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最宠爱》暝夜鎏光

4、交易

　　艾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但想到了他的孩子，他抬起头，看向那只恶魔，可以跟魔神谈条件，他一定非同一般，代价这么沉重，反倒是让他信得过。
　　天使的躯体是无法被掠夺和占据的，但是堕天使可以。
　　“我要你这副躯壳，一段时间。”那只恶魔缓缓开口，恍惚之间，艾弗听到了他的犹豫。
　　一段时间？
　　艾弗沉默了许久，灵魂离开躯壳，会迅速枯竭，好在这个世界属于恶魔，所以灵魂应该是可以存在很长的时间，如果他的身躯容纳了一只恶魔的灵魂，那么，等他再次拿回躯体的时候，他还是个堕天使吗？
　　堕天使最大的秘密，是他们拥有一道印记，他们自光芒中诞生，有一道印记，一直伴随着他们，从诞生，到死亡，那是天使的象征，也是创世之神掌控他们的法则。
　　“你现在去，带你儿子来见我。”恶魔看着他的沉思，抬手推了一把，那一瞬间，艾弗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后仰之前侧过头，扭头才发现身后是深渊。
　　翅膀不可遏止的张开，艾弗没有犹豫，调头离开。
　　“魔神？”恶魔侧头看着不远处的风暴。有朦胧的一个庞然身影渐渐浮现。
　　“你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恶魔仰头，问。
　　“没有交易。”庞然大物渐渐虚化，被称为魔神的存在仿佛消逝了一般，只有空气里不断聚集的风波存在。
　　“菲尔，我们为何甘愿受制一地，任人摆布呢？”恶魔站起身循循善诱。
　　“受制一地？”空气里见不到魔神的身形，只有他的声音，漫不经心。
　　“我出来了。”恶魔笑了起来，声音肆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斗篷下的露出一道骇人的刀口。
　　“好好待在深渊不好吗？”半空伸出一直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摸着摸着手抽了出来，将他的斗篷拉紧，遮的严严实实的。
　　“要出来是要付点代价的。”恶魔抬手扯了扯。
　　“你这可是本体，别这么不当回事啊！”半空的手泛出一股浓浓的烟雾，涌进恶魔的斗篷里，渐渐的斗篷被撑起，滑落了下去，露出恶魔的头。
　　“多谢。”恶魔生出右手，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
　　“不要和厄运做交易，代价是无尽的痛苦……”魔神难得显露了自己的本体，他的身躯与背后的山峦重合只有双手双腿未被封进山体，交错的铁链将他捆成一团，无法动弹，他跪在地上，目光呆滞，但是声音却精力充沛看不出丝毫迟缓。
　　“你帮我，是有什么要求吗？”恶魔看着他的身躯，反问。
　　“我有个妹妹，你带我见她一面。”菲尔说完，整个身形又隐没于风暴之中，这一次，附近风暴更加的急促，其中还夹杂着电闪雷鸣。
　　“我来了。”堕天使的站的很远，若不是光与暗天壤之别，恶魔都不会注意到，至于他不敢过来的原因，恶魔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小天使，一目了然。
　　他漫不经心的走过去，看着堕天使怀里的科伦。
　　“华邑。”艾弗听见面前的恶魔从喉咙里吐出来的名字，恶魔的声音并不似他刚才见到的那样正常，仿佛毒蛇从身上划过，令人齿冷。
　　“这个天使，你能找到吗？”
　　“能。”艾弗回答，他面色如常，心里忐忑不安，这个恶魔不会是将华邑拉下深渊的那一只吧？
　　这样强大，力量相似的恶魔，绝不会对她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没有吞噬掉，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或许应该是在深渊里，被华邑逃出来之后，来抓她的恶魔吧。
　　但华邑的力量他再清楚不过了，她不可能能从这样强大的存在掌心逃走，也不一定，他苦笑着，华邑可是备受宠爱的小天使。
　　“走吧，找到她，跟着她。”
　　凡间：
　　“我们可以飞过去。”织金看着眼前的湖泊，对华邑说。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华邑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她离开深渊这么久，都没有好好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前方的力量太过于鲜明，隔了一片湖泊，她都可以感受到充沛的神圣力量，所以过去之前，她得确保，自己还是一个天使。
　　“好。”织金听话的收起了自己的小翅膀，坐在华邑的肩头。
　　附近一片荒芜，华邑站在湖泊边，用自己的力量探查了许久，才在一户荒废的农家，找到了一个祭祀神的礼器。她闭上眼睛，有光在她身后一晃而过，下一刻，她们来到了那户农家，织金第一次见到导师动用羽翼的力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好强大的力量。”织金张开口，惊讶的说。
　　“你努力修炼，也可以变得这么强大。”华邑说。
