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只仙君撒娇》香辣锅

18、稚气

　　百姓皆游玩的尽兴而归，现下热闹的街道上便清冷了不少。

　　赵月独自坐在一方凉亭之中，转过头去，静默的看着江畔漆黑的水波。

　　水畔燃烧着的花灯有些熄灭，有些还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在她有些空洞的眼底无声的燃烧。

　　她身后，漆黑的水波翻涌微止，黯淡将熄的花灯之火，模糊的在水面上映照出一个少年清瘦的背影。

　　很快，那抹倒影微微的动了。

　　赵月缓缓转过头，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转回头笑道：

　　“既然来了，不若小仙子过来喝杯茶吧？”

　　烛光明灭的亭台外，很快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漆黑处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青啾目光澄澈，不急不缓的走至赵月的茶桌前坐下。

　　赵月主动提起茶壶，清澈的茶水化作涓流，流淌入两盏小小的湖湾，在斑斓的灯烛光影中，流光溢彩。

　　“离开这里吧。”

　　听到来人这般开口，赵月放下茶壶，笑着点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莫急。”

　　她目光望向亭子之外那片看不真切的漆黑之中：

　　“如今我们僵持不下，拼的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啾啾儿放我们一条活路，我自然也会放她们一条活路。”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青啾沉默片刻，轻缓点头。

　　她说着，却并未急着起身离开，反而转头朝向青啾一笑：“对了，难得与你再会，咱们来叙叙旧如何？”

　　青啾一愣：“……什么？”

　　“……姐姐，当真不认识我了？”

　　赵月微微眯起眼睛，戏谑的看向青啾。

　　青啾逐渐反应过来，顾不得失态，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惊疑不定：“你……你认识我？”

　　“我们从许久之前便认识了。”赵月说罢，继续微微颔首，意指向亭外：“你那位……崽崽也是认识的。”

　　她眸光微动，眼底的那点暖意亦跟着稍纵即逝，唯余一片露骨的讥嘲：

　　“倒是未曾想过他……如今变成了如此可笑的模样。”

　　“我不仅认识你……还尚且知道……”

　　赵月笑着缓缓伸出手，指向了漆黑的苍穹之上，意味深长的轻喃：

　　“你是栖息在云天之上的……小青鸟。”

　　云天之上四字咬字颇重，青啾登时瞳孔骤缩：“你究竟——”

　　“好了，你我的叙旧就到此为止罢。”

　　赵月却随意打断了她的话，避而不答。

　　反而开心的起身，张开双臂，笑意灿烂：“……早在你们来赵府时，我便打算离开。如今留下，也不过是想再看一看故人。”

　　那双绣花鞋往后微微一挪，那纤细的身影已是在江畔摇摇欲坠，却还在感慨道：

　　“此生还能与你相见，于我而言当真是天大的幸事。”

　　青啾瞳孔骤缩，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住手！”

　　江风将她的衣袖微微扬起，斑斓的绣花织物在夜色中翻涌。

　　江畔的水急切的拍打的岸边，似是枉死的水鬼已然急不可耐的想要把赵月扯下来。

　　零星的砂石从她脚下掉入水中，漾起微不可见的漆黑涟漪。

　　见眼前的女孩儿慌张的踢开凳子朝自己狂奔而来，她忍不住微微弯了眼角：“啾啾，再快些，快来接住我——”

　　下一刻她彻底向后仰去，如一片落叶那般，在众人的视线下迅速贴近漆黑寒冷的水面——

　　青啾登时什么也顾不得，化作青鸟，扑棱着翅膀拼命朝着赵月飞了过去——

　　海面上，少年的背影瞬间清晰，又在下一刻被彻底击碎成涌波，扬起巨大的水花。

　　那一瞬间赵月瞳眸一眨，眼中诡异的阴霾散去。

　　下一刻她忽的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在水中艰难的挣扎：“救命……救命！！”

　　青啾纵身跃进水里，用力拽住了赵月，随后朝向岸边大喊：“照华！杓流仙君！”

　　“来了！”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黑影砸入水中。

　　顷刻间，薄薄的涓流顺着巨大的药柜的边缘倾斜落入水中，将两人稳稳托起，随后在其主人的操纵下缓缓落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满身湿透的赵月紧紧抱住青啾，后怕的哭嚎起来。

　　——————————

　　元宵灯会已至尾声，天色漆黑，本来刚喜庆过完节的赵府，此刻又忙碌起来。

　　下人特地备了温暖的毯子与热水，赵家夫妇也前去安抚自家女儿。

　　而青啾一行人，如今依赵家夫妇所安排，待在客殿之中休息。

　　但三人皆无休息的闲情逸致，杓流如今正伏案写下书信，打算通知燕台留心整个剑意门管辖范围之地的动静。

　　此刻的青啾正茫然的盯着自己面前干净的被褥，想事情想的出神。

　　……若说那位附身赵小姐的人是什么邪物，那定然早在初遇自己的时候，就会因本能的畏惧而露出马脚。

　　可对方不仅不怕她，当初还能高高兴兴的凑上去揉她的脸颊。

　　……那人到底是谁？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膝上丝滑的布料，眸色有些暗淡，难过的想：

