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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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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言走到外边,立在远处看着萧澜拍摄。她与沈谙然对峙着,表演一个因爱生恨的女子最后与曾经的心爱之人同归于尽的戏码。
远距离令她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依稀能看见二人的轮廓,以及大幅度的打斗动作。一白一红,像极了一对怨侣。
按理说,像萧澜这种横扫好莱坞国际片的最佳女主角,打斗戏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今日鹿言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吃力。
难道是昨晚没休息好?
她移动脚步,缓慢悠哉地朝那边走去。越走越近,就慢慢听清楚了黄鸣天地指责。
这部戏拍摄得相当顺利,因此鹿言还是第一次听他在片场露出不满的语气,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迫切想知道这两人到底范了什么错误。
“卡!”黄鸣天站起来朝两人挥了挥手,大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地不在状态?那个萧澜,那今天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萧澜道:“对不起导演,再来一次吧?”
“你这来了都多少次了?你这状态不行啊,今天是你最后一场戏,也是最重要的一场,你这样完全不行。”他看了看走过来的鹿言,朝她挥手道:“鹿言你先来拍吧,她这状态不行,得调整。那个你先休息休息,把状态调整好了再过来拍。”
萧澜朝她眨眼笑了笑,感谢她突然过来救场,其实她也知道今天的状态不行,但毕竟也是最后一场了就想着坚持一下,最后到拍摄时才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鹿言的妆容早就准备完毕,因此黄鸣天也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就进入拍摄,好在鹿言很会随机应变,再及时也能进入状态。
萧澜本想站在这看一会,可是又感觉自己完全撑不住了,她已经连续失眠了好久。本来是因为鹿言拒绝了她,对她所言所做的种种,再到后来林笑棠回国,前几年的事在她脑海中倒放,一遍遍嘲笑她可笑的过往。
自江莉云走后,她就养成了失眠的坏毛病,每夜只能依靠安眠药入睡,要不就睡得很浅,即便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这种状态持续到她遇见林笑棠,那时候她把林笑棠当做她人生的第二道光,直到林笑棠离开,她又坠落到那些暗无天日地失眠与梦境里,最后好不容易遇见了鹿言,可世事还是不能如她所愿。
鬼知道她曾经把这些人护的有多珍贵。
可惜人家不要,她的真心在前途面前一文不值。
对于鹿言,她本想坚持久一点的,可那句脱口而出的“恶心”好像唤醒了她,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也许她这一辈子注定要孤身一人,但那也没什么不好。
等鹿言拍摄完毕后剧组已经陆续收工了,萧澜一直坐在那看着,等到鹿言走过来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那一脸疲惫。
鹿言走过来一脸担忧地叫她:“萧澜?萧澜!”
“嗯。”萧澜疲惫地睁开眼。
“你怎么了?要睡觉回酒店睡,走,我带你回去。”
鹿言拉她起来,准备和她一同去化妆间把妆卸了,可萧澜刚刚站起来,又是硬生生地坐了下去。
“萧澜?”鹿言惊慌道:“怎么了?”她摸了摸她的额头,“都发烧了,你怎么什么也不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萧澜扶着她站起来,“去酒店就好,我自己能处理。麻烦鹿总带我回去。”
鹿言简直气死,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忘跟她客气。
“你都烧糊涂了,赶紧的,回酒店找个大夫过来看一下。”
萧澜生着病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摆布。头疼得厉害,大概是睡眠太少的缘故。
黄鸣天已经替她叫好了大夫,两人急匆匆地换了衣服,妆都没卸鹿言就先带她赶回去,萧澜靠在副驾驶座上,紧闭着眼眸,睫毛在不住地颤抖着。
鹿言看出她有点焦虑,四肢还在微微痉挛着,她尝试着喊她,企图唤醒她一丝清明。
“萧澜……”
体温实在是太高了,这下鹿言稍微挨得她近些,就能有种靠近火源的感觉。
到了酒店,鹿言把人背起来。个子高的缘故,萧澜也不算太轻,而鹿言也是恰巧第一次背人。
她背得跌跌撞撞不算顺利,好在安全将人背到了房间。打开了萧澜在酒店的套房,鹿言直接就将人丢在了大床上。
她顾不得让自己歇息,因为萧澜的情况很不好,也不知道萧澜有没有随身带温度计或者是降温的急用药,鹿言瞥了瞥四周,倒是在她的床头看见了两盒□□。
鹿言认得那药物,是苯二氮卓类的一种抗焦虑失眠药。
原来她平时都是靠这些药物入睡的么?
过了会,手机铃声响起,黄鸣天叫的私人大夫到了。
大夫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打理得井井有条,两鬓却有些花白,他拎着医用箱推了推黑色的框架眼镜,道:“您好,我是黄导请来的……”
“赶紧进来。”
鹿言等不得他“长篇大论”的介绍,急忙把他拉了进来,“她烧的好高,我没找到温度计,您赶紧给她看看。”
大夫也不怠慢,有眼力见地拿出温度计以及降温注射急用药,测温期间,他瞥见了床头的□□,便问鹿言:“她平时用这个助眠?”
鹿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看见了这个药物,她平时是很看得开的一个人,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睡眠困难啊!”
大夫拿出温度计:“39.8!”
萧澜已经烧得糊涂了,外加上很多天没睡的缘故,她此时的状态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噩梦里,眉头紧皱着,四肢痉挛的频率越来越大。
一会是回到少年时期她和林笑棠的那些甜蜜日子,一会变成林笑棠为了前途选择分手,她拼命地苦苦哀求。
一会又是从她回国第一次见到鹿言,还有告白后鹿言说出口的“恶心。”
江莉云的死,林笑棠的离开,鹿言的“恶心”,一个个接踵而来,全都在她破碎的脑海中倒放、回放、慢放。
“鹿言……”
退热药物被注射到肌肉内,鹿言听到了萧澜在唤她的名字。
萧澜……
你是不是也梦见我了?
