨的性格比较温软,做事也如蜗牛般温温吞吞,在舒辛未在这里兼职的几天,就亲眼看到筱雨时常被周遭的男员工取笑与戏谑,男员工偷懒、不想干活时,会找筱雨,让她帮他们的那一份儿给做了。

      舒辛未看不过眼,本打算替忍辱负重的筱雨出头,但每一回都被楚州及时的阻拦住。

      他说,职场上自有一套潜在、正在自动运转的生态系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果舒辛未擅自去篡改生物链——因为一时的仗义去为筱雨打抱不平,那么,筱雨可能会获得一时的庇护,而对舒辛未产生感激之情,但舒辛未无法庇护她一辈子。如果在某一天舒辛未未能及时庇护筱雨,那么,筱雨可能因之对她产生怨怼之辞。

      何况,舒辛未是到店铺搜集新闻素材的,她应该恪守“冷静、客观的记录者”这种角色的职能。

      她眼睁睁地看着筱雨陷入被男员工暗中欺侮的泥沼之中,却不能伸出援手,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

      楚州将这些场景都记录在镜头里。

      除了员工与员工之间不平等的人际关系,舒辛未暗中摸查了店铺的食品安全情况、人事调度情况、员工薪酬结算情况,经过一轮摸查,结合已有的资料,她并无发现该店铺有任何不妥。

      可能周恒学长所描述的恶劣情况,在店铺里是如实存在的,但店铺正在与时完善之中,所以,以舒辛未目前的处境来看,这些问题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并没有那么明显。

      今晚十一点时,熄灯前,舒辛未跟俞予春说:“如果最后三天还是没能发现有更大价值的新闻线索,我就给你们逐个磕头谢罪。”

      俞予春困得睁不开眼睛,只发出浓重的鼻音:“唔,三跪九叩倒是不必,你跟谢教官好事成了,就请我们每人喝一杯芋泥奶茶就可。”

      舒辛未赧然,想要跨过由床帘围成的楚河汉界,伸手去捶她:“你瞎说什么,我跟他好久没聊,哪来的好事——”

      聊起谢止膺,谢止膺的语音电话就来了。

      为了不打扰大家的睡眠时光,舒辛未匆匆忙忙给手机的听筒处插上了耳机,整个人塞进了棉被里,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胀鼓鼓的人茧。

      不知是被窝太暖,还是谢止膺的嗓音太过于温柔,她居然在与他通话的过程当中小睡了过去。

      也不知小憩了多久,她就被听筒里一阵“老大、老大”的呼唤声惊醒。

      舒辛未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残碎的梦与听筒的声音如洗衣机内的衣物混乱搅和在一起,让她在短瞬之间分不清目前的声音和视觉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梁君恩的。

      拿眼瞅了瞅手机屏幕,通话仍在持续进行中,原来她还没有与谢止膺结束通话。

      一句带着抱歉意味的“我不小心睡着了”准备脱口而出,讵料,在下一刻,她听到了谢止膺和梁君恩的谈话。

      两人的谈话在最初时,是极为日常的寒暄,疏松平常,她想:自己还是先噤声吧,不去打扰,等谢止膺跟梁君恩谈话,她再跟他道晚安。

      只不过,随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消逝,两人的谈话脱离了日常的寒暄,进入了某种隐秘的对谈。

      VIP,监控,身份,这些既隐微又蕴含着猎奇意味的词汇,时不时从两人谈话的罅隙之中蹿入舒辛未的耳内。

      她突然像个不合时宜的窥听者一般,敛住了声,屏住了呼吸,连身体也随着声息一同僵窒。

      谢止膺和梁君恩,他们,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为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尤其是梁君恩最后对谢止膺所说的那一句:“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谢止膺的身份,就不是教官吗?

      难道还有别的……

      黑暗之中,舒辛未的呼吸微微沉了沉,一种自我感觉的荒谬念头陡然浮上脑海之中。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个深深埋藏在心的名字。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谢止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他呢?两个人的身份跨度太大,把两种身份重叠在一个人身上,未免显得天真而离奇,连小说和电视剧都不敢这样编撰。

      会不会是她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听呢?

