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坤醍

3、第三章 相遇

　　果然才过了几天，董浇便派了媒婆上门来提亲。张老爷与夫人拘谨地应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见惯世面的媒婆也猜出了七八分意思，忙说：“哎哟，我说张老爷呀，我晓得你是不舍得你家姑娘嫁到那边做妾氏，不过董老爷与公子已经叫我捎话了，以后荣华富贵都不会少了她的，只要她愿意嫁过去，他们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的。你看董公子的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怀上孩子，若是你家姑娘嫁到那边比她先生一个儿子的话，谁敢欺负她来着。再说了，这上等人家，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攀得上的呢。张老爷也不是傻瓜，这门亲事对你以后办学招生都有帮助呢。”一面说一面观察两人的反应。
　　“实不相瞒，这亲事来得太突然了点，我们没有心理准备，我们想留点时间考虑一下，这样可能会比较好点。”
　　“那要多长时间考虑？”媒婆脸色变了变。
　　张老爷与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张老爷思忖着自己还有一个半月就可以完结课程，把这一批学生送走了。但又恐说一个半月董浇那边不答应，反而徒增事端，只好寻思着提早结束这个学期的课程，把学生们送走。
　　于是就说：“请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吧，我们与女儿之间也好把一些事情嘱咐清楚。”
　　“那就一言为定哦，半个月后我准时来哦。”那媒婆眉开眼笑地走了。
　　送走了媒婆，张老爷与夫人赶紧到院子里差小晴叫来慧如。
　　“女儿，董家今日派了人上门来提亲，你有什么想法吗？”张老爷问。
　　“女儿不想嫁人，女儿只想一辈子陪在爹娘身边。”
　　“快别说这样的话，人长大了总归要有个归属的。”张夫人说。
　　“女儿不想嫁他，若真答应这门婚事了，女儿也是宁死不从的。”慧如一脸的壮烈。
　　“我就料到你会这么个反应的，爹也不想强迫你，也希望你找到幸福的归宿。可是你看现今的形势，他是知县的儿子，我们也只有任由摆布的份啊！”张老爷不禁长叹了一声。
　　“那女儿就女扮男装离开这里吧，若他们来时你们就说我不慎掉到河里淹死了。”慧如泪光闪闪，慨叹自己的无能为力。
　　“恐怕这样也不行啊，毕竟有他们提亲在先，在这个契机之下，他们会怀疑的。”张老爷是理性的。
　　“老爷，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你不是说过教完这一期的学生你就带我们隐居乡间的吗？”
　　“偌大一个县，在哪里他还不是会知道的？除非离开这个县。”张老爷说。
　　“那我们就离开这个县吧。”慧如说。
　　“嗯，我认识一个守护城门的人，我曾经给他治过病，我可以联系他看看可否通过他出城去。”张夫人说。
　　“好，那你这几天先去联系他，不要把意图说得太清楚了。我加紧把课程给授完了提前把学生们送出私塾，咱们就连夜出城。”张老爷说。
　　“好，就这么办吧。我们得想好一个可去的地方。”张夫人握着丈夫与女儿的手说，大家互相鼓励。
　　“我查过一些地理资料，在这里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三四千里外有一个地方叫凤凰镇，听说那里风景如画，民风淳朴，有一条大河横跨整个镇，据说那条河很有灵性，河水长年清幽幽的，鱼儿时常跃于水面，小孩有时不慎跌落河里，常会被一群鱼儿把他们给托起来放到河边。所以他们很尊重那条河里的鱼，从来不捕它们作为盘中餐，长久下来，那里的人与鱼之间就形成了亲密的关系。我们到那里去怎么样？”
　　“好啊，好啊。”众人同意。
　　“我们在那里的郊区买一小块地方建个房子，在房子的后面弄个后花园，把花园分成两边，一边种菜，一边种花。怎么样？”张夫人接着话题提议。
　　“好啊，好啊。”众人想象着那种生活，好一幅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慧如开始缝制男装，到时候她和小晴都将女扮男装，以掩人耳目。
　　张老爷与学生们宣布自己最近身体很不好，将提前结束课程，故每天的授课时间从六节改为九节，学生们知道老师向来敬业，对大家也爱护有加，加上也想早点完成学业，所以都很理解老师的安排。
　　在离要离开这里越来越近的日子里，慧如决定和小晴去灵潭寺一趟，夫人和老爷在她们临行时叮嘱：如果当日不能赶回来，就在寺庙附近求宿，尽量不要去人多眼杂的旅馆求宿。二人点头应承，一早便上了路。
　　两人带着草帽，把帽沿压底遮住半个脸，一路徐步前行。
　　一路上但见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在路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孩光着上身，眼巴巴地看着过路的人。慧如走了过去，把手上买来备饥的几个馒头给了他，他接过去之后感激地望了她们一眼，便低下头狼吞虎咽般把那几个馒头给吃了。
　　“小兄弟，你爹娘呢？”慧如问。
　　“我爹娘得病死了。”
　　“你怎么不回家，在外面到处游荡？”
　　“没有家了，那个茅房给村里的恶霸给烧了。”
　　“你们与他们有过节吗？”
