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为你而开，永世青莲》瑶爵

1、为你而开，永世青莲

　　我不知道我是谁，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的眼前只有熙攘的人群，繁华的街道，高耸的楼宇。而我的记忆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我游荡在人群间，却发现没有人的视线会聚焦在我的身上，原来他们看不见我。经过硕大的落地窗，倒映着人们匆匆的身影，独独没有我，我看不见自己，原来我没有形态。

　　这个发现让我落寞。

　　我漫不经心地跟着人群飘荡，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个名为机场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了解这些稀奇古怪的大家伙的名字，但是，我就是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于是钻进机舱，随着飞机一同起飞。

　　飞机升起又降落，抵达目的地。

　　我在机场的玻璃窗外看到那群驻足的少年，美好的笑容，让看见的人忍不住产生共鸣。我想微笑，可是“抬起手”，却发现我没办法触摸到自己的脸。

　　我失望地想，要是我也能如他们那般，纯净的面容，任欢乐忧伤爬上自己的眼角眉梢，拥有属于自己最爱的东西，那该有多好。

　　然后奇迹发生了。

　　我的眼角瞥到机场大大的落地窗的倒影里，倏忽间多了一个身影。紫色的短发，小小的巴掌脸，衬得绿色的眼睛特别的大。穿着宽大的外套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就像套在麻袋里，说不出的奇怪。背上还有一只和少年们相似的网球袋。

　　我笑了。

　　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跟我脑海中想象的一模一样。似乎我的想象力太匮乏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伦不类。

　　当我再转头的时候，这一群少年中最漂亮的两个，正在彼此微笑着。怎么说呢，虽然是微笑，但是感觉很奇怪，他们不应该这样笑的。

　　我玩心大起。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前，我听见自己压低的嗓音一字一字地说，“喂，你们两个，笑得一肚子黑水样的两个，挡道了！”

　　我看到他们一瞬间错愕的表情，施施然地从他们中间走过，我想少年就是应该有这样正常的表情。我感觉到背后跟随的视线，但是没关系，我依旧觉得心情说不出的轻松，他们看不到我爬满笑意的脸。我想，也许一直这样生活着也不错。

　　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于是我随性前行。

　　瞥到一处大大的网球场，三三两两的人在里面练习。我耸了耸要滑下来的网球袋，既然来了，我是不是也该试试？

　　虽然没有记忆，可是我发现手里的球拍被我使得得心应手。

　　正打得起劲，却发现那群少年神色匆匆地从球场边走过，扬起一阵尘土。我看到其中一个海带头的少年横抱着面色苍白、明显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女。神色难掩焦急。

　　出什么事了吗？我想知道。

　　于是我不顾我的对手，率性地走出场地。感觉到手臂被狠狠抓住的痛感，我扭头，我的对手正恼火地看着我，“喂，比赛还没完呢？你想到哪里去！”

　　我偏头朝他笑了笑，然后在他的视线里，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我知道他会惊吓地不知所措，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不可以吓到别人。

　　我没有转移到那群少年的不远处。我怕他们发现我在跟踪他们，我不想跟任何人牵扯，我只是想自由生活。

　　我循着他们的气味，终于站在一幢巨大的白色楼宇前。那是——医院。

　　我该怎么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呢？以我现在的样子，太显眼了。

　　透过医院的玻璃大门，我看到来来往往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护士。如果我变成他们那个样子，也许会很方便。

　　我只是这样想着，却在一瞬间变换了原来的模样。

　　我穿着白色的大褂，装模作样地在那群少年所在病房的那一层来回踱步，美其名曰查房。

　　然后我看到那个有着蓝紫色头发的漂亮少年冲了出来，似乎是要找医生。看到我，我发现他紧张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

　　走到近前，他停顿了几秒，短得几乎不能察觉他一瞬间的失神和疑惑。他是我见过感情异常内敛的人，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一直在打量我的眼睛。

　　我知道我全身上下什么都变了，唯独这双碧绿的眼睛。他这样也能察觉到什么吗？

　　那一瞬间，他清俊的脸完完全全倒映在我的眼睛里，他的身影就这样被我记在了心里。我发现自己对他抱着莫名的期待，这种期待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栗。

　　直到他温柔干净的声线传来，我才从恍惚中回神，“医生，我的妹妹她现在似乎很难受，你可以进来看一看吗？”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我想他是真的很担心他的妹妹。

　　我点点头。

　　病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冷汗濡湿了她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额上。