      应该是这样的吧……

      当谢止膺那端终于终止了通话之后,舒辛未又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距离作业截止日期的倒数第二天,大约是晚上八点左右,番薯店铺的老板给全体员工举行了一次在外聚餐活动。

      说是全体员工,其实也不过是十来人左右,男女比例二比八,聚餐的地点定在店铺附近商圈内一家有点名气的网红大排档里。

      舒辛未和楚州原本是不打算参加这次聚餐,他们只在这里打了不足一周的兼职工,除了筱雨,他们跟店内其他员工都不算熟络。

      筱雨在聚餐前的前一晚突然央求舒辛未,请她务必参加聚餐。

      舒辛未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

      筱雨说:“如果辛未不来参加的话,那么到时候聚餐的饭局上,只有我一位女员工,我、我会感到非常害怕。”

      出于同性之间的照顾心理,舒辛未就爽快地答应。

      聚餐当晚,原本十多个人的饭局上,舒辛未看到了主席座位上多了好几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他们脸上都泛着某种近乎油腻的光,身上的白色衬衫因为啤酒肚和肥膘而撑开了一条不小的缝。

      她听坐在身侧的筱雨说,这些是店铺的品牌投资人和合伙人,平时都不露面的,筱雨已经在番薯店铺内兼职半年,最近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还是在两个月前的店铺庆典活动上。

      舒辛未遂是扫视了一下那几位“不显山露水”的中年男子,不巧,她扫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凝视她,眼神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露骨,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老板在审视员工,而像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

      不由得匆匆撇开目光,舒辛未蓦地手心发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一定要镇定,这里是大排档的一个内部房间里,大庭广众,他们应该不会对她们怎么样。

      饭局从开始到中途,聚餐的气氛一直进行得还不错,菜陆陆续续传上来,桌席上的谈话算是蛮正常。

      一直持续到十点多的时候,舒辛未有些疲于应付了,饭局上,出于礼节,她被近旁的男员工灌了几杯啤酒,三两杯酒液冲入肺腑,须臾,她的脑壳就微微的疼,且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酒量不算很差,但也不算好,仅能算是中规中矩的水准。

      楚州的酒量比她好太多,他喝了四五杯,但人一直是极为清醒的状态。

      舒辛未去了一趟洗手间,她给自己洗了三次脸,用冷水浇灌自己疼热的面部,以冲洗自己的醉意。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略显迷糊的接起:“喂,予春,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是喝了几杯而已,待会儿,我和楚州就回去了。”

      “你喝酒了?”低沉而略带审问性质的男子嗓音从电话那头荡过来,像是一盆寒冷之水,兜头向舒辛未淋下来。

      她的人似乎清醒了几分,舌头打折卷儿,直呼全名:“谢止膺?”

      “你现在在哪?”

      “XXXX大排档。”舒辛未下意识报出了自己的坐标,旋即又乖巧地说,“教官不用担心啦,我只是在聚餐而已,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是个大人了。”

      “你身边熟人有谁?”谢止膺的语气依旧很沉。

      “楚州,我的同学。”

      “还有呢?”

      “没啦。”

      那边的人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舒辛未以为自己的网络信号不好。这时候外边似乎传了什么躁动,像是有女性的低声尖叫,也有男性的起哄声,舒辛未感觉不太妙,连忙对那边的人说:“教官,我有事,先挂了!”

      舒辛未重返那个房间的时候,突地察觉气氛陡然变了个调。

      一位投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空着的座位上,将油手揽在了筱雨的肩膊上,拿着一杯酒送到筱雨眼前,说:“雨妹,今晚你不喝这酒,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此话一出,桌席上好几位男员工都在眉飞色舞地起哄。

      筱雨单薄的身体抖若筛糠,她怯懦黯淡的目光先是望向楚州,但楚州整个人像是木鸡一样呆,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能体察她的处境。

      她在望向舒辛未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皆是苦苦央求之色。

      舒辛未忽觉这个场景极其倒胃,她冲上前,将那只揽在筱雨肩膊上的咸猪手剥开,将筱雨护在身后,“筱雨不能喝酒。”

      这一出,让那个揩油不成功的投资人黑了脸,他身侧的客户经理连忙打圆场,将酒送至舒辛未眼前:“领导给她敬酒是赏识她,既然她不能喝酒,那你替她喝,给领导赔个罪。”

      舒辛未深呼吸一口气,将眼前的酒挡开,冷声说:“给领导陪酒,应该超过了一个员工应该负担的能力范围之外了吧……”

      “砰——”的一声碎裂,一个酒瓶蓦地被人砸裂,无色酒液和酒渣子在舒辛未的眼前如骤雨般四下飞溅。

      有位合伙人喝大了,拎起酒瓶就往地上砸了过去,这个举动引得了周遭男员工的一片狂热喝彩与拥护。

      他们从舒辛未和筱雨因惊恐而抽搐的脸部上,寻觅到了异样的乐趣。

      砸酒瓶的合伙人,他的脸上是一副狗腿而猥琐的表情,再度拎起一只酒瓶直直指着舒辛未。

      “他妈的你喝不喝?再不喝,老子再砸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孤荷开新文啦,新人新文,求评论~求收藏哦~么么(*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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