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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名”是龙楼血脉独有的一个东西,凡是继承了比较浓厚龙楼血脉的人,都拥有一个真正的“名字”,这个“名字”不是父母所起,而是跟血脉和诸神的眷顾有直接关系,是天生赋予,不可更改——龙楼人的术力和术式就是依靠“真名”驱动。
      “真名”里蕴含的信息极其丰富,不仅有血脉传承,还包含出生何处、和在龙楼之内的地位等等。
      拿叶骁的“真名”来说,永夜代表他的血脉,名字是三个字代表他生在永夜居城与神煌都之外,其中的万是序列,意味着他有资格继承神煌帝之位,而且顺位极高。
      所以叶骁的“真名”确确实实就证明了他是永夜幽的后代。
      不过也难说,万一是永夜幽把他亲爹强上了呢……嘛……男人的自尊心,楞说自己没被睡过,崽子是爱妃的也不是没可能……
      叶骁这么一想,决定先把爹妈爱情这块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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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先瞅瞅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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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叶骁的角度看,自己刚告白完,一个死亡召唤就被迫去听另外一个自己逼逼了,但从沈令的角度看,就是叶骁告白完毕就直接吐了,说不定还吐他床上了……啊这……
      他必须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抬我去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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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骁被抬到沈令跟前,周围人全退下,晨光涌动,投进来菲薄一片,床帐里黑黝黝的,叶骁想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我没吐你身上吧?
      这句话一出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结果床帐里毫无声息,他又憋了一会儿,“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控制不住——”
      他话未说完,帐子里面忽然探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一把把他拉进帐里,叶骁猝不及防倒在引枕上,然后面上一凉,沈令挨过来,左手想捧住他的脸,却迟疑一下,悬在他脸侧,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他——叶骁倏忽生出一种微凉的错觉:他是一朵用沈令心头血和相思浇灌出的花,因为太过珍贵,连碰触都不敢。
      沈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极轻极轻地虚虚拂过他口鼻,在他颈侧点了一下,复又到他心口,又在他左腕脉搏上按了按,他轻而长的呼出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重新回到他脸侧,搁在引枕上。
      叶骁微微侧头,把脸孔在指尖蹭了蹭,沈令想缩手,被他捏住腕子,沈令怔怔看他,慢慢地眨了眨眼。
      然后泪水从他的眼角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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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令的哭泣没有一点儿声音,他甚至于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看着叶骁,清澈的水珠涌出来,沿着眼尾鬓角落下。
      叶骁想,这个男人连哭都不会哭啊。
      白发的“叶骁”曾说过,沈令是他过去所深爱的,一直深爱他的。
      他在看到沈令落下眼泪的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对沈令而言,这是何等疼痛的事实。
      叶骁想,他从不觉得沈令会哭。
      他自己是个爱哭鬼,年纪大了好面子才好些,但是沈令,他就没有把哭和沈令联系在一起过——沈令是落了雪的梅花、莲池上透明的冰、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的天子之剑——他是一切的冷彻。
      可他哭了,在他面前,为他哭了。
      这么一个一身狂气,生死抛却,荣辱不计,郎心如铁冷心冷情的人,无声无息地哭了。
      叶骁伸出手抹了抹沈令眼角,沈令又眨了眨眼,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慌忙低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叶骁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揽,沈令浑身僵住,本能地要向外挣,叶骁按在他背上的手略一用力,沈令立刻不动,叶骁嘉奖一般地捏了捏他后颈,再摩挲他背脊,沈令轻轻颤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他面孔一点一点抵上叶骁胸口,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叶骁感觉到胸口微微有了一点湿意,沈令左手摸索着碰到他左手,小心翼翼又迟疑地碰了碰他空荡荡的腕子,没摸到镯子,抽了一声,抖着声说:“殿下、殿下——你、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这是一句多幼稚的话啊,可当沈令这么一个权倾天下武冠东陆的人说出来,就只让叶骁心内涌动起细弱的怜惜。
      这股怜惜最终变成胸口一痕骚动,让他想碰触沈令。
      想摸他的头发、亲他的面孔,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想毫无痛苦的杀了他,把他的尸体盛放在玉棺中,萨满血红的莲花。
      ——他对沈令就是怀有如此又狂暴又温柔的怜惜。
      他也就是因此恍然,他喜欢沈令。
      情之所钟,不知何起而已。
      沈令哽咽一下,“我以为、我以为殿下——”
      他颤巍巍住了口,叶骁胸口的湿意扩大,怀中的清瘦身体微微颤抖,过了片刻,沈令左手终于完全抚上他面孔,叶骁把他朝怀里压紧一点,听着沈令颠三倒四地说,他以为叶骁会死,因为他重生之前,让他重生的人告诉他,若叶骁喜欢了他,叶骁会死。
      “死”字出口,沈令就跟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得了,过了好一会儿,叶骁能感觉他到颤抖着在自己胸前呼出了极长的一口气,他的声音像是白鹤湿濡羽毛上滴落的晨露,他说,殿下,你还好么?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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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骁之于沈令,是此世唯一熊熊燃烧的火与光,让他义无反顾,投身而向。
      他是飞蛾、是白鹤,是梅上清雪——这些都不要紧,叶骁是能焚尽他一切的火也不重要,他拼却成灰也要此身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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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就越发显出白头发的“叶骁”这招可真挺损的。
      叶骁倒是能理解白发“叶骁”告诉沈令这个条件,大概率是白发“叶骁”为了控制他的计划进度,既不能过快又不能过慢,只可怜沈令认认真真战战兢兢地抱着这个条件,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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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即便是被沈令伤害到亲手抹去自己所有感情的另外一个“叶骁”,也认为他一定会喜欢上沈令——简直就像是某种可喜又可怖,无法更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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