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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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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不比东市南市热闹,皆因富贵人家宅邸都坐落在东南两方,说是风水好。从商者自是往繁华处走,一来一往,西边更是少有人烟,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又逢上天灾,官府怕里流民四处流窜,便都赶到了西边去。西边有一座荒废的城隍庙,流民大都住在那儿。“慢慢来,排好队,别抢,别抢,人人都有份。”吆喝声一次比一次大。原是林府派人开了粥棚赈粥,一时间倒是热闹了许多。酒芗得知父亲得了太府手令,负责安抚流民。便带着几个小厮丫鬟随着林致来瞧瞧粥棚这边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哪料有地痞无赖在此闹事。拂雪跺了跺脚,转身走向屋檐下的酒芗。“小姐,这样根本行不通,都听说林府赈粥,除了流民,还混进了好多地痞流氓,这些无赖整日游手好闲,混吃混喝也罢,还装作流民来闹事。”“什么林府就是装个样子,粥里掺水、馒头夹生,吃不饱不说,吃了还容易出事。我呸,白白污了府里名声。”当地百姓都是清楚林家为人的,虽说为富一方,却从不仗势欺人,反而乐善好施,街坊邻里,十之八九都是受过林府照拂的。但大多数人怕惹了一身腥,都是“各自清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性子,明白是有人蓄意闹事,也不会说出来。酒芗颇有几分好笑,抬手撩了撩帷帽,望着拂雪“我看着的呢,你急个什么劲儿?爹爹也还在呢。”酒芗朝着林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闹事者,不是和林府有怨,那便是和太府有隰。此次赈粥是张太府交给爹爹的事,万万不可有闪失。”酒芗兀自沉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被打断。“凡男子身体康健者,参与重建屋宇,女子纺织浆洗,除去一日三餐,每日还有十五钱工钱,老幼病残孕除外。现将流民都分类登记好,劳者得,这样定能劝退不少好吃懒做的懒汉,另多派几个家奴过来,若再有闹事者,就轰出去!”林致吩咐。“阮阮先回去吧,到处都是流民,你一个姑娘家的,在这儿也不方便。”林致信手踱步,走到酒芗面前,语气却是不容商榷。酒芗哭丧着脸,看着那张坚定的脸,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打了个转又绕回了肚子里。“行吧,爹,那我带拂雪就行了,其余人就留下吧。”林致动了动嘴,酒芗似是察觉到他要说什么,这次赶到他前头,开口就说“放心吧,我带拂雪坐马车从后巷走,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这儿还缺人,就让他们留下来帮忙吧,况且你女儿我可是尽得林夫人真传啊,谁这么不长眼敢来找我麻烦?”酒芗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林致觉得好笑,隔着帷帽刮了刮酒芗鼻子,“莫要淘气,快回去吧。”酒芗捏着嗓子,搞怪地作了一揖,“得勒,林老爷,小的这就退下。”“你这丫头,被你娘看了又要念叨了,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成体统。”酒芗朝他吐了吐舌,转身上了马车。“走吧,钱叔,东市宴云斋新出了款糕点,再晚可是来不及了。”一上马车,酒芗忙不停的扯下了帷帽。“哎,可闷坏我了,究竟是哪位神仙造出了这东西啊,这大热天,要捂出一脸痱子来。你小姐我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姿,怕就是要毁在这上面了。”酒芗皱着一张小脸,凑到拂雪面前。“诺,瞧瞧,有捂出痱子来吗?”“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长了。”拂雪用手比划着,可怜我的小姐哦,好好一张脸,现在像极了城北桥洞下的张二麻子。酒芗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哪哪哪儿?我不会真的要毁容了吧?都怨……话音未落,抬眼看了看拂雪,见那要笑不笑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被骗了,“好哇,敢骗我,宴云斋的糕点你没份儿了。酒芗扑过去,抬手佯装要打。却一个趔趄,扑倒在拂雪身上,额头差点磕在檐上。酒芗忙不迭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钱叔,怎么回事?”外方传来车夫紧张的声音,“小姐,不好了撞到人了。”“我这儿开得好好的,哪知道他突然蹿了出来,直直冲了上来,害得马儿受惊。”车夫勒紧了缰绳,安抚好受惊的马儿。酒芗看着倒在马车面前的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肥大且破破烂烂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瞧着瘦骨嶙峋,怕是南方的流民。“可是伤到哪了?”见他一直捂着肚子沉默,不由开口。“钱叔把他扶到车上去,找个最近的医馆,瞧瞧伤到哪了”车夫应了声,伸手去扶。那少年却有了动作,推开了伸来的手,淡淡低声说了句不用,便挣扎着爬了起来,脚步一深一浅,转身朝巷子离去。“诶,真是不识好歹,小姐,我看他根本没事,就别管他了。拂雪兀自抱怨。“闭嘴,好歹是我们的马车撞上了他,拂雪,把车内的糕点装好拿出来,再拿几锭银子。”拂雪不情不愿的爬上马车去取。酒芗叫停他,站在他面前,伸手还未将东西递出去,对方便朝着她倒了下来。双眼一张一翕,明明暗暗的斑驳光线映入眼睑,随后彻底恢复清明。“你醒了?”耳边传来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小姐,那小乞丐醒过来了。”“嗯,你去将大夫熬好的药端来。”酒芗看着他,清洗了一番后,瞧着与之前大相近庭。五官干净明艳,看着不像个乞丐,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倒像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哥。“可还有什么不适吗?大夫说你是体力不支才晕倒的,还有很多皮外伤,已经为你处理过了。”项子深撑着手,半躺半倚在床上,低头轻声道了声谢。“你受伤也有我的缘故,若是想要什么赔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大可开口。先把药喝了吧。”酒芗朝着拂雪示意,接过汤药,递向他。“不用,是我突然蹿了出来,害得小姐马儿受惊,小姐施以援手,已然感激不尽,怎好再劳烦小姐。”话已至此,酒芗点了点头,示意拂雪将包好的糕点银两递给他,“医馆的钱已经付了,顺便让郎中给你煎了几副药,拿回去熬了喝,身体也好得快些。”许是瞧着少年生的好看,又添了一句“西市那儿开了粥厂,卯时便发放白粥。”落日西沉,几只大雁自南而飞,零零散散缀在天上,不觉有几分萧瑟。“小姐为何要对那小乞丐这么好?明明是他自己撞了上来,偏生救了他,还不咸不淡的,哼!真替小姐不值,遇上这么好的小姐,得是他祖上八辈子积来的福分,偏偏还不领情。”这会儿两人已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儿,慢慢悠悠朝着林府前去。“你可少说两句吧,我的好拂雪,这些人背井离乡,来到上京讨口饭吃已是不易,爹爹从小教我要与人为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别人对我感恩戴德,只是觉得那人和我年纪相仿,我吃穿不愁,他却什么都没有,多生了几分恻隐之心罢了。”酒芗道。虽说是这么个儿理,拂雪仍是有点忿忿不平,却也没在说什么。“好啦,别想了,快教我上次你打的那个珠络吧,学会了要送给爹爹还有娘亲的。”酒芗央着拂雪,此刻马车里欢声笑语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