　　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全部忘记了呢。

　　和崽崽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快乐，自己最近甚至都有些轻飘飘的。

　　……居然忘记了一无所知，是如此的让人痛苦。

　　杓流写罢书信，便转过头看向照华，却发现难得照华在出神的看向窗外。

　　寂静皓白的月亮浮动在他略微空洞的瞳眸之中，宛若映照在两湾平静无波的漆黑古井，折射出清冷的月辉。

　　那一身白色的衣裳倒是被屋内温暖的烛火照出几分暖色，使得这人又多了些烟火的气息。

　　“……照华仙君？”

　　杓流不由得出声。

　　……

　　他依旧愣愣的仰着头，透过窗外，看向天穹之上的深邃夜色。

　　某些被深埋在脑海之中零星的碎片，沉沉的涌动着，下一刻就要浮出水面——

　　杓流复又抬高声音：

　　“照华仙君！”

　　“啊……”

　　那些即将浮出水面的水泡顷刻间被水波拍散，照华这才有些恍惚的回过神：

　　“……你在叫我？”

　　杓流关切道：

　　“仙君，难得见你出神，可是伤势未愈，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

　　照华闻言，只是有些疲惫的低下头揉了揉眉心，小声叹气：“……我没有哪里痛的。”

　　杓流见状，又看了一眼如今也心不在焉的青啾，转而安慰起她来：

　　“啾啾也莫要再这般难过，我们明日便出发前往南沧宝地，不再耽搁。”

　　青啾闻言，登时擦了擦眼角的水汽，攥紧手中的玉印，默默点了点头。

　　——————————

　　夜色漆黑不见五指的时候，赵家人安抚好受惊的赵小姐，众人便也都睡下了。

　　三人原本想着过完灯会便当夜离开，如今出了这般情况，怕那妖邪杀个回马枪，便也不敢太快离开，便打算在此处过一夜再走。

　　妖邪鬼魅已除，便改为照华同杓流住一块，青啾自行住一块了。

　　而如今照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屋内某人声震如雷的鼾声，胸中杀心渐起。

　　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杓流那该死的打鼾声还没停。

　　他不得休息，心口刚痊愈没多久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几乎快被他折磨的神经衰弱

　　照华忍了一会儿，不得不下床，憋着一肚子气站在杓流床前，想着干脆拿个枕头把他捂死得了。

　　杓流毫无所知的沉浸在梦里睡得香甜，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屁股对着他。

　　照华：……

　　要不是他想在啾啾面前当个乖崽崽，现在怎么的也要往他屁股上踹上一脚。

　　思及此处，他这会儿又有些想啾啾了。

　　可这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想必她也已经睡下了。

　　照华犹豫再三，只好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掏出白日里新买的话本子翻看了起来。

　　他借着有些昏暗的烛光，心不在焉的翻了两页。

　　可不过多久，还是兴致缺缺的合上书本，犹豫再三，就悄然从床上爬起。

　　……他还是打算去找啾啾。

　　既是下定了决心，他便披上外袍，推门而出，循着廊道一路往青啾的方向去寻。

　　——————

　　可当他当真站定在青啾客殿的门前，心里又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半夜睡不着来寻啾啾，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孩子气？

　　黯淡的月光照在他肩上，落得一片雪白朦胧。

　　他只是略微纠结了片刻，便很快想通了。

　　孩子气就孩子气了，本就当了她的大崽崽，他孩子气一点同她撒娇，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他站定在门口，见门内虽是悄无声息，可是烛光还是亮起，想着兴许她还醒着，登时心下一松。

　　照华敲了敲门，轻声开口：“啾啾……啾啾睡了吗？”

　　屋子里没有人回应他，门却随着他的叩击自行缓缓打开了。

　　她的门只是虚掩着，忘记关上了。

　　于是他悄悄推门，探着一个脑袋在门口张望。

　　有些黯淡的暖黄灯火，将床榻上阖目而眠的青啾面颊照耀的暖融，她裹着精绣的小花绸被，已然睡着了。

　　他屏息而入，悄无声息的凑近已然睡着的青啾。

　　既是觉得有些遗憾她已经睡着了。又庆幸自己未将她吵醒。

　　可这会儿他也不想回去，只想待在她身边，便安静的环视了一遍四周。

　　赵掌柜给青啾的客房小而温馨，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床榻，照华也不好意思真的像个小孩子一般，与她同榻而眠，便兀自坐在地上，磕在她床沿呆呆的看着她。

　　她埋在一团锦被中的模样像极了一副温柔的画，烛光朦胧照在她柔软的脸颊上，眼睫微颤，呼吸声轻缓安心。

　　她哪里都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仅仅是这般望着，他都觉着安心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