……
注射完成后又过了很久,等到萧澜烧退了一些大夫才准备离开。他站起来抚平了衣服的褶皱,朝鹿言伸出手。
“您好鹿小姐,我叫李博康,是黄导的私人医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当然我希望您永远也不会需要我。”
鹿言伸出手和他握住,礼貌一笑:“谢谢李大夫,我送送您吧!”
“好。”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李博康开口道:“萧小姐的精神方面应该不是很好,□□不能长期服用,若您是萧小姐的朋友,这方面的事应该多问问她。”
鹿言愣了愣,应了句:“好!”
送走了李博康,鹿言就坐在萧澜的床边守着她,这时高热已经褪去了大半,萧澜也不颤抖了,呼吸开始变得均匀,显然进入了一个较好的睡眠状态。
期间黄鸣天曾打过电话过来问萧澜的状况,鹿言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
“我是真不知道她烧成了这样,要不剧组歇两天,让你们也好好休息休息。”黄鸣天在电话里提议道。
鹿言没说什么,想着这两天她也得照顾一下萧澜,于是就答应了。
夜里有点冷,风如同昨夜一般“呼呼”地吹进来,鹿言趴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缩起了身子,后来实在受不住,走到窗户边关牢了窗户。
萧澜额头起了一层细汗,眉头紧锁着,好像再一次地进入到梦境中。
鹿言上了床盖好被子,默默将她拦进怀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她,却也没她原本想象中那样不堪。
萧澜表面一副不要脸的骚样,其实身子却软的很,鹿言不自觉地抱紧了她,用下巴抵住了她的额头。
她知道她在做梦,所以她越是颤抖她就抱得她越紧。
“鹿言……”
萧澜又叫了她一声。
这回夜很静,鹿言听清楚了她的叫唤,虽然无力,却异常缱绻。
鹿言勾起唇角,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我在。”
夜还很长,鹿言睁眼抱着她,想着萧澜的从前,还有她们的以后。
萧澜是在第二天午后醒来的,那时候鹿言不在,屋里没人,她没有多想,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个热水澡。等她洗完澡擦着头出来,才看见鹿言拎着一包东西进门。
“醒了?”
“嗯!”萧澜擦着头发的手停顿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鹿言道:“都照顾了你一天一夜了,你怎么这么傻?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照顾。”她走到萧澜身边,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烧退了。”
萧澜一顿:“你一直在照顾我?”
“不然呢?”
鹿言不打算跟她继续说下去,她走到电视机旁,将袋子放在桌子上,拿出了里面一碗一碗的东西。
“这是我妈包的饺子,你睡到现在应该也饿了,吃点东西吧。”
萧澜走过去,见鹿言将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个的晶莹剔透的饺子。
鹿言将筷子递给她:“喏!吃吧!”
萧澜接过筷子,道:“谢谢!”
“……”
这声谢谢听得鹿言心里怪怪的。她并不喜欢萧澜对她客气,从前她很烦萧澜总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面前,希望她能与她保持距离,能对她正常的合作交流,保持一个同行人应有的礼貌距离。但直到现在萧澜对她客气了,疏离了,她才发现她最习惯的还是以前那个不要脸皮,总是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面前的萧澜。
偶尔调戏她,惹她生气的萧澜。
鹿言看着她吃,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但又总感觉时机不对,于是最后便什么也不说了,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饺子。
她能看出萧澜胃口并不大好,但仍像做着任务一般将这些饺子送进口中再吞下去。
“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失眠?”鹿言尝试问她。
萧澜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回避。
“嗯!”
“所以你一直在吃□□缓解?”
“……只是偶尔,不常吃。”
“那……”鹿言舒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有睡着后做噩梦的现象?”
“……”萧澜微微皱了皱眉,对她所问的问题有些反抗,“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鹿言赶紧摆了摆手,“就是看你一整夜都在颤抖,感觉你应该是做噩梦了。”
她太心急了,不管是谁这样直白地问总归是不太好,况且萧澜的状况应该没人知道,她不但直白地打探她还一次性问这么多。
可萧澜还是开口告诉了她。
萧澜放下筷子,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做了梦。”
“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很多。”萧澜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阵自讽,“梦见了我母亲,林笑棠……”
“还有你。”
“……”
鹿言心下悸动,想问她梦见了她什么,萧澜就已经主动说了出来。
“我梦见我站在一艘船上,船大得很,风浪也很大,好像是在深海。”鹿言看向她,目光变得不可思议,这时萧澜慢慢抬起眼眸,恰好对上那双震惊专注的眼睛,“你站在我的最左边,可……”
“可中间有条海沟,我们跨不过去。”鹿言颤抖着嗓音打断她。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梦到过。”
“……”
萧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可笑了,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同一种梦?可她看着鹿言的眼神,却是那样的认真,鹿言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直觉告诉她鹿言没在骗她。
鹿言的眼睛里蕴含了很多,专注,认真,还有……
还有她曾经求而不得的深情。
萧澜不知她这下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很难保持寻常的呼吸。她张了张口,半晌才挤出两个字。
“真的?”
“是。”鹿言点点头,“我叫了你,可你一直看着深海,从来没回过头看我。”
“……”
水是深色的,有种窒息的感觉,周遭都是黑暗空寂的,你我都成了大海中渺茫的一小点。明明成了彼此的最后一点光明,却被深深的海沟拦着,怎么也踏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