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任务指南》尧楠

4、凶手

　　向杨试钥匙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分钟就有两副锁头应声而落，这两个房间里关着的是两个男人，他不记得他们两个叫什么，只记得救他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简直代表了两类人。
　　一个没心没肺觉得是闹着玩，法不责众，关进来五百人总不可能真的全都杀了，打了一局游戏干脆瘫在大床上睡觉，门被打开的时候睡得正熟，嘴里还说着，“谁到老子家里偷东西来了？”
　　而另一位的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从进来的第一分钟他就觉得自己要出不去了，一开始是时候在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连电视遥控器都被他摔成了两瓣，向杨进来的时候，他蜷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一口一个别杀我，还没出息的尿裤子了。
　　两点的时候向杨手里五把钥匙对应的五扇门全部被打开，叶一清分钥匙的工作也基本完成，而刚刚上来帮忙的九个人运气显然不如向杨好，半个小时磨磨蹭蹭能试出来三把钥匙就算超额完成任务了.
　　“这两百把钥匙你们看着分。”叶一清把两摊钥匙交到向杨手里，扶着楼梯把手准备下楼，“剩下的钥匙不好找，我下去看一眼，找的差不多了就给你们拿上来。”
　　“哎，再帮我叫二十个人上来行吗？”
　　叶一清笑了一声，像是这位大佬要他帮点什么事情就能让他得意多久似的，“行，再找四十个。”
　　他到楼下的时候，大厅里有二百多个人，都在各个角落翻箱倒柜地找钥匙，另一队人下了食堂，一时半会上不来。
　　带着邀请函，作为领队多少有些底气的叶一清面对他们站在楼梯上，“各位，楼上现在需要四十个人试钥匙，咱们在这儿找钥匙找到天亮救不出人也都没用，有没有愿意上去的？”
　　两百多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一清，有防备，有厌恶，有漠然。
　　“谁也不是圣人，被关起来的那些我们也都不认识，不划算。”离叶一清最近的一个夹着名牌包包的男人挑衅似的看着他，“在这儿自己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谁都不是圣母。”
　　他站在楼梯上，眼睛里的希望立刻冷了几度，“划算？让你们上去帮着试钥匙和四百多条人命比不划算？”叶一清提起了男人的衬衫领，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扬起来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只僵硬地架着胳膊又失望至极地落下，两百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等着叶一清的理智被折断，等着属于他们的审判，高高地扬起，再狠狠落下。
　　“你们。”他张开嘴，耳鸣声回荡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你们既然不想帮忙就在这儿坐着，把找到的钥匙交给我，别碍事。”
　　他们好像默认了自己可以选择不救人，于是一人几把钥匙放到了叶一清的手心里。
　　两百个人，不过才刚找到一百把钥匙，船舱外面起了大雾，光从雾霾中间撕出一条缝，他们等来了破晓，然而这时候的叶一清实在希望，破晓晚点来，再晚点来。
　　剩下的两百个人从地下上来的时候，云中间的那道光亮又撕开了一圈，那个名为希望的东西从云层中间透过来，却在人们几近崩溃的金字塔上又浇筑了一道绝望。
　　他们从食堂带来了九十把形形色色的钥匙，叶一清捧着这些救命符跌跌撞撞地跑上楼，“钥匙，分好了。”他几乎是看到希望，想在天亮之前拼尽全力最后一搏。
　　向杨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半天没有说话，缓了半分钟才慢慢抬起头，“差几把？”
　　“六十五。”叶一清报完这个数字竟然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说出的是六十五，而不是七十。
　　他对面的人皱着眉头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数了两遍，刚好六十五，他把三楼的钥匙递到叶一清手里，“齐了。”
　　光束划破长夜，而现在的每一束光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后的死亡通牒，这个晚上太残忍，把微光变成了砍头铡，让被关起来的那些人都甘愿继续活在黑暗里。
　　渐渐地，二楼三楼的拍门声一个接着一个，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来，响声连成一道长龙，在走廊上空来来回地盘旋，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着船舱里的所有人，里面的人崩溃，外面的人也跟着崩溃，男人站在走廊中间听着一声声的求救和哀嚎，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别他妈叫了！闭嘴！我们救不了你们！啊——！”
　　两位大佬几乎被这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叫的一个头足有两个大，就差给这帮祖宗们跪下了。
　　钥匙一把一把地试过去，房门上的锁不断地脱落，每打开一个房间门里面就像经历了一场疯狂的战役，是自己和命运的，是灵魂和未来的，他们嘶吼着哭嚎着，听着自己的锁被咯嗒一声打开，然后就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最后一个被打开的房间是小辰的房间，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没哭没闹，安安静静地在床上坐着，干净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白色木门，她看见门打开，她要他活下去的那个哥哥，像个守护神一样站在她门口，“我找到你了，要去找其他人了。”
