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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剪不断 ...

  •   萧遥在神都待了大半年,直至次年正月才终于回到焰阳城,却似乎比上一次更沉默了,然而旁人却无法再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沮丧异色,只是觉得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似往昔活泼,倒是深沉了。

      以前苏阑珊虽然总嫌萧遥吵得她头疼,可当这小子真安静了,她又极不习惯了,而与他同去神都的李承安却是横竖不见变化,聒噪如常,而问他萧遥在那里经历了些什么,李承安也只知道为了应付神都的局势萧遥倒是陪着那位公子伤了不少神,至于是怎么费的神,他也就不清楚了。

      回了焰阳城的第二天,萧遥便照常前往军营训练,仿佛一切都没有变,日子仍同往昔。

      然而纵是如此正常,他却还是让李承安感觉到了点非同往昔的隐细变化。

      这几日在营中李承安照常陪他喂招习练枪法,却总觉得萧遥杀气腾腾的,练出了一副活要把他宰了的架势。

      萧遥习练时总沉着眉,眸光也比寻常幽冷不少,长矛陡然灌力而下,李承安双手举杆作挡,却是被他的力道震得虎口有些吃痛,便干笑了一脸为难,“少爷,咱要不休息会儿?我怎么老感觉你是想把我杀了……”

      萧遥收式,一语不发的扛着枪走开了。

      李承安扛了他的硬招好一会儿,也着实有些累了,却才将枪杆子倚去一旁揩了个汗,便乍听一声削木裂响,吓得他忙转眼看去,萧遥竟将场地上竖着供人拳打脚踢的木桩给劈断了。

      果然有点不正常……

      日沉西山傍晚之际,萧遥才终于停下了枪法,不间断的习练了一天下来,气喘吁吁也终于累了。

      “少爷,你的手……”李承安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萧遥淡淡扫了一眼被枪杆子磨破了皮而鲜血淋漓的手,没有多加理会的意思,“走吧,回去了。”

      “稍微处理一下吧。”

      “回去再弄。”

      这几天萧遥训练的强度都很大,虽然脸上再无显然透露心迹的异色,但李承安还是看得出,他这心里肯定又是揣了什么疏解不通的心事。

      萧遥将长矛置回架上,便若无其事的走了,李承安在原地细细的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并非全然猜不到端倪,便叹了口气,跟上去了。

      回时萧遥买了坛酒,勾指搭挂在肩上,默默走在前头,散去了习练时的杀气腾腾,这会儿的背影便显得尤为落寞。

      跟着他走过来的这一段路,李承安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自己的猜测,时不时打量他一眼,心里愈发踌躇着要不要过去问一嘴。

      李承安终于还是揉着下巴冥思苦想的跟到萧遥身旁,两眉一蹙,深思的架势很是张扬。

      “少爷,那个……”

      萧遥转眼看他。

      “那个……”

      “有话直说。”

      李承安依然有些磨叽的也转过眼来瞧着他,“你看,我记得你第一次要去望天城的时候挺高兴的是吧?”

      萧遥静静看着他,没搞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也就没有回答的意思。

      “然后你从南疆回来就瘟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能去神都的时候你又很高兴,结果回来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李承安辞拙了似的哑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怎么感觉,你每次状态奇怪好像都跟墨寒公子有点关系来着……”

      萧遥收回眼去,没作言答。

      李承安又哑了一会儿,稍落了一步在后,心里总揣着这老大的疑问,却又不大敢问。

      萧遥走在前头,自己也稍稍揣摩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李承安所言,他的心情总是会因苏炽而波动不宁……

      “少爷!”李承安又追了上来,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个,我就直问了啊——你是不是喜欢墨寒公子?”

      萧遥足下一顿,转眼瞧他。
      却吓得李承安连忙摇手胡乱解释,“我我我、我就随便问问,没、没别的意思……”

      “你才看出来?”

      李承安愕然一愣,“啊?”

      萧遥扫了他这大惊小怪的模样一眼,稍稍略过一记白眼,便挪步继续往前走。

      “这是真的啊!”

      萧遥又被他这一嚷给招的止了步,回头便吼:“怎么你有意见啊!”

      “不是、我不是有意见,”李承安忙又追了上来,收小了音调又问:“也就是说,你这次去神都就是为了追他去的?”

      萧遥被他挑起了苏炽的事有些烦躁,对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便懒得答了。

      “难怪啊……”李承安恍然大悟的,回神又拍了拍萧遥的肩,“那你在神都跟墨寒公子相处了这么久,有没有、找个机会表露心意什么的?”