　　“爹娘看病时欠了点邻居的钱，那户人家就找了那帮恶霸来把我家的房子给烧了。那户人家也很需要钱用，我不怪他们。”
　　“来，跟我来。”慧如拉着那小孩和小晴一起来到集市上给他买了两套衣服，叫他到附近的河里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他们看到这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你还有亲戚吧？”
　　“有，但是离这里很远。”
　　慧如从袋子里拿了些银两给他：“你可以去找找亲戚看，你还太小，需要他们的照顾。如果实在他们不愿意照顾，那么你就找点事情做，到茶楼做个小二或者去柴房帮忙劈柴，又或者做跑跑腿的工作也行。人总归得靠自己的。”
　　“谢谢两位姐姐。那我准备先去我外婆家看看，在离这里100多里的铜水庄。”
　　“好的，那就去吧，记得要好好地活下去。”
　　看着这个小孩高高兴兴地上路了，她们也开始继续赶路。
　　“小姐你真是菩萨心肠。”小晴说。
　　“我只是给他指一条路，剩下的还得靠他自己的。”
　　“你们一家人都那么好心，我真是有福气和你们一起生活。”
　　“我们也早把你当一家人了。”
　　临近傍晚时分，两人终于爬上了灵潭寺。今日来往的行人不多，这里除了在东边建多了两座寺庙之外，其余的建筑仍和六年前的一样。慧如只觉得这里有一股灵气，直觉得像是神的栖居地。
　　慧如和小晴进了正中的庙里，见到庙里端坐着有两三百人，他们正在听座上的和尚讲经。难得今日竟能碰上有人讲经，慧如真觉得是一种幸会。
　　在入口处又被告知今日讲经的是了空大师。幸会幸会！真是莫大的荣幸！
　　因为前面已经坐满了人，慧如和小晴便在较后面的位置坐下专心听经。虽然隔得有些远，慧如还是看得到了空大师的轮廓。英眸掣电，面目清朗，神静气和，庄严无比。
　　“这真的是圆满之相啊，极品男子之风华！”慧如在心里暗叹。
　　‘世人要离苦得乐首先要戒掉贪、嗔、痴，修得戒、定、慧。定生慧，慧转福，如此而已。佛陀曾说：要对世人抱慈悲之心，这个慈悲可以分开来理解，慈表示带给他人利益与幸福，悲是扫除他人心中的不利益与悲伤……’也讲了一小部分《易经》里面的道理，慧如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在了空大师带动大家诵《心经》时，慧如忽然如受感召一般双手合十，泪如雨下。
　　诵经完毕，众人起身行礼，然后纷纷离去，在庙门口可以拿一些随缘赠送的佛书。慧如拿了两本了空大师著述的《金刚经浅译》以及《般若心经详解》。
　　就在慧如和小晴专心地浏览各种佛书时，了空大师往这边走过来。两人双手合十向他行礼，大师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他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再看了慧如一眼，忽然双掌合十，意味深长地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将来必定会与我佛有很深的缘分。”
　　“多谢大师抬爱，大师何出此言？”慧如赶紧恭敬回礼。
　　“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你自然明白。”大师庄严洪亮的声音有如天籁般优美舒服。
　　“谢谢大师。”慧如说，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心想这话会不会是大师随意说的客套话？但仔细一想大师没必要和她说这些客套话啊。罢了，罢了，且看日后如何再作定论。
　　了空大师边念着经边缓缓从她们身边经过。如此近距离看到了空大师，慧如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她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如春风般令人感到舒心的能量以及超脱于俗世的气质，令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庄严寂远。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止不住地流泪，她没有刻意地掩饰，也不去想在一个和自己并不熟络的人面前这样是否合适。她感觉自己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从第一眼看到那双平静且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开始。
　　了空大师已经从她们身边经过，慧如看着他稳健端庄的步履，鼓足勇气地说：“了空大师，我有几个苦恼的问题可否向您请教？”
　　了空大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并且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也示意她们坐下来。
　　慧如看着他，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纯净的笑容的人。虽然慧如这些年女扮男装随母亲出诊，也接触过不少男子，但只有这风华与容颜是直入她心的。心想这极品之人或许多是不存在于俗世的吧。
　　慧如希望能在这风云际会般的时刻进行一场直指生命本质及真谛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