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之诗》桐二十七

17、月光篇·十六

　　桐在镜子前最后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系好了领结。
　　好了，马马虎虎吧。
　　镜子里的青年站得笔挺，身穿白衬衣配黑色西裤和西装背心，是典型的酒店服务生打扮，栗棕色的头发全部背到脑后，过长的部分用皮筋扎了个短小的马尾。
　　“果然还是应该剪剪头发……”
　　最后戴上手套遮住腕上的手表。
　　完毕！
　　“今晚一定会很精彩呢。”他低低地笑着，拎起手边的黑色公文包。
　　走出男厕所，他很快像一个真正的服务员一般穿过红龙饭店的一楼大厅，乘着电梯升上6楼。绕着走廊走了大半圈，他提着黑色的公文包无声走进了走廊尽头的贵宾会议室。
　　此时椭圆形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但几张实木长条桌已经摆好了位置，角落的高脚桌上也放好了插着新鲜切花的玻璃花瓶。有两个和桐装扮相同的服务生正在用吸尘器清洁铺在会议室里的猩红色地毯，整个会议室里都是吸尘器的噪声。
　　“我能帮什么忙吗？”桐很自然地把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靠近门口的长条桌下，走上前去。
　　“啊，那你把矿泉水都摆在桌子上吧。”其中一人指指放在一旁的一箱矿泉水。
　　“好的。”
　　今晚9点，结束了例行晚宴的迪尔姆政府首脑将在这间会议室里开会，而区长也在其中。
　　桐哼着歌摆完了最后一瓶矿泉水，顺便直起身看了一眼会议室最里面区长的座位。
　　“看什么呢？”
　　桐笑着说：“我在想，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还真是辛苦啊。”
　　“其他人才更辛苦吧。”
　　“……也是，你说得有道理。”
　　看了一眼手表，正好8点一刻。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哦，没有了，谢谢你哦。”
　　“不用，顺手的事，那我走了。”
　　“好的。”
　　桐向会议室里的两人道了别，走出会议室，沿着走廊绕回乘电梯的地方，重新回到一楼。快速地穿过大厅和餐厅，在接近后厨的地方，他打开一扇小门，走到了外面。
　　这里挨着垃圾箱，显然是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很少有人来的地方，不过他知道，现在既不是清理垃圾的时间，也不是垃圾车来运走垃圾的时间，再安全不过。
　　又看了一眼手表，8点22分。
　　“臭死了……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他抬手捂住口鼻，靠在小门边，耐心地等待着。
　　9分钟后，他乐呵呵地看着一个穿着打皱西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你？”男人怀疑地把这个笑嘻嘻地靠在小门边的服务生从头看到脚。
　　“今天晚上这场雨下得不错。”桐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夜空。
　　男人条件反射地应道：“下雨的时候月光会更美吧。”
　　“我也觉得是。”桐示意男人从小门进去。
　　“……我也觉得是？”
　　“好吧，是‘我也赞成’。好了快进去吧，马上会有人来的。”桐举手作投降状。
　　男人这才从小门走进酒店里。
　　“干嘛那么在意暗号的问题嘛……”桐嘟囔。
　　“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错误也会造成百分之百的失败。”男人说。
　　“嗯嗯，我知道了”桐漫不经心地说。
　　桐走在男人前面，好像为客人带路一般领着男人向大厅走去。不过他脚步一拐就和那男人走进了走廊里，随后上了逃生楼梯。
　　男人不信任地问他：“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
　　桐边上楼梯边说：“最高层。”
　　“你开玩笑！为什么要走楼梯？”
　　“你开玩笑，难道要你在电梯里被摄像头记下来？”桐的微笑里闪过一抹鄙夷。
　　男人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沉默地走在桐下面。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桐说。
　　近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到了红龙饭店的24层，这一层都是最高级的贵宾房。
　　桐没有像男人想的一样掏出钥匙打开贵宾房房门，而是从楼下拿来一架梯子，让他上到房顶上去。
　　“难道不是这里？”男人问。
　　“是这一层，但不是这里。”桐首先爬上梯子，打开通往房顶的小门。
　　男人无奈，只得跟着桐爬到房顶上。
　　红龙饭店的房顶并不和很多大酒店一样设有直升机的停机坪，也没有屋顶花园，只是光溜溜的一片水泥平台而已。平台的一边有一座小房子的凸起，桐走到那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水泥小房子的铁板门，说：“从这里可以下到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3小时后今晚要见你的人会到这里来找你，在此之前请你耐心等待。”
　　“殇白饭还没来？！”男人几乎在对桐咆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在这里等3小时！”
　　“我没有资格，先生，我只是照着他的意思办事。”桐冷静的甩开男人抓着他的手。
　　男人呼呼喘着粗气：“这小子……哼，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
　　“请你耐心等待。”桐鞠了一躬，“楼下我准备了条毯子，你可以先睡一觉，3小时后殇白饭就会过来。”
　　男人似乎也平静了下来，点点头说：“好吧，照你说的办。”
　　桐守在门口，听到男人从狭窄的小楼梯下去时的抱怨声：“这小子……给你的钱就不能用来租个好一点的地方见面……这小子……”
　　桐想起殇白饭每次请自己吃饭的寒酸饭馆，同情地笑了起来：
　　“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错误也会造成百分之百的失败。”
　　楼下的那间小房间是贵宾房的管道室，里面有所有通向贵宾房的管道，当然也有通向贵宾房自带厨房的燃气管道。房间里桐已经事先释放了一罐无色无臭的安眠气体，耐心地等一等，那个男人就会忍不住睡着吧。
　　看了一眼手表，9点08分，6楼的会议已经开始了。
　　等待。
　　桐仔细地用鞋跟蹭掉屋顶上两人的脚印。
　　此前雷因给他打电话说，据鱼所估测出来的期限，还有大概一周，必须行动了。
　　桐想，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一天晚上做两件事。
　　耐心地等待。
　　桐又庆幸地想，幸好是这个红龙酒店。
　　高级，却老旧，所有服务生不管工作内容都是一样的衣服，最高层封闭的管道室，恰好也在今天的会议和参加会议的区长大人，所有条件都很完美，无论是雷因还是殇白饭的委托都可以顺利完成。
　　至于成不成功就和自己完全没关系了。
　　“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错误也会造成百分之百的失败。”
　　真是句好话啊。
　　看了一眼手表，9点44分，应该可以了。
　　桐用手套捂住口鼻下到了管道室里，先前下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在一个没有管道的角落里披着毯子睡着了。桐手脚轻快地拧开燃气管道上的阀门，又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两把螺丝刀，小心地把阀门所在的那截短短的管道拧松，
　　确认那男人靠在管道室的电灯开关旁边后，桐离开了。
　　走楼梯下到15楼，然后乘电梯回到一楼，看看没人赶紧进到男厕所里。
　　十几分钟后，一个想要进厕所的男人发现有位长发女士好像是认错了标牌，尴尬地从男厕所里走出来，进了对面的女厕所。
　　桐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衣服，假发，妆容，首饰，全部OK。
　　可以离开了，他对自己说。
　　最后看了一眼手表，9点57分。
　　会议将在约2小时后结束，顶层管道室里的安眠气体的作用时间大概也是那么长。

