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
-
因为夜里不好走山路，所以慕歆他们每次来都会在这里睡一晚。
到了入夜，慕歆的父母还是跟住持待在一起，慕歆自己却是在房间里待得有点发闷了，于是就自己带着翠玉出门散步。
天已经边黑，这里的灯光不比自己宅里头的明亮，翠玉提着灯笼走在慕歆前面，后面两个丫鬟远远跟着，勉强将她们要走的路给照出个轮廓。
虽然来了好几次了，但慕歆还是不怎么熟悉这边的路，所以慕歆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围着客房的院子周边绕圈圈。
今天庙里到访留夜的人似乎不少，至少她们一路看过去有几间客房的灯也是亮着的。
她们走到院子的后头，那里有一处类似后花园般的地方，一些说不清名字的树木围着一个造型简朴的凉亭，风声伴着草木香气晕染着一阵清凉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慕歆抬手指着那边：“我们到那边坐坐吧！”
慕歆走近亭子，却没有走进去，直接爬上了旁边放着的一张石制长椅。
翠玉一看就知道自家小姐是准备待在这儿了，于是她示意着身后两个丫鬟一同停下脚步，守在一旁。
慕歆双手撑在后方，仰着头安静地观察着天上的星河，黑黝黝的大眼里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收拢在内，須臾，慕歆对着她们问道：“你们知道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翠玉和其他两个丫鬟先是一愣，接着又同时摇了摇头。
“回小姐，奴婢都不会这些。”
慕歆扁了扁嘴也没说什么，只转回头，继续仰望着星空。
她呼了口气，细声地自言自语道：“你们都不知道，爹爹不知道，娘亲也说不晓得。那是谁说的啊？”
“我觉得那颗星星，”她又指向了虚空一处，没有人知道她实际指向的位置，“它啊，叫作小龙。”
“很小很小的小，龙……龙马精神的龙！”
……
萧子骞今天也到了庙里去。他听说今天住持回来了，所以他做完手上的东西后就赶了上来。
他有点事想要问他。
但他到了后，却被告知今天住持要迎接另一位贵客，暂时未能为他空出时间。
他被带到一间客房等候。结果这么一等，就到了晚上。而到了这个时辰，就算住持送走了这个客人后，也该是时候休息。
他虽然有点心焦，但知道今晚该是见不着住持了，也没再在房里等候着。
他最近因为那件事，心情一直不怎样，还有点莫名的郁闷，出来散散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因为前些年的锻炼，夜视能力不错，也懒得再拎上灯笼，顺着用石块铺出的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了后方的凉亭。他本想到那儿坐一下，但远处看过去发现那边有光，该是有人已先到这处。
萧子骞脚下的动作顿了下，没有多想，接着就要转头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那边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你们知道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鬼使神差的，萧子骞那准备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
“……它叫作小龙。”
“很小很小的小，龙……龙马精神的龙！”
话落的一瞬，萧子骞的双眼倏尔睁大，瞳孔紧缩，接着霍然扭头往那边看过去。
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慕歆的旁边。
因为他没有带着灯笼，刚才几人都一时没有发现他，直至见他走近，旁边几个丫鬟才警惕地将他拦了下来，还是认出他的翠玉给先抬了下手让她们后退。
慕歆也留意到脚步声，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惊讶，本来装着漫天星的眼瞳里装进了他的身影：“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子骞盯着那张在闪烁的烛火下变得若隐若现的脸。那张脸上那无比纯净清澈的眼神看着他，。
他却又一次将这张脸与他脑海中的那个人对照起来。
她们似乎很不一样，但看在他眼，却又，异常相似。
——特别是和他说话时，那双眸里只剩他一人的模样，尤其相像。
萧子骞看着她，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未能从里面蹦出来。
慕歆歪头，看着这个走过来却一言不发的少年，有点不解：“哥哥？”
萧子骞紧了紧唇角，又深呼吸了下，捏着拳让自己牵起了一抹笑，“对啊。怎么这么巧。”
“对啊！”慕歆抿着嘴对他嘻嘻的笑了下，没再说什么，就别过头继续看星星。
良久。
萧子骞比平日低上好几道的声音又再传来：“你刚才，说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
“嗯？”慕歆没有留意着那边，本以为萧子骞走了，没想到又听到他的声音。
“就那颗。”
慕歆转头看过去，见他正举着手指向星空，但眼睛还是紧瞪着她的方向。
慕歆不确定地回道：“小龙？”
“为什么……”萧子骞将自己不自觉地开始颤抖的手收在背后，咬了下嘴角，又问：“为什么，那颗星星，叫小龙？”
“啊？”慕歆的身子往后摊倒，仰头朝他道：“小龙就是叫小龙啊。”
她又补充道：“就像歆歆叫歆歆一样。”
这时一阵风吹过，正是秋来之时，那些吹动树叶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慕歆虽然身上已经围着一件披肩，但还是被这么一阵风吹得一个哆嗦。
萧子骞看在眼里，往风吹来的位置移了一步，刚好就挡住了往慕歆吹来的风，慕歆那头上的青丝停止了摆动。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比平日还要沉上几分。
他问：“你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啊！歆歆的记性可好呢！”软糯的声音答得爽快。
少年的眼里划过一丝光亮，却在听到女孩的回答的那一瞬又暗了下去。
慕歆看着他，说：“回顾的顾，游历四方的游，顾游哥哥！”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萧子骞盯着面前的女孩，嘴张了下，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又一把女声从远方传来。
“歆歆？”
花园里的几人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提着灯笼走近，后面紧跟着另一名女子。方才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在叫唤。
