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山长

1、01

　　秋明镇，小雨连绵不断。

　　李柱打着哈欠看了一眼外面，乌云还在积累，雨珠连线似的缠缠绵绵。

　　店里客房进进出出已经满了，刚刚有一小姑娘上门借宿，这白花花的银子，他也体会了一把断然舍掉的感觉。

　　走到门口，伸了伸胳膊。捻着飘到帷幕上的沙子不自觉又笑了，世人都说水能生财，谁知道这沙子也能发财。不过是得好好感谢袁家老头，也不知他疯病好了没有。

　　袁老头，是镇民公认的疯子，若干年前就神神叨叨，据说从荒漠回来后就变得这副模样。

　　荒漠，就是紧邻秋明镇的一大片荒土。从小镇往北走到头就是了。

　　袁老头每天夜里都发疯大喊，有时候会一个人咕咕哝哝。都说是中邪了，有人跟他说话也不理，偶尔脑子清醒一点就会叫“有鬼”，说荒漠里不能进，有怪物。后来不知怎么又改了口，说有神仙。

　　荒漠嘛，有什么都不奇怪。小镇上的镇民倒是接受良好。里面寸草不生，晚上风又大。鬼哭狼嚎的，要是真没有什么怎么吵着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话被传了出去，真的有外面的人来问什么神神鬼鬼。

　　这话谁知道？大伙都没进去过。

　　有人去问袁老头，当然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后来了解到他是在中秋去的。

　　至于去荒漠，也是被镇上几个混混给骗了，说什么里面有灵药，袁老头是一个人，早些年跟孙女相依为命，儿子儿媳早跑了。孙女那时浑身难受，脸上又出现红疹。吃药不行，请郎中看又治不好，当时听着这话，夜里就去了。

　　回来的时候孙女倒是好了，自己确疯了。

　　但是灵药到底有没有，也没人知道。

　　只是见他好堵在那几个混混家，吐两口唾沫。大伙也觉“该！”

　　*

　　小雨淅淅，已经晌午了，虽然感受不到太阳的照拂，但是街边不时传来的食物芬香也是很有午时气氛的，勾得人食指大动，馋涎欲滴。

　　江铃摸着口袋里的银钱，有些悲伤，她一连问了好几家，都已经客满。

　　背上的小布袋随着她一走一摇摆，偶尔在酒馆徘徊。

　　江铃暗自盘算，也不知要在这里逗留多久，钱还是得省着花的。

　　一路向北，她看到有老人蹒跚漫步，有男人精壮行走，也有不少女子忧心忡忡。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写迷茫，以及面孔有着与镇民不同的生分。

　　看来，和她一样，也是外乡人啊。

　　不知何时，风渐渐大了起来。

　　树叶趁着风在空中打飘，像是浮在半空中的一点绿意，小虎于是拿着石头去追，中途遇到一个穿着破布袍子的老头，老头让他跑快一点，说是仙缘，是神明的指示。

　　小虎没有理睬，只是当笑话一样和小伙伴们讲。

　　什么奇遇 ，是会让自己变疯的奇遇吗？

　　小伙伴们也都笑开了。

　　天空一点点的暗沉下来，像是要压迫到地面，空气有些沉闷，可依旧有人漠不关心的活着，狂风从人们脸上呼啸而过 ，也顺着衣袖无孔不入。

　　没有人在意那个不远处正在兴风作浪的沙卷，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罢了。

　　江铃蜷缩在镇边上墓棺旁的山洞里，偶尔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有时候侧耳还能听到来着荒漠深处的吼叫，黑夜一点一点的侵袭人的感官，冷气一点点的消耗人的精气。

　　荒漠里到底有什么？

　　山洞外，雨还在哗哗的下着，从远处看就像蜘蛛吐丝，不间断的银线连着天地两岸，缠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过客，不依不饶，也不愿放手。

　　咬着最后一口的葱饼，江铃呼了一口气，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夜深了，有东西从土里冒出，窸窸窣窣，张着黑亮的两只眼睛在天空下一眨一眨，锋利的钳子迅速而又准确的抓住黏虫，有风来，树叶静静的落在地上。

　　李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倒是睡不着了，不是被风声弄醒的，是一直都睡不着，可能是因为今天收钱太多吧，胃隐隐的不舒服，随便披了一件袄准备下床。

　　蜡烛早就熄灭了，也没拿灯，也许是这样的原因，总觉得今晚特别黑，还冷，李柱不自觉的缩着脖子，直奔茅房。

　　只是眼皮越来越重，双腿也像灌了什么东西一样寸步难行。

　　砰！

　　*

　　“大娘，为什么今天的饼贵了一分。”

　　望着朗朗乾坤，大娘连日愁苦的脸也笑了，那不是昨天下雨，怕卖不出去嘛，当然，大娘也没在意，瞅着小姑娘几眼，

　　“大娘的饼好呀，都是早上现做的，买的人多得不得了，菜也是我自己种的，家里小丫就爱吃，我和你说哦，小姑娘，现在的菜价早就上涨了，大娘会去占你的便宜吗？你看看这葱花切的，还有这个鸡蛋，喷香喷香的，没有大娘的手艺是做不出来的……”

　　江铃无奈摊手，眼看话题扯到什么养鸭养鸡问题多，死鬼男人就爱赌什么的家庭琐事，深呼吸了一口，

　　“大娘，这个饼我也觉得值得！”

　　于是，一切安静。大家彼此满意交手。

　　“葱花饼，葱花饼，早上管饱葱花饼。”

　　江铃握着饼子，企图汲取到一点力量，要不还是找个活计吧，这一天天的，只出不入。

　　还没走远，就看到前面一群人熙熙攘攘，围着晨安客栈指指点点。

　　晨安客栈，很熟悉啊，好像同是昨天上门借宿被拒的地方。

　　有几个大汉围在门口，凶神恶煞的。

　　啧，连府衙都来了。

　　客栈内掌柜的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但是全身干瘪，目眦尽裂，全身乌黑，像是被什么妖物吸了精气。

　　有人费尽心思扒拉想看看情况，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有人赶忙拉走小孩，“这个不能看的，会长针眼。”

　　小马急得团团转，昨天掌柜还是好的呀，该不会是钱收多了去会妖精了吧，不过也难讲是命有一劫。

　　江铃走近，不期然被客栈旁的青李果给吸引了，果子不大，有点青涩，颜色却异常的鲜嫩，直楞楞的盯着，摸摸肚子，咕咕--

　　“这位小姐，要来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