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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死而无憾 ...

  •   苏阑珊在信里关切了自家远行在外的这两个孩子不少,终了自然还是淡淡提问了一笔归期几时。

      萧遥自小生长的环境与苏炽不同,也截然不同的自然会有念家的牵思。
      他来神都已逾大半年,虽也不算很久,但念及远乡双亲,说不想也是不可能的。

      可这里,他依然舍不得苏炽,也怕自己离开后没人照顾苏炽,而这家伙又是个看似聪明实则也大条的家伙——其实也算是他自己多想了吧,毕竟不管是苏云深还是苏闻卿,或是小花佣,他们对苏炽的关怀都并不浅,只是萧遥实在挂念这个人,自己不亲眼看着他自然难免牵肠挂肚。

      萧遥阅完了信,便细细叠回原样,李承安望着今日难得的晴天,问道:“夫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自己有底吗?”

      萧遥默然。

      李承安闲然一胳膊搭了他的肩,“话说咱们俩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吧?要是待得太久,王上亲自派信来催就不好了。”

      这事萧遥自己当然也清楚。
      毕竟他这次出来原本就算是违背了王上的意愿,王上也是出于宠信他的缘故才许他胡闹这么一遭,如此必然不可能任他在外面留的太久。

      萧遥将信递回给李承安,到底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去给墨寒煎药。”

      李承安将信揣回怀里,回头却见萧遥的背影似有些落寞。

      也不像是错觉的,他家少爷对那位墨寒公子似乎的确是不一般的上心。

      李承安自己琢磨着比对了一下,发现萧遥对苏炽好像的确比对他这个从小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要上心得多,很有种“见色忘义”的狼心狗肺之感。

      屋外天色又沉,雪虽没下来,但絮云缠聚,许将在明日降下一场鹅毛。

      萧遥煎着药时出了分神,琢磨着若是王上真的派信来催了,他该怎样回复才能为自己延长些时日。

      不管怎么说,他总得等苏炽伤好了才能离开。

      ……一想到如此一分离便不知可还有后会之期,萧遥心里就像被人豁开了道口子似的,也要将这块肉生生剜出去。

      一旦分别,他和苏炽天各一方,分处各自的朝廷立场,相见成奢,纵能再见也无温存。
      这段感情终究只能无疾而终,各自相藏心底,待着时陈酿久,沉作尘封往事也不再翻出。

      理性早已明知会是这样的结局,也该是这样的结局……

      萧遥出着神缓缓摇扇的手不知几时停了,再收回神来时,药也煎的差不多了。

      苏云深一直在屋里陪着苏炽,萧遥将药端进去时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苏云深便淡淡瞥着他将药端来。

      苏炽端碗顺便摸了萧遥的手,一如既往想方设法的钻着空子揩油,“手都凉了。”

      “这么苦的药,二哥喝得下去吗?”

      萧遥蓦然听得这一句似无意的提醒,便都没神回苏炽,“我去给你拿糖。”

      苏炽幽落落的看着他出屋——其实,他比糖要甜的多了。
      本来苏炽是想撒个娇讨着萧遥喂的,眼下人跑了他也就只能自己乖乖吹凉一口闷。

      “二哥。”
      苏炽才抬眼,苏云深便直接从他手上端走了药碗。

      “不用了吧……”

      苏云深浅品了一口,又观了汤色,一番细察无碍后才递回给苏炽。
      苏炽接回来,却没急着喝,而晃了晃药碗,“并不会有什么吧?”

      “凡事还是小心为妙,毕竟能在猝不及防之时给予致命之刃的,永远只有亲近的人。”

      苏炽轻转的动作微然一止,“但是云涯他不同,他那样几番舍命救我,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舍命还他也无怨怼。”

      “可那位伏先生起初并不那么愿意救你吧?到头来却连药都给你悉心配好,这前后的转变委实有些匪夷所思,如此,还是当心点为好。”泊然一句落罢,苏云深便起身,临走,却又留了一步,“不过二哥对云涯兄果真是不一般的亲切,竟连多一分的疑虑都不舍予之?”