　　双翼的力量是最基础的，华邑有些奇异的打量着织金，按道理，身为天使，她不该弱小成这样，她见过不少跟着导师长大的天使，双翼的力量往往是最纯粹的。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将这样的异常归于被堕天使影响。
　　这户农家不知道多少人没人住了，小屋后头，有棵树，树下立了一个一块木板，华邑站在树下，挂在树上的是一个脱漆的雕像，很小，卡在树缝中间。
　　如果从天使的角度来看，可以看到它身上散发出来柔和的光芒。
　　“唉，好微弱的光芒。”华邑叹气，不知道这家人信奉的是哪一位，反正她是看不出来。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吗？”织金抬手摸了摸雕像，毫无阻碍的从它中间穿过，她瞪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呆呆的不敢相信。
　　“这个力量，是天使陨落最后的光辉，极其微弱，但是又极其顽固，力量薄弱的小天使是没办法触碰到的。”华邑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回来。
　　她抬起握在一起的手，金色的光芒从她们握在一起的掌心散发开来，与树枝间的那个雕像连接在一起，将他们以及身后破旧的屋子笼罩在一起。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构建一个安全的结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休憩的天使是需要保护的。
　　华邑找了个地方坐下，将手放在织金肩上，淡淡的金色光辉笼罩着眼前的小天使，确保她闭上眼睛，华邑才站起身。
　　她站在结界外，缓缓张开自己的羽翼。
　　双翼，四翼……
　　她蹲下身，有浅绿色的流光在她面前浮现，是她自小熟悉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异样。
　　她站起身，让自己漂浮在半空，力量自身体里汹涌而出，她的力量，一向很纯粹。
　　只是这一次，她抬起手，感受着这股围绕在周身的气息，带着一些深渊的感觉，但是没有那种侵蚀与暴戾的气息，很平稳的在她心口，就算她动用了其他力量依旧没什么变化，她尝试着催动自己的力量去驱赶这股力量，下一刻，她面色一变，跌落在地上。
　　手脚骤然被麻痹了一下。
　　这股力量，只要不动用就行了吗？
　　不论如何，她得先回到天宫去，她的导师，应该有办法的。
　　她看着胸口的位置，恶魔的力量纹丝不动，就算她释放了所有的力量，也没有办法调用，这才是最可怕的，蛰伏于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但是这股力量，毫无恶意。
　　华邑歪了歪脑袋，看着结界里的小天使，抬起手，指尖飞舞，准备在自己周身画着一个阵法，天使惯来精通封印之法，要想杜绝掉自己如今的力量，最好的方式，就是封印。
　　她抬手折断一根枯枝，找了一个空旷的地面，认真的画起阵法，阵法虽然繁琐，但是封印气息却是很干脆的，保证一丝一毫都不会泄露出来。
　　她顿了顿手，将木棍插在自己脚下的阵眼中间，完成最后一步，阵法缓缓的从地上浮现起来，缩进她的身体里，她并不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有没有外泄，但是这个阵法肯定是有作用的。
　　毕竟，她可是导师的好学生。
　　“啪-----”
　　空气凝固，疾风迅猛，她侧身躲开，原来落脚的地方，被一根巨大的树藤劈开。
　　虽然她算不上天宫战斗天使，但是身体的迅敏却是毋庸置疑的。
　　她抬起手，掌心蓄满力量，正准备处置为难她的精怪，这个鬼地方，靠近圣子的传教之地，恶魔是看不到了，但是这种山野精怪倒是不少。
　　下一刻，她看到一支箭羽穿破那个精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碎成渣渣不为过。有个身影站在枯枝旁边，拔下自己的箭。
　　“艾弗？”华邑困惑的开口。
　　“我想了想，决定跟你一起去天宫。”她听到面前的堕天使说。
　　啥？
　　华邑侧头，目光怪异。
　　去送死吗？
　　艾弗垂眸，他动了动手指，骤然张开羽翼，抬起头。
　　“我的孩子，你替我带回天宫吧。”天宫能够抹灭才出生的光，已经有神知的，是不会擅自动手的。
　　“可以，给我吧。”华邑点头，那个发育不良的小天使，华邑没有犹豫。
　　“你不能成为他的导师，我想让安达做他的导师。”艾弗说。
　　“行啊。”安达是个战斗天使，很厉害。就是长相和寻常天使不同，她出生的时候，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女性天使，后来长大一点了，外表就和男天使一样了。那个小天使手持弓箭显然也是一个战斗天使，华邑一向好说话，在小天使这方面来讲。
　　“我休息，你守夜吧。”华邑瞅了瞅艾弗，对方脸色冷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摆出来的。
　　“这么多年没见，你为什么这么凶呢？”也不是非要休息，华邑蹲在地方，侧头看向艾弗。
　　“你翅膀收收吧，力量太显眼了。”华邑没接到回复，接着说。
　　艾弗安静的站在树下听到她的这句话，才挪了挪眼神，瞥了她一眼，他抬起手，翅膀收回到身体里。