      听此一问,萧遥心里又被小小的剜了一刀,沉下了眸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哑道:“没有……”

      他和苏炽已经结束了,临行前那个人甚至还义正言辞的让他忘了这段情,这样的结局和当初没有表露心意又有什么区别?

      李承安听了他这回答活是被气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架势,“你为了他都追那么老远去了,居然待这么久都不把意思跟他说明白?!”

      萧遥沉默,先前好不容易凭着分神拨散了些的心痛眼下又全被李承安一句接一句的给问回来了。

      “相处了那么久,也真亏你能沉得住气,什么也不说,你自己甘心吗?”

      “你觉得我和他有可能吗?”

      李承安汹汹的焰势忽被萧遥这一句反问给压闷了,也被噎的哑了好一会儿,细细想了一下他们两人各自的情况,终是搜肠刮肚也没凑出驳语来。

      他此一默便算是答了这个萧遥自己本也清楚答案的问题。

      他和苏炽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他们相识的缘分不过昙花一现,不过一番年少尚无牵挂时的轻狂,如此,纵是刻骨深情又能如何?

      苏炽比他理性的多,对待此事也决绝的多,也许苏炽真的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只此一朝相爱之后便可视作无憾,了结了这段情愫,往后一切如常,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萧遥做不到他这样的决绝,纵也知快刀才能斩乱麻,可他甚至连下刀都是不舍的。

      他舍不得那个人,也早就任性的有记他一辈子的打算,可苏炽却毫不留情的连这最后一丝缱绻都不留给他,相别之际冷漠的告诉他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往昔所有的情深意重也都只余一句轻描淡写的“忘了吧”。

      萧遥挂着酒坛缕带的双指蜷起,指节被勒了略为发白,心也被绞得生疼。

      但他自己回想一下,其实苏炽一直都是这样的,能有多温柔就能有多冷漠,当弃则弃,绝不留情。

      在营里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了一天下来,萧遥自己闲下来也感到有些疲惫了,却坐在庭院里吹着初春未脱凛冽的凉风,开坛浇酒,静静忍着手掌为烈酒灼刺的痛意,也麻木了似的,脑海中只不绝的浮现着苏炽那抹决绝的背影,痛心疾首。

      他用酒洗净了手上的血迹便拿纱布缠了手掌,石桌下酒液染得微红,却被初起的月光映了半落冷白。

      李承安又不知挂着什么心思钻进了他院里,一语不发的在桌前坐下。

      清伤的酒没用尽,萧遥便兀自饮着,李承安酝酿了好一会儿,道:“我觉得墨寒公子对你应该也是有意思的。”

      萧遥静静喝着酒,没有应他。

      李承安支肘在桌上杵了脸,“其实仔细想想,墨寒公子好像也挺关心你的。”

      萧遥依旧木然着不开口,李承安打量了他一眼也就不等他应什么了,自己便讲了下去:“那次你单独离开尊邑伯府,公子就心慌意乱的,也没休息好,脸色差极了。第二天他不是去了正远侯府吗,我听君愿先生说那天他在外面碰到你了,但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总之他一回来就跟没了魂似的,一个人在院里喝酒……”
      忆想着总结了一番,李承安也轻轻叹了口气,“而且那次我说出去找你,他拦着不让,要让君愿先生去,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怕我走了你也就不回来了吧。”

      萧遥又咽下一口苦酒,置下坛来,眼眶微热,竟又起了些哽咽之感。

      李承安这会儿就是想来安慰萧遥的,顺便也自己揣摩着给他解点遗憾,便就着这个思路总结道:“所以,我觉得公子他大概的确是喜欢你的吧,毕竟关心则乱,他要是不关心你的话,怎么会失落的如此明显。”

      说罢,李承安才挪眼去瞧萧遥,不料这一眼瞥过去,正好看见萧遥脸上划过一道泪痕。

      李承安怔住了。

      他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他家少爷流眼泪,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

      萧遥终是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的挂着那一道泪痕便拎坛起身,入屋,关了门。

      萧遥乏力的仰倒在床上,眼眶一直烫着泪意,总想控制着不任之横流,却怎么也收不住。

      苏炽真的会因关心他而乱吗?

      萧遥灌着酒,笑了一丝讽色,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那个人曾深情款款的说他是自己的唯一,却转身便淡泊的请他忘了这番无望之情……
      那个人分明理性也有薄凉,却又总像是待萧遥格外特殊似的,会顾及他的感受,会真心实意的担心他……

      空了的酒坛从萧遥手上滑脱滚地,烈酒入喉,滚如利刃,剜入心扉。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摸透那个人,如此虚实莫辨的,却偏偏就这样动了心。

      细细想来,苏炽似乎也并没有做错,倒是他自己过于拎不清剪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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