      “他对我来说是意义不同的。”

      苏云深敛眉浅笑,“原来如此。”

      苏云深走出屋来,萧遥愕然回神,被小小的惊了一跳,脸色霎作一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云深却面无异色的冲他莞尔一笑,便离了此间庭院。

      萧遥端糖进了屋,苏炽正好自觉的喝完了那碗药,见他那么快就进来了,还稍有分诧异。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萧遥本是觉得自己就这么沉默的走过去似乎有些奇怪,然而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一句后,好像更奇怪了。

      “看见你就好了。”

      苏炽没正经的一句戏来,萧遥笑了笑,将糖递到他面前。

      苏炽讨赏的凑过来,乖顺了一脸,显然是等着他喂。

      萧遥又被他无声逗了一笑,依了他,拈了糖递到他唇边,苏炽便罥得目光狡黠的衔糖时浅含了他的指端,舌尖再轻轻一点,搔了萧遥心尖一阵麻痒。

      苏炽总是很能恰到好处的从萧遥这里讨来心软,让萧遥就算明知他是个不正经的家伙,却就是会中他这些戏人的手法。

      他乖巧的含走了萧遥喂他的糖,惹得萧遥满心怜爱,便在他退时双手捧了他的脸,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万般无奈却也笑叹“你真是……”

      每次被他这样一戏,萧遥就忍不住想将他据为己有,也就越发割舍不得。
      “情”此一物,越是缠绵就越是不舍,也根本不可能有足尽的那一日,哪怕有理性克制,也总会忍不住想将对方捧上心尖、据为己有。

      萧遥继而将他揽入怀中,实在有太多话想对他说,却又总是无从开口。

      要是能把这家伙带回家就好了……

      萧遥抱了他好一会儿,想吻他,却又犹豫的持着毫许之距,绵绵缠着他的呼吸,缱绻了片刻,“你只会跟我这样吗?”

      “哪样?”
      “只会在我面前这么可爱吗?”

      苏炽却狡黠着又稍稍贴近了些,“你猜。”

      萧遥气了又将他抱紧了些,伏在他耳畔似怒又笑,“你要是跟别人撒娇的话,我一定会想杀了他的。”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凭理智按住刀,就得看那人能承苏炽的多少“可爱”了。

      “这么说来,你以后岂不是要屠了我整个后宫了?”

      萧遥“噌”又抬起脸来,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苏炽却眨巴了下眼,兀自藏着些狡黠的笑色琢磨了一下,“君王标配嘛。”

      萧遥真气了——多一个他都受不了,这家伙居然还想收整个后宫?!

      萧遥吞着这口火,就算知道阻止不得也忍不住在他耳畔咬牙切齿,“你敢!”

      苏炽甚懂得适可而止,便在真品觉萧遥醋得恼火时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敢不敢,我哪有这胆啊?”

      “切!”

      苏炽揉了揉萧遥的脸,饶是疼爱的讨回了他方才自己没贴过来的吻。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他这话讲得像是哄人似的,一句搔进萧遥心坎里,惹得他又羞又恼,“油嘴滑舌,我才不想信你!”

      萧遥轻轻把他推开了,去端药碗,却才将碗取来,心里冷不防的便被什么刺了一下。
      方才,苏云深为苏炽试药的话他其实都听见了。

      也不是他刻意要躲在门外偷听,可是那样的情况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进屋面对。

      萧遥略然出了些神,苏炽观出了他的异色,心下也一沉,“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萧遥愕然,又垂下眼去。

      眼下苏炽都给他点破了,且这件事他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在意,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惴惴不安的问了:“启微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苏炽打量着他这样在意自己的模样,不知品觉了什么,轻轻的笑了一下,却立马就激得萧遥两颊通红,“你笑什么!”
      也顿时反应过来,他恐怕就不该问这句话吧。

      “你这话怎么问的跟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你——”萧遥这回是真绷不住了,恼羞成怒的嚷嚷道:“你瞎形容什么!”

      萧遥被他气得想跑,却被苏炽给拉了回来,便见这家伙终于回了正色的温笑着,伏在他耳畔柔声解释道:“启微他从小就这样,对我和云浅要入口的东西都很紧张。”

      因为深谙宫围里的残酷阴暗,所以小时候的苏云深其实远比苏炽和苏云浅这两个名义上的长兄长姐要沉稳得多,也是当时唯一知道如何同外面的恶意周旋的孩子。
      在苏炽没有来到西山王宫的那些年里,苏云深的确经历了不少,故也早早的养成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性子,无论对待什么都习惯多留个心眼,也早就失去了待旁人多余的信任。

      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远比苏炽要凉薄得多。

      “我刚被父王接回宫时,启微还给我定了一个规矩,只要父王不在宫中,就一定不能迈出父王的宫苑半步,可那时我在外面野惯了,有一次实在待不住了,就瞒着他偷偷溜了出去,结果被他发现后,还把他给气哭了。”

      萧遥却被他自己讲出的小时候的调皮给惹笑了,“怎么听起来启微才更像是兄长?”

