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暮阿洋

14、重逢篇（6）

　　青葙本着只是留在豫王府养两日的病，转眼她与女儿在杏花村的行李物饰，皆被李昭景派人去拿到王府里来了，置办好了苑子卧房。

　　这先斩后奏做得让青葙都没法在回去，看着得意洋洋的李昭景，怪气人的，青葙与瑶儿便暂住下来。

　　有瑶儿这个活泼丫头在，王府里变得热闹起来，李昭景还没事就往青葙的院子钻，照管家私下的话来说，府里有了人气。

　　一个月后京城来了回信，太上皇二老在得知青葙和瑶儿的消息后便从扬州回京，皇帝速召豫王携祁氏母女进京觐见。

　　这是指名要见青葙，恐是闹得京城动静不小，不近女色的豫王，京中人人都怀疑他怕是不举了，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女儿，回京面圣是必然的。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潮，庭院里几许清脆的鸟鸣。

　　雅间里青葙席地而坐，听身边的李昭景念过信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能高兴起来，比起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她渺小得可怕，此去京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李昭景把书信放好，将青葙圈外怀里，安抚道：“别担心，父皇母后都是很好的人，见到你和瑶儿会很高兴的。”

　　青葙不作言语，两手的指尖轻轻打转，李昭景道：“相信我。”

　　青葙侧首看他，无论如何，如今她是没法再放手了，阿景和瑶儿都是她的。

　　她道：“好。”

　　这时，红漆门框旁忽然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要去见谁呀。”

　　青葙和李昭景抬眸看去，只见瑶儿趴在门框上望着二人，丫髻上的流苏轻轻摇晃，模样娇憨可爱。

　　李昭景淡淡一笑，“去见祖父祖母。”

　　“噢，好呀。”瑶儿咧嘴笑起来，“瑶儿有祖父祖母了。”

　　＊＊＊

　　从岭南到盛京，十五日的路程，李昭景带着青葙母女二人未有耽搁，入京时已是七月早秋，熬过最炎热的节日，空气中微微凉爽。

　　自李昭景请封于岭南，盛京的王府便撤去了，不过有一处府邸，名为南和苑可作居住。

　　来到京城，青葙和瑶儿一样，透过车窗的帘子望着繁闹的街市，两双差不多的杏眼转溜不停。

　　瑶儿看见好玩好吃的都很想要，但又不好说出来，青葙摸摸瑶儿的头，说改天有时间再带她出来转悠。

　　青葙早在怀瑶儿的时候便来过盛京，在这里熬过了最艰难的冬天，病到她几乎不能外出，对盛京的一切并不是很熟悉。

　　李昭景倚在青葙身后，装模作样地作礼，笑道：“到时，本王这个京城小霸王便奉陪二位小美人游京吧。”

　　瑶儿嬉笑着应下来，倒是青葙看向李昭景，想起那时他与花魁游湖看景，她就有些生气，便坐往另一边去了。

　　李昭景被她突如其来的置气弄得不解，挠挠后脑勺，又贴近过去讨好。

　　马车行过十里长街，回到南和苑后，李昭景换洗去路上风尘，便京中旨意入宫复命。

　　在南和苑里等了一个时辰，青葙才等回李昭景，她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的，眉头都未缓和过。

　　李昭景捏捏青葙的脸，笑道：“路途劳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永安宫，皇兄知晓你还活着是高兴的。”

　　青葙点点头，眉头被他抚平。

　　或许是真的有累到，晚饭之后，青葙便与瑶儿在榻上睡着了，李昭景没有去打扰她们。

　　休息一晚，待到第二日入宫，青葙神色变好得多，在苑里挑选了好几件赴宴的衣裳，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李昭景给选的。

　　青葙还一遍遍的吩咐好瑶儿礼节，不可能像平常那般调皮，瑶儿点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在去永安宫的路上，青葙始终紧握着瑶儿的手，满目的红墙绿瓦让她感到紧张。

　　宫外已有大太监来迎人，毕恭毕敬的，只是多看了几眼青葙，说里头该来的都来了，就等豫王与祁姑娘了。

　　太监领着路将人带到主厅，太上皇二老与皇帝夫妇皆在上座，二人刚迈入门槛，只见一个红色小团子从外头跑进来，扑地一下，不慎撞到瑶儿。

　　众人皆是一惊，瑶儿还是个小萝卜丁，若不是有青葙牵着，恐是要肉乎乎地摔在地上。

　　眼前的小女孩的身形比她要大一点，正是当今皇帝之女予安公主，在她身旁还有小皇子李瑾华。

　　瑶儿年纪小却是个不受欺负的，没等青葙反应过来，她就伸手推了一把那小女孩，把阿娘来时说的礼节都忘了。

　　小予安本想道歉，见对方还击她，于是便生了气又去推瑶儿，两个小团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势要打起来。

　　好在有青葙在，将她们拦下来，小皇子也把妹妹予安给拉住，厅中座上的皇后宋意欢也连忙出声唤住予安。

　　瑶儿个子小没能打过予安小公主，抱着阿娘的腿呜呜小哭起来，厅中还有长辈的存在，青葙心里慌张不已，忙哄着瑶儿。

　　李昭景抚了下青葙的肩，道一声这无妨的，去牵瑶儿的小手。

　　只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道：“这闺女受不得欺负的劲，倒还像极了儿时调皮捣蛋的昭景。”