　　明显是在做梦，我想。而且，可能有许多纷乱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冲撞。

　　我试着读取她的记忆。果然和我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我冲身边的少年安慰地一笑，“没有关系。沉寂太久的记忆要想起来，总是会有点痛苦的。等她醒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那一天，我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医院。直到第二天清晨，简单地梳洗过后，才踏着晨间的朝露离开。

　　我鬼使神差地像昨天一样，循着他的气味，一路来到了学校。

　　这次我熟门熟路地变换了原本的样子，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缎带。因为不用自行想象，所以我的样子没有任何怪异，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

　　一路来到网球场。

　　我看到他端坐在教练席上，披着土黄色的外套，眼神清冽犀利。失了映像中的温柔，如今他如画的眉眼，透着王者的英气。

　　我故意走到他的视线看得见的地方。心里有个念头，我急切地想要确认。

　　我知道他看见了我，我转身就走，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跟来。如果不会，那昨天他一瞬的失神只是我多想，如果会，毫无疑问，我期待他会跟来。

　　身后想起如期的脚步身，伴随着单枪直入的询问，“你到底是谁？”

　　“机场那个奇怪的少女？医院的医生？还是现在立海大的学生？”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是被看穿的慌张？还是有人能分毫不差地认出我的喜悦？我不知道喜怒哀乐的感觉，只能紧紧交叉着双手，从来平静无波的我手心居然冒着薄汗。

　　我假作镇静地转头，不期然间撞进一汪深蓝里，溺进其中。我看不到里面一丝丝的不确定，只有满满的笃定。这让我假装的镇静有点可笑。反驳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我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在呢喃，“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他没有一丝戒备。人类看到异类，像我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随时变换着样子，不是都会充满恐慌的吗？

　　面前的少年笑容加深了几分，我突然害怕听见他的答案。那一天，我想，我应该算是落荒而逃了吧。因为害怕听见一个人类的回答。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一汪碧池，里面簇拥着繁花似锦的青莲，粉色的花苞，碧色的莲叶，每一株的外表都一模一样。时常有人会来看我们，但是他们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流连，却是完全不变的眼神，没有人能认出我们，区别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都是不同的。

　　等我再张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少年家的屋顶上。之所以知道这是哪里，因为这里满满的充斥着他的气息。

　　我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指节，月光从我的指缝间流泻下来，铺洒在少年的窗前。

　　我瞥见自己一袭青衫，腰间是白色的缎带，浅粉色的长发蜿蜒而下，在风中轻轻飘扬。

　　我慢慢坐起身，轻轻飘落在少年房间的阳台上。

　　我走近他的房间，漆黑的夜对于我没有任何影响。我瞥见衣柜的镜子里，自己淡淡的眉眼，除了那双绿色的眼睛，衬着我的青衣，异常明亮。

　　少年已经睡着了，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他轻浅的呼吸。月光在他的周围镶着金边，异常美好。我害怕吵醒他，更怕惊吓到他。所以，我选择悄悄地走近他的梦里。

　　他看到我似乎有点讶异，但是他掩藏地很好。我早就说过，他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最大的武器，就是他浅浅的微笑。

　　他慢慢走近我，“这就是你原来的样子吗？很好看。”

　　“不用一直改变，这样就好，我想我会一直记得。”

　　“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害怕吗？因为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特别的绿色，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神，如此纯澈，怎么会让人觉得害怕呢？”

　　我想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我在那座碧池里生活了几千年，在不同的季节，维持着青莲该有的姿态。神的领域，时间从来都没有尽头。同一个人前天赞美我风姿卓越，也许第二天来，他就已经认不得我了。

　　我想寻找属于自己独特的样子，我想被人记得，千年被遗忘的感觉我受不了。

　　不过现在，也许不用了。

　　因为有个少年说不用改变，他会一直记得。我相信他，终其一生，他一定能够记得。虽然现在的我仍旧不是最原始的模样——株青莲，但是，已经足够了。

　　现在我内心满满涨涨的充实感，也许就叫欢喜。我想表达我的欢喜，我上前一步走近少年，在他的唇角印下浅浅的一吻。淡淡的清香，不同于我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莲的味道，如此真实。

　　我不及看他诧异的眼神，眨眼间，我已经回到了那座禁锢了我千年的碧池。

　　我才发现，我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我没有依照少年的话什么都没有改变，我将我的花瓣变成了蓝紫色。我想，神域的时间像停止了一般，实在太长。我害怕忘记，我想记得，有那么一个人，蓝紫色的头发，如海般的蓝紫色眼睛，淡淡温柔的微笑。即使他消失在人世间不停流动的时间长河里，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被记得过。

　　我想我需要记得在这停滞的时间里，一直活下去的理由。

　　那就是，为你而开，永世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