      苏炽无奈的笑了笑,“那时候的我的确是最傻的。”

      浅品笑罢,泛得回味便又是此中陈酿的凄苦,萧遥凭此都无需如何细想,便能揣知西山国的王宫里究竟是怎样的冷酷,才能让一个年岁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蕴有心机、才能让一个曾也单纯得“傻”的孩子长出城府……

      回想他在苏炽与苏云深那样的年纪时,双亲皆慈,身边作伴的兄弟也是李承安这么一个聒噪又二的可爱的家伙,无忧无虑,也是直到现在和苏炽走在了一起才真正接触到这些诡暗。

      也就难怪他在苏炽和苏云深面前总是显得直愣子的叫人担心……

      却才正经不过片刻,苏炽便又恢复了一面戏谑,手上没轻重的揉着萧遥的脑袋,话也讲得莫名有些坏心眼:“你放心好了,启微他比你想象的要温柔多了,你也不要害怕,跟他好好相处就好了。”

      萧遥被他揉了一会儿,总觉着他这话有些怪怪的,良久,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古怪了:“怎么说的我好像是你老婆似的……”

      苏炽笑得一脸纯澈又惊惑,“不是吗?”

      “谁是你老婆啊!”

      苏炽淡淡瞧着萧遥这恼羞成怒的模样,悠悠吐出两个字:“赌约。”

      “……”

      “某人不是打赌输了吗?按照一早的约定难道不该乖乖称鄙人一声‘夫君’吗?”

      萧遥瞬间炸毛,“噌”便蹿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嚷嚷:“我可从来没答应过跟你打什么赌!”

      “答应了。”苏炽笃定。
      “没有!”

      “没有反对就是答应了。”
      “我没有!”

      苏炽耸了耸肩,一脸无赖,“不管。”
      “你——”

      “反正你就是输了,赶紧叫!”

      萧遥说不过他也赖不过他,索性认输跑路,然而苏炽却不会这样轻易放他跑,坐在原地不急不忙的逮了他的发尾便狡猾的将他留住了。

      “苏墨寒!你别扯我头发!”

      “过来,你过来我就放手。”

      萧遥让这诡计多端的家伙逮着头发,不来也得来,只能幽怨的坐回到他身边,“放手!”

      苏炽却毫无信守承诺之意,“叫‘夫君’。”
      “不叫!”

      “叫不叫?”
      “不叫!”

      苏炽还真就不信今天不能叫他从了,便捉了他的腰,寻着他的痒肉捏了一把,萧遥死命的挣不开,苏炽却又捏了他的脸,依旧强硬,“到底叫不叫?”

      “不叫!”

      这事萧遥抵死不从,苏炽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发现硬手段估计还真不行。

      “云涯~”苏炽马上又变了一套手段,腻着嗓子唤着他,就势又将他扑倒,萧遥不想也猜得到他接下来要用什么招了,连忙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他妖言蛊惑,“不叫!说什么也不叫!”

      苏炽将脸凑到萧遥眼前,装得一手好纯的将目光都放得无辜又惹人生怜,“就一声。”

      萧遥扛不了他这种表情,只能闭眼。

      “云涯,”苏炽轻轻往他睫上一吻,整个人都扑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脸,“就叫一声。”

      萧遥死咬着下唇,终于又快被他逼到末路了。

      “就这一个心愿。”

      苏炽可怜巴巴的紧凑在他耳畔哀求,萧遥欲哭无泪了,“你就不能换个别的吗……”

      “不,就要这个。”

      萧遥也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云涯……”苏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就拿萧遥最无可奈何的眼神耗他。

      萧遥苦撑了良久,到底还是被这家伙最吃他心坎的手段给耗到缴械投降了。

      萧遥实在是撑不住他这软磨硬泡了,就算明知这家伙就是吃准了他的软肋跟他耍赖,也没别的办法了。

      “夫……”萧遥还是有些越不过那道坎,可这厚颜无耻的家伙要是不如愿以偿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他……
      萧遥捂着脸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欲哭无泪的,只能豁出去了,“夫君……”

      苏炽终于赢了,却突然来了得寸进尺的劲,“你叫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叫大点声。”

      “苏墨寒!我宰了你啊!”萧遥血气冲头,凶狠一句喊出来架势几乎要咬人了。

      苏炽终于心满意足了,噙笑埋首在他胸前,“谢谢你……”

      萧遥愕然,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又是什么转变。

      苏炽抱紧了他,叹得心满意足,在这一瞬已经没什么可以奢求的了。

      苏炽抱着他安静了好一会儿,也一直将脸埋在他襟前,叫他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状况。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容萧遥一问,苏炽才终于微微扬起脸来,却敛着眸,复又将他抱紧,俯首在他耳畔,“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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