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85、谎言

　　1939年2月柏林
　　熟悉的绿色狐眼，娇嫩红唇，金色长发
　　当这一切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弗雷德里希面前时，他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真的不是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她俏生生地坐在长椅上侧着看向身后穿行的车流，眼中却是悲拗
　　车轮碾压在湿润路面上的刺啦声迷惑了他的听力，让他无法将眼前恬静的女子和这一切慌乱联系起来
　　心是谨慎的，脚步却忍不住跨了出去
　　即便已经习惯这份孤寂，习惯她的离开，山洪却都在这一刻倾泻而下，怎么也止不住了

　　“卡特”，他喃喃出声，看着面前的少女转向他
　　看着她眼中燃起一丝些微的光芒，看着她站起身
　　他从未料想过两人时隔三月再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寂寥的气氛
　　三步并两步冲向她，他一把将她钳制在自己怀中
　　那股熟悉的触感萦绕在他周身，不断提醒着他这一切有多么美妙而真实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伸手拨着她鬓间被风吹乱的几丝碎发，看着那双绿色狐眼定定地望着自己，他感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穿行的车流和四散的鸽子都不复存在了
　　他只看得见她，听得见她，闻得见她，触得到她
　　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低下头去迎上她微微扬起的脸颊，他狠狠吻上了那片唇，带着一股蛮荒的力量
　　两人唇间的气息不断逃窜着，抽离着，直到再也不剩
　　看着那被蹂躏地有些红肿的唇，他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

　　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紧接着却是一股沉默
　　这三月里发生了太多太多，又该从何而聊起呢，亦或是一股脑儿地忘记了所有该有多好呢
　　凯瑟琳紧紧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终究是想见他的，想到发慌
　　她怎能不想见他？
　　他是她独自走向既定命运前的最后一丝喘息，蜡烛燃尽前的最后一点暖光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太晚了
　　索性就让这一幕长一些吧

　　“我下周就会离开柏林”
　　她的狐眼猛地睁大了，心底一颤，“去哪儿？”
　　“容克学院，在柏林郊外”
　　心猛地一痛，她紧紧阖上了双眼
　　她忘了，他压根就不知道婚约的事
　　身边的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几月来的事儿，可她却一丝都听不进去
　　“弗里茨”，她猛地在他怀中挣扎着起身，看着他海蓝色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弗雷德里希堪堪避过她横冲直撞的身子，看着那双莹莹的眸子，伸出右手探向她柔软的面庞
　　“我订婚了”
　　那只手在空中突然停住了，他的眉毛紧紧皱起
　　霎时他瞳仁微缩，“你说什么”
　　“我订婚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眶里却已经溢满泪水
　　顿在空中的手默默落回身侧，他眼中有一丝尘埃落定的无力和愤怒
　　是他天真了
　　“和科赫家吗”，不管内心怎么酸涩，他语调依旧温柔
　　“嗯”，她内心犹如针刺，看着面前男人的眼中失去了全部颜色
　　“你不生气吗”，她猛地抓过他落在一旁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像往常一样与他十指相扣
　　他的手就像个玩偶一样被她把玩在手里，乖巧顺从，毫无生气
　　看着她的泪颜，他失声了
　　“我会祝福你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我为你感到高兴”
　　“别说谎”
　　冷冽的风打在她的脸上，撩着她的发丝，渗进她的脖颈
　　带着一股撕裂感，冰冷至极
　　此刻他们的距离明明是那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远，像是一道永远都填补不上的巨大沟壑
　　从今夜起他们的人生便是两条轨迹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纠葛
　　“恭喜”，他笑得依旧那么好看，看不出一丝不悦和悲意
　　“弗里茨我求你别说谎”，她像只小兽一样低声嘶吼着
　　“你们会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不管她怎么恳求，他还是冷酷无情地说着宽慰的话，让她红了眼

　　站起身来，她倒退三四步看着那双蓝眸
　　那么多的纠葛，那么浓烈的情感，难道这一切的尾声竟会如此悲凉，如此决绝
　　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上涌的泪水，一阵冬风吹过，她打了个寒战
　　她忍不住贪恋起他温暖有力的拥抱，仿佛只要窝在里面，一切烦恼和危险就会消失殆尽了
　　心不停地颤动着，一切都摇摇欲坠
　　她就这么眼含泪水地看着他，以往她若是这样，他早就忙不迭地嘘寒问暖起来
　　，而此刻她只是希望他能在这一切真正走向终章前，给予自己最后一点点温暖
　　哪怕只是一个抬眸，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好

　　“再见”，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冯·巴尔曼小姐”
　　希望落空了
　　她只感到心头一窒，紧接着哽咽着吐出一口气，“再见，冯·路滕伯格中尉”
　　她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神，生怕自己在自尊上再输他几分
　　拢了拢自己鬓间的碎发，她忙不迭地转过了身

　　伴着方跟鞋踩在路面上的踢踏声，她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心头，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就像初见时站在瑰丽夕阳照耀着的门廊下那样看着她
　　不管他的话有多么伤人，他都一定没有动，一定就只是坐在那儿，默默地看着她走在石板路上离自己愈来愈远

　　僵直着身子坐在长椅上，风吹起弗雷德里希的大衣，发出猎猎的响声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在风中越走越远的金发女孩，而她周身的香水味还萦绕在自己鼻间
　　那是他心爱的女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他念了三月的人儿
　　而这一切却非要在他们再次相见的第一天以这样悲凉的样子收场
　　她单薄的身躯摇曳在风中，从远处看来仿佛能被拦腰折断
　　他的右腿条件反射地向前，却被他生生止住了
　　呵护她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即便这难熬的三个月也并未让他忘记，这一个小小的分别又何德何能呢
　　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公园的尽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再见”，他呢喃着，“我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