　　小女孩笑了，叶一清的眼睛有些模糊。
　　天亮了，终究没能把所有人都留下来，有五十个人永远留在了一门之隔的房间里。
　　一切都过去了，至少在现在大厅里的这些人看来，噩梦一样的夜晚在白天不会再降临了，他们再一次幸运地活下来，不需要面对死亡，甚至有一部分人就那么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改主意了。”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响起来，“我不想让那些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消失了，相比失败者我更讨厌消极对待游戏的人，你们是对我不满意吗？所以请听到自己名字的五十位，上楼与他们对调位置。”
　　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人名一个接一个地从广播里跳出来，叶一清回头看着他们，每个被点到名字的人心里不知是生气还是悔恨，但是他们不敢反抗，哪怕是在临死前也不敢，他收回目光，理了理情绪，重新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向杨，这个男孩大概真的是累了，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向杨的半左边身子上，太阳软化了他的轮廓，可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虚幻，反而太真实了，猫儿一样的眼睛轻轻闭着，他长着一双凤眼，眼尾也是上挑的，微阖着十分好看，睡着的时候他的左手扔在肩上，歪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如同一只自我保护的野兽。
　　这个时候叶一清才意识到，向杨的长相是属于清冽的那类，让人看着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陆陆续续的，楼上被关起来差点丧命的那些人排了一排长队下来，有的头发乱糟糟的，有的连眼镜腿都折掉了半边，有的浑身还在颤颤巍巍的发抖，看起来他们被濒死的恐惧感吓得不轻。
　　半个小时，他们终于被广播告知楼上清理干净了，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两个小时。
　　“醒醒，回去睡。”叶一清拍着向杨的肩膀把他叫醒。
　　向杨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愣在原地四处张望，“唔？”
　　“上楼休息。”向杨迷迷糊糊的听到自己右手边的人，象征性地哼哼一声，像个小孩扯着大人的小姆手指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叶一清上楼。
　　叶老妈子安顿好了向杨，给人扒光了塞进被窝里，被窝里的向杨还醒着，但是意识不太清楚，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小声哼哼着，这种哼哼大概是他正在发泄叶一清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叫醒他的火气，胳膊和小腿都丢在被子外面。
　　叶一清没想到，少爷是有肌肉的，整个人虽然看着十分强壮但因为肌肉线条太过流畅好看所以竟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吓人，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过十秒就进入熟睡的人，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一股燥热感一路从他的尾椎爬上来，爬到大脑，刺激的他头皮发麻。
　　他几乎是逃出去的，拿着自己的外套，直奔着楚丽萍的房间去，“小楚，你在吗？我过来接小辰。”他觉得他和向杨之间还是需要有个孩子和他们一起生活，这样至少可以制止他乱七八糟的念头。
　　“哎！”楚丽萍答应一声，五分钟之后才磨磨蹭蹭地开了门，“来接她？”她领着小姑娘，小姑娘一双眼睛紧紧地跟着叶一清，把他心里的那份燥热盯得平静了许多，叶一清也看着小辰，“嗯，我是来接她的。”
　　楚丽萍身后有一个姑娘探出了脑袋，她是楚丽萍的室友，这艘船上出了名的顺风耳兼大嘴巴，什么事都不能让她盯上，不然，准叫所有人都知道个遍，不仅如此，她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不是都和你说了好几次，小辰是个女孩子，一天天跟你们这些大男人混不利于她成长。”
　　矮个子小孩儿似乎听懂了，抬眼去看她这个滔滔不绝的大姐姐。
　　“真的，我跟你说，女孩儿还是和女孩儿住在一起方便，你不能仗着她喜欢你就......”
　　“姐姐。”小辰扯扯她的衣角，“我去和叶哥哥玩一会儿，骗他两块糖，再回来和你们一起睡觉好吗。”
　　亮晶晶的眼睛，真是个谁都不忍心拒绝她的小孩子。
　　伶牙俐齿的唐暖笑了，“嗨，真拿你没办法，去吧，早点回来。”
　　接到小辰的叶一清心满意足地让小辰牵着他的手指头，可才走了没两分钟，他就想起了刚才向杨迷迷糊糊拉着他小指的模样。
　　向杨，向杨，向杨，叶一清满脑子都是向杨，睡着被叫醒的愤懑，微红的脸颊，还有躺在床上精致好看的肌肉，甚至他低头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个小向杨！
　　上齿下齿用力一碰，舌尖上酸麻的痛感就遍布全身，整个人总算是被刺激的清醒了，看着蹲在他面前满脸担心的小辰，伸手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缝心，格格没四。”就是舌头被自己咬大了。
　　刚才还满脸阴霾的女孩儿，看见这样的哥哥不遮不掩地笑出声，这是小女孩妈妈死之后叶一清第一次看她像第一天笑得那么灿烂，甚至有种这个女孩儿就在第三天晚上结束的一瞬间长大了不少的感觉，长大到叶一清连心里都有些悲哀。
　　“你昨天是不是没打算活下来？”叶一清扶着她的肩膀，伸手捋捋从她的头绳里跑出来的两根头发，“为什么想死？”
　　小辰直勾勾盯着他，黑色的眼珠还稚气未脱的亮着，可眼珠的最外层却蒙上了白白的薄雾，“哥哥，我想回家，回家找妈妈，这个爸爸和哥哥对我不好，我让妈妈给我找一个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