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墨上淮笛

23、橘

　　北朝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喜欢吃橘子。

　　他们也知道，所谓太子，不过也就是北朝帝为巩固朝廷势力而收养的一个可怜虫罢了。

　　有名无实，最为可悲。

　　北朝太子姓白，单名一个枳字，虽说名字很好听，但是身为棋子，名字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代号。

　　北朝人们最敬重的是他们那百战百胜的将军——当今皇上最器重的臣子。

　　每当北淮将军胜仗归来，人们都会在街道的两边欢迎他们的将军。

　　只是他们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北淮将军回来后不回将军府，反而总是往白枳所居住的东宫跑。

　　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白枳知道自己的身份，虽说是太子，但他也只是个北朝皇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和北淮不同，他没有亲人，也没有自由，他就是为朝廷而生，最后也会为朝廷而死。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并不想和北淮有太多的交集。

　　那种浑身带光的人，属于边疆的战场，应该驰骋于无垠的草原，而不是和他一样，被锁在深宫，不见天日。

　　他们不是一路人。

　　白枳一直这么想着，以至于每次北淮来找，他留给他的，只是一扇紧闭的朱红宫门。

　　他本以为这样北淮会自己放弃，谁知道这个人不但一如既往地对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诚意有一天可以打动白枳。

　　桃花开了，北淮将军亲自折了几枝给东宫送去。

　　皇上赏赐的新茶，北淮将军原封不动地给东宫送去。

　　将军府的厨娘新做的花糕，北淮将军尝着好吃，又命人多做一些给东宫送去。

　　当然，每到枫叶舞动，百果飘香的时候，北淮将军总会亲自到果园摘几筐橘子给白枳送去。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淮南的橘子又大又甜，一只只地摞在竹筐里，模样很是讨喜。白枳瞧那模样心里高兴，有时便会多吃几个。

　　这时，他身边的公公便会遣人去告诉北淮:橘子好吃，殿下很是喜欢。

　　不过寥寥数语，却能让北淮欢喜上大半日。

　　边境战事频繁，北淮并不是总在京城待着的。

　　南蛮子想进攻北朝，他们就要防守。虽说北朝兵力足，但是那些人仗着自己对繁杂地势的熟悉，总是能和他们周旋许久，狗皮膏药般，不依不饶。

　　每一次，北淮都需要在边境待上大半个月。而这回，待的时间就更长久了。

　　太子不能和将军走的太近，于是，在北淮走之前，白枳偷偷地见了他一面。

　　他们在枫树下相拥。

　　虽说白枳总是别扭地将北淮拒之门外，可他这一走，远在东宫的白枳便觉得生活有些空虚了。

　　桃花开了一树，无人邀白枳共赏。

　　新茶到了，除却东宫，每一处都送到了。

　　御膳房特地为白枳做的花糕，送来后，他直接赏赐给了丫鬟，自己一口没吃。

　　然而，吃了花糕的那些丫鬟，当晚便中毒身亡了。

　　白枳命人处理掉了尸体，自己则坐在案前沉思。眸中光芒闪烁，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这样也好。他想，反正自己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只是北淮……

　　秋天到了，那一筐筐橘子被将军府的人送进了东宫，那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的模样，只是白枳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说什么都不在吃了。

　　他身边的公公着急地劝他:“哎呦，殿下，您说这些都是将军府特地挑的，咱家以为，您多吃几个，别白白糟蹋了这些水果啊。”

　　白枳摇头，他笑着看着公公，眸中泛泪，苦笑道:“这些橘子，为何这么苦？”

　　这算是他最后一句话了。

　　三月后，北淮彻底打服了南蛮子，凯旋而归。他跪谢北朝帝隆恩后，便一路奔向了东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白枳。

　　令他惊喜的是，那平日里紧闭的朱红宫门，如今是敞开的。

　　但是当他走进去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宫内是死寂的

　　梁上挂着白绫，房里的蜡烛也尽数被人移走了。没有了火光的映照，整个屋子显得空洞，阴暗。

　　公公引他穿过庭院来到偏殿，那里放着白枳的棺木。

　　看到棺木的一瞬间，似是有一道惊雷，将北淮劈在了原地。

　　他双手颤抖地推开棺木，看到里面的人，顿时哭了出来——

　　七尺男儿，在这一刻，哭的像个孩子。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白枳死了。他永远都等不到自己最爱的人为他开门了。

　　几月后，北朝发生了一场暴乱——

　　北淮举兵谋反了。

　　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们那身经百战，被人敬重的将军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叛乱了。

　　他们也想不到，北淮是为了已故谋反的。

　　他恨透了那个禁锢白枳一生的北朝帝。

　　可惜，这次谋反最后以失败告终。

　　北淮死了。

　　临死前，他笑着问白枳生前侍奉他的公公:“你说我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殿下会等你的。”

　　然而这句话，北淮并没有听到。

　　他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深秋落叶纷飞，依旧是东宫庭院，少年时的北淮不天高地厚地揉乱了白枳的头发，笑着对他说:“殿下声音好听，人好看，性格也好，我喜欢殿下。”

　　他想不到的是，孩提时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两个人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

　　阴间。

　　北淮的魂魄飘飘荡荡地来到了奈何桥头，他站住脚，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白色背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只见那人缓缓回头，看到他不禁莞尔: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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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我了吗？前几天因为考试所以拖了这么久???过几天城墙就要更新人物简介啦，请期待吧，我的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