两人很快就走近，因为这边只有一个灯笼，从那边看来只见几个模糊的人影，直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萧子骞的存在。
前面拎着灯笼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慕歆认出来人，跳下了长椅扑向对方，边唤道：“爹爹！娘亲！”
慕鸿朗张开双臂将女孩拥进怀里，只用一手就抱起了她，笑着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想爹娘了？”
“嗯。”慕歆一扫刚才的低沉，对着他甜甜地笑了。
慕鸿朗又转头看向萧子骞。
慕鸿朗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即使是暂时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他的身姿还是处处透露出他曾经是一位将军的事实，而他看向萧子骞的锐利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一般。
萧子骞会意，他看了下慕歆，又看回男人，接着抿了下唇，对面前的人拱了拱手：“回将军，在下萧子骞。见慕姑娘独自在此就上前来打了声招呼。”
瞒着慕歆这样的小孩倒是容易，但在这么个大人物面前，萧子骞自知不应该继续这个谎言，就与慕鸿朗照实道。
“萧……”慕歆闻言疑惑地歪头。接着，她又倏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萧子骞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到她那漂亮的眼瞳里那带着失望的目光。
在莹莹的烛光之下，她那清澈的眼里仿佛冒着水光。下一瞬，她转开了眼睛，扭头伏在她父亲的肩膀上。
“您好，”慕鸿朗对萧子骞点了下头，“时间不早了，公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接着慕鸿朗身后的女子也朝萧子骞点了下头，接着他们就带着慕歆离开了。
萧子骞本来只是打算随便出来走走，手上没有带着灯。在其他几人离开后，就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眼睑低垂，神色不明。
……
因为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的，所以慕歆的爹娘通常都会让慕歆跟他们睡在一起，而离开家里到了这种陌生地方的时候，为了让慕歆安心，他们都会选择让女儿留在他们的房间。
慕鸿朗到了别间先梳洗，唐玟抱着慕歆坐在榻子上。
唐玟虽然和自己的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还是对她很是了解，而从刚才开始，唐玟就发现到慕歆的心情不怎么样。
唐玟拍了下怀里小孩的头，柔声问：“歆歆，你认识刚才那位小公子吗？”
慕歆扁着嘴揉了下眼睛，一时没说话。
“歆歆不喜欢那个哥哥？”
慕歆沉默半晌，又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她摇摇头，又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后，又闷闷道：“没有不喜欢，但哥哥说谎，我生气了。”
唐玟心里笑了笑，这孩子还真生气了，都直接用“我”自称了。
在发现自家女儿跟不认识的人，尤其是跟男的有交往的时候，慕鸿朗总会紧张的让人查一下那人。所以唐惟也多少知道一点萧子骞的背景。
虽然自家孩子她爸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但在唐玟眼里看来，那孩子还是挺不容易的。本来出身不错的，但年纪轻轻就因为家里的那些长辈的破事搞得家都没了，要自己出来干活养活自己。幸好这孩子脑袋不是一般的聪明，没花上几年时间就给他在一个商家里找着个不错的位置。
慕鸿朗觉得这么个年纪能当商人心里的圈圈绕绕不知道转到哪个天际去了，所以他不怎么想自家女儿与他接触。
唐玟只道是慕鸿朗早年性格耿直，被那些心思阴沉的官员给坑出阴影来了，尽管现在多少边聪明一点儿了，但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些人。
唐玟倒是不觉得那孩子心思有多坏，也乐意让自家女儿多交交朋友。
唐玟想了下，问慕歆，“歆歆知不知道那哥哥为什么要说谎啊？”
慕歆摇摇头，乖巧地回答：“不知道。”
“那歆歆想不想要继续跟哥哥做朋友啊？”
“可是……”慕歆抱着母亲的手又紧了下，眉目写满了不开心，“可是哥哥不喜欢歆歆……”
“娘亲觉得那小公子没有不喜欢歆歆，所以歆歆可以不用烦恼这件事。”唐玟摸了下慕歆的头，“但娘亲还是想将这个决定交给歆歆自己。歆歆只管做会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了。”
慕歆听完后，只是点了下头。
唐玟没有再说些什么，留了让孩子自己思考的空间。
……
萧子骞一晚没睡过，第二天一早去了找住持。
他到的时候里面刚好有一人从房里出来。
那男人的样子极为漂亮，是让人一见就难以忘记的五官。他似乎没想到门前会有人等着，见到萧子骞的时候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鼻子微微耸动，然后瞬即将手上拿着帷帽戴了起来，将自己的样子都给遮住了。
两人擦身而过，萧子骞敲门进去。
住持正盘坐于房间中央手拎着一条佛珠念经，在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抬头。
萧子骞在旁边站了片刻，等住持终于停下看他时，才走近那边，坐到他的面前。
“萧施主，这次是因何事找老夫。”
“住持，你觉得……”萧子骞说这话时带着点小心翼翼，“她有没有可能已经投胎了？”
“施主何出此言？”
“我见到一个与她非常相像的女孩。”萧子骞一脸认真，眸光笃定，“比以往的所有人都要更加像。”
萧子骞看着老人，眼中带着殷切，“那个人，有没有可能会是她？”
“萧施主，”老者的脸上平静无波，“你还记得上年五月吗？”
萧子骞神情一变，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老者点了下头：“你当时也说了一样的话。”
萧子骞低下头，眉头轻皱，眼帘垂着，将方才眼瞳里的微光都遮住了，须臾说：“她真的没有可能在了吗？”
“这个问题，当时老夫也给了你答案。”
萧子骞过目不忘，听过的话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所以在昨晚听见慕歆的话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因此，理所当然的，他也记得当时住持说的话。
当时住持还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说，潞潞的魂魄是彻底从世上消失，没有任何归来的可能性。
住持对他一个合掌：“还望施主你尽快放下这份执着。”此景仿佛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