　　然后他整个人闭上了眼睛，倚靠在树枝上。
　　“你不是有洁癖吗？”华邑以前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艾弗深知。
　　“治好了。”艾弗嘴上这么说，但是人却从靠着的树枝上站直身体，走了过来。
　　“你儿子呢？我觉得他挺可爱的。”华邑眼巴巴的看着他。
　　“藏起来了。”艾弗回答她。
　　华邑无聊的揪着地上的树枝，一只手在她面前张开，白皙的掌心里，有个又黑又丑的泥人，泥人是泥做的，但是其中蕴含了力量，所以坚固无比，华邑看了一眼，是她不喜欢的力量。
　　“送给你。”
　　这好丑。
　　“不是吧，艾弗你雕塑喂狗去了吗？”华邑震惊了，一万年的时间，改变这么大吗。
　　“我儿子的。”艾弗瞳孔微张，愣了愣，声音有些不自然。
　　华邑突然抬头望向他，目光少见的锐利，她眯了眯眼，周身的力量差点就要流露出来，好在最后对方拉住了她的手，熟悉的触觉让她瞬间松懈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艾弗问。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感觉你怪怪的，就很想揍你。”一千年的时间到底给了她带来了不少的陌生感觉，即便感觉怪怪的，她依然不敢肯定。
　　“哪里奇怪？”面前的人问。
　　华邑沉默了一会儿，没吭声。
　　“你先休息吧，我给你守着。”天使其实是需要睡觉的，他们的躯体一贯保持着一个平衡，沉睡中的天使，会化为一道光，隐匿起来，无法被任何生物察觉。
　　“好啊。”华邑点了点头，走进结界里，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华邑歪了歪头，一手按上心口，总感觉，那一瞬间，艾弗和深渊里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她很久没睡觉也不敢休息，因为她的身躯一旦化为光芒，那么她胸口藏匿的力量一定会显露出来的。
　　她想了想，看着趴在云彩上打呼噜的织金，对方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有她头顶的光圈还在原地，因为是小天使，需要靠光圈维持着身体，所无法隐匿。
　　“你想要做什么？”结界外，有声音响起。
　　艾弗抚摸着倒地的树精，对方已经死去，但是随着他的手放上去，树精的躯体不断的颤抖，竟然缓缓睁开眼睛。
　　“我出来，怎么可能无所事事？”艾弗瞥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
　　“你想要对华邑做什么？”那个声音缓缓响起。
　　“不做什么。”艾弗侧头，看着结界里头，天使垂着脑袋手指无聊的戳着小天使的枕头，看着对方的手因为凹陷起起伏伏，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不过这一切，他通通看不见，他收回视线。
　　“滚远点。”察觉到身边的“人”想开口，艾弗说。
　　“我也想，但是灵魂离不了太远。”声音沉默了一下，复又响起，“你根本瞒不过她。何必为难自己呢？”
　　“华邑是个十分敏锐的天使，这一点，众天使皆知。她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同了，你应该是打探过了的，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艾弗站起身，看着精怪从他面前挪走，听着身边人欠揍的话，眯了眯眼睛，面色不善。
　　“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她为什么还不动手呢？”艾弗随手让一个靠近的精怪臣服，抬脚一踢，看着对方的身影从天际划过，落到湖泊里，收回了视线。
　　“因为她现在和我不熟。”声音再次响起。
　　艾弗勾起唇角，笑意浮现，不过还没多久，他就愣住了，因为耳边那个声音又重新响起，“但她和你应该很熟悉。”
　　艾弗站起身，侧头看向结界里的天使，这个结界是由她们一起构造的，他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但是可以感知到里面的气息。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看下去，其实也是不错的，艾弗沉默了很久。
　　庞大的阴影笼罩了这片大地，树精是这个大陆上最容易改变的生命，因为其需要汲取大地的营养才能长大，只要改变土质，他们很轻易就能被影响。
　　比邻的国家，是圣子的传教之地，艾弗沉默了许久，蹲下身，食指轻轻的点动着脚下的土地，毫无规律的触碰，实则是在下达命令，在神灵看不见的地方，这片土地之下，黑暗正在不断地翻涌，大地之上，绿意盎然的森林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化。
　　当阳光从树叶间隙挥洒出来，华邑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结界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只余下一个人影遮挡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