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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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后变成魂魄的那漫长的日子里，她回忆过无数次当时的画面。
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都像为了她而放慢。
她的身体被弹飞到半空。
在空中逗留的那段时间异常的冗长，脑海里却没有像别人说的一样冒出那些人生跑马灯。
她眼前只有一片因为空气污染还有浓重的雨云而变得不甚清晰的夜空。
但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太长，她甚至能将那几颗从云间露出头来那寥寥可数的星星的位置都掌握清楚。
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静静地抬头仰望这片星空。
然后，渐渐地，她尝到自己喉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要从她的口鼻涌出，她无法自控地咳了一声，气道却又重新被血液堵满，那是种被完全剥夺呼吸的窒息感。
有一瞬，她的五官开始变得异常敏锐。
整个人感觉有点黏糊糊的，又在下一刻被砸在身上那些倾泻而下的雨水浇个清爽。
眼前的夜空渐渐蒙上一片暗红的阴影，变得有点诡异。
有个小火炉在她心脏处猛烈地燃烧着，烫得她胸口发疼，又在她背部触及地面的一瞬传来一阵让脊椎都在戰栗的寒意。
她甚至能穿过那震耳欲聋的雨声，听见血液在她身体泊泊流动的细微声响，然后紧接而至的是从脑袋后方传来那有点钝钝的碎裂声。
她已经没法操纵自己的四肢。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肮脏的面团，动弹不得。
她脑里最后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就是，她要死了。
她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缓缓合上，意识在同时快速流逝远去。
忽地，她突然听见一下像是气泡被戳破的声音。
啵的一声。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变得无比轻盈，那刚要消失的意识通通回笼，让她一阵晕眩。
忍过那股不适后，她试探着张开眼睛，一片熟悉无比的星空展露在眼前。
这是……
她没有死？
没有了那股被束缚着的压迫感，她很轻易地就从地上坐起来。
她没事！
她回首一看，那辆撞飞她的货车停在不远处。司机这个时候从车上走了下来，也来不及拿个伞，任由大点的雨滴肆意地打到身上，踏着踉跄的脚步跑往这边，最终在她身前两步停了下来。
原潞突然就一阵后怕，还好她命大死不去，要不然也太冤了吧！她才不到十六岁，多着事情等着她去试了，就这么死了可怎么办！
明天就去那家甜点店买个她们说好吃的那个什么提拉米苏吃！
……啊，那好像有点太贵了，还是回到学校买个香草味雪糕杯就好了。
她还要去游乐园！打工那边就先请假吧……
啊，不行，打工还是要去的，要不就等暑假的时候……对，就等到暑假，等到暑假的时候就约她们一起去，她们一定都会很高兴吧。
这么一想，她就有点来气了，难得地咽不下那由心而发的恐惧和气愤。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连想像一下这种生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就指着那司机的鼻子，噼里啪啦地开始骂道。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我差一点就要躺在那儿动不了了你知道吗？你有驾照吗？不知道天雨路滑吗？你以为自己开的是小绵羊喔？不，就算是小绵羊也要注意，不要说你开的还是这种大货车……喂喂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听吗？你怎么还这个态度啊？”
“怎……怎么办？”
“嗯？你说啥？我说啊，你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地板看？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呢！没有人教过你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是基本的礼貌吗？”
“这……这是死了吗？”
“你够了哦！什么死死死的？我没死，但那也不代表你没有错！你马上给我先道歉！还有，我身后到底有什么好看啦？你要一直……看……”
原潞见眼前的男人一脸被吓懵了的样子，说着说着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了，疑惑地皱起眉头。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然后在视线接及地上那个目标物的时候，她就愣在了原地，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卡在嘴边，戛然而止。
耳边的雨声忽然变得异常刺耳，钻进脑里发出令人发麻的鸣响。
嗡嗡。
嗡嗡。
地上不是别的什么。
是她。
准确来说是以一个不甚美观的姿势躺在地上，满脸血污的，已然没有气息的她。
雨有越下越猛烈的趋势，从那具身体下不断流淌出来的血液被雨水冲刷着，血水顺着混凝土地板那些不规则的纹路往四周发散淌开，一直流到原潞的脚下。
然后。她看见那些浑浊的血水，穿自己那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腿掌，一直往她的身后流开。
啊。
她应该一早就要发觉的。
那种让她几近窒息的感觉，还有被夺去四肢的控制权的感觉，全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雨水没有砸到身上不是因为有人为她撑着伞，而是她已经失去与这个世界联系的资格。
原潞定定地佇在原处，连男人从她身上穿过跑回车上逃离了这个地方的一连串动作都恍然未觉。
良久，她缓缓低下头。
小时候她总想着，长大就好了，长大就能离开这个地方，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所以她咬着牙，努力坚持着，努力地长大。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等到那一天到来，就死了。
雨还在下。
每一滴雨水都有黄豆般大，敲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啪嗒。啪嗒。啪嗒。
提拉米苏，还有马卡龙，心太软，她连一口都没尝到过。
啪嗒。啪嗒。
原来。
啪嗒。
她连暑假都等不了了。
啪嗒。
……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