　　青葙抬眸望去，说的人正是座上的太后，笑颜带些许细纹，却不见老态，姝容美丽。

　　太后道：“将孩子带过来给哀家看看。”

　　李昭景把瑶儿抱起来，与青葙走近厅间，予安也被哥哥拉回到皇后身边。

　　主厅之中，太后身旁坐的是而今的太上皇，面带胡须，五官立体，有种不可忽视的威严感，与如今的皇帝一样，是不带笑脸的。

　　再看过去，便是刚刚出声制唤住予安公主的宋意欢，时隔四年，她变得温婉华贵许多，眉目间带着笑意。

　　瑶儿被抱到太后身前，杏眼里懵懵懂懂的，却还在掉眼泪，太后喜欢小孩，将一块糕点给到她手里，“快莫哭了。”

　　然后太后指着小予安，哄着道：“她呀叫圆圆，是姐姐，另一个是哥哥，方才莽撞才不慎撞到你，姐姐来给你赔声不是。”

　　予安望着瑶儿的泪眼，听了祖母如此说，心有愧疚，便对瑶儿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我和哥哥陪你玩，你莫哭了好不好。”

　　瑶儿看着两个比自己大的小孩，知晓对方不是坏人后，她道：“瑶儿喜欢哥哥姐姐。”

　　予安一笑，跑过去与瑶儿握手言和，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瑶儿擦擦眼泪，道：“李若瑶，阿娘和爹爹都叫我瑶儿。”

　　见这一幕，青葙心里松下一口气，还以为瑶儿的哭闹会引来众人不满。

　　这时，李昭景带着青葙行礼道：“父皇母后康安，兄长嫂嫂金安。”

　　李昭景本就是个随性的性子，在场人都是亲近之人，平日在礼节上边不拘小节，今日与青葙一起一个个磕头行礼，不同的是青葙喊的是太上皇太后，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太上皇轻抚胡须，看着青葙道：“你便是那个苗女祁青葙？”

　　青葙垂眸回道：“回太上皇，正是民女，原是姓青，养父作恶多端，而后随了死去的母亲姓。”

　　太后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与老二的事，大多听皇后说过，想想还是会感到心酸。”

　　太后年少时亦孤苦伶仃一个，唯一寄托的便是她家老头子，见了青葙亦是能够理解。

　　原以为老二心里藏着人，谁也不愿娶，怎知老二突然之间孩子都有了，还是个粉娃娃，这让谁都没想到，更没想到青葙活着。

　　消息传到扬州，太后便与太上皇赶回京城，老二有意成亲，二老也想见见儿媳和孙女。

　　李昭景拉着青葙，神情认真地给二老磕头，开口道：“父皇，儿臣与青葙两情相悦，她亦为儿臣诞下一女，回想过往种种，儿臣亏欠她良多，难以弥补，如今只想娶她为妻，相濡以沫，共度余生，望父皇母后成全。”

　　青葙听着李昭景的话语微怔，手也被他握得紧紧的，原本不安的心，变得安定下来，只是座上的人沉默着。

　　太上皇目光停在二人的身上，久久不语，众人皆等着他的话，老二入门来就护着身边人，还没多寒暄几下，便直奔主题，是急不可耐，也是不让青葙感到无所依傍。

　　太上皇淡淡勾唇，看向另一旁的皇帝李君赫，“这事儿皇帝怎么看。”

　　李君赫正在饮茶，见父亲把话抛给了他，瞥了瞥眼巴巴的二弟，他放下茶杯，揶揄道：“昭景寻回所爱之人不容易，谁不想成人之美，但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也只是提议提议，还得父皇做主。”

　　见大哥又把话推了回去，李昭景攥着青葙的手有些着急，眼巴巴地又看向父亲。

　　太上皇抚着胡须，挑挑眉稍道：“如今你是大盛皇帝，此事你做主也无妨。”

　　李昭景又把目光看向大哥，怪着急的，先前在信上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来回推辞。

　　李君赫微微勾唇，知晓父皇是故意吊着老二戏弄，便沉着脸思索，迟迟不语，李昭景喊了一声，“大哥。”

　　“嗯？”李君赫问道：“柳侍郎家的千金你还要不要？”

　　听此，青葙将目光看向李昭景，他连忙道：“大哥说笑，柳侍郎哪来千金，他家全是男子！”

　　李君赫用指尖点了点额头，“那是朕记错了。”

　　李昭景道：“你就莫再为难我了，别的我都不要。”

　　李君赫笑了笑，召手命黎公公将圣旨拿来在厅中念一遍，此乃皇帝赐婚。

　　他道：“君子成人之美，朕岂会不给你？”

　　李昭景这下是嘿嘿一笑，忙与青葙跪礼道：“昭景谢皇兄隆恩。”

　　李君赫平身的话刚落，一旁的瑶儿见爹娘谢礼，知晓这是喜事，连忙也学着爹的模样跪礼，认真道：“瑶儿也替爹爹谢皇兄隆恩。”

　　此语引来众人一愣，皆便笑了起来，瑶儿一脸茫然地仰望着挑眉稍的皇帝。

　　青葙将瑶儿拉过来，细语指责，“是皇帝陛下。”

　　瑶儿颌首，于是又认认真真跪礼，“瑶儿说错了，是替爹爹谢皇帝陛下隆恩。”

　　李君赫微顿一下，然后负手道：“平身。”

　　“嗯嗯。”瑶儿便笑着站起身，模样娇憨可爱。
　　永安宫里一片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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