　　11点29分。
　　6层贵宾会议室里的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将近五分之四的与会者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只有区长和周围几位积极发言者还精神抖擞。
　　坐在靠门口位置的一名官员睡得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抹抹嘴边的口水，一低头发现脚下有一只黑色的公文包。

　　11点30分。
　　楼下传来的爆炸声虽然不算大，但整个房间的振动还是惊醒了位于24层管道室里的那个中年男人。
　　“咳……咳咳……那小子难道……”
　　黑暗里充满了腥甜的煤气味，全身无力的男人挣扎着伸手摸向离他不远的老式电灯开关。
　　总之要先开灯……
　　“咔啪”。

　　在红龙酒店附近的一间中式茶馆里，雷因压低声音对他对面坐着的人说：“干得不错。”
　　桐摇头。
　　“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这酒店还真是不吉利。”雷因不由得感叹，“以前我就是差点在这里被炸死。”
　　“当然了，‘轰隆’酒店嘛。”桐轻轻笑着，“你命真大。”
　　“谢谢夸奖，你也是。”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的命都是自己挣来的。”桐依然笑着。
　　“……用别人的交换？”雷因的手伸向茶杯。
　　“也可以这么说。”
　　雷因喝茶的时候，听到桐又说：“今天我假装殇白饭约出来的那个倒霉鬼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
　　雷因停下了动作。
　　桐说：“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错误也会造成百分之百的失败。”
　　雷因满不在乎地喝完了一杯茶。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