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的终结》晓欣依依

7、傻妞

　　因为不是节假日，车厢内并不是很闹，偶有几个外出打工者，拖着几个大大的蛇皮袋拥挤在列车的走廊上，估计这些人买的都是站票，虽然有些座位都空着，但他们却也不坐。其实大部分打工者还是很淳朴的。

　　项静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拿出了包里的MP3。这是项静从事网络写作后拿到的第一份稿酬买的，粉红色小小的呈月牙状，挂在脖子上就像一根项链，很漂亮。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是怎么开始飞翔，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阿桑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项静喜欢这样的声音，它让人得到片刻的宁静，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有音乐。

　　火车开始缓缓地启动，车厢内依然有乘客在走动，有的在放行李，有的在找位置。项静对面的座位空着，火车开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人坐过来，估计本来就是空的。

　　座位旁边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头发毛毛的，绑了两个很粗的麻花辫，耳边各夹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夹子，看起来像是90年代那种，有些土。只见她一手提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大书包，一手紧握着一个包裹。整个人半靠着项静对面的座位，身子随着火车行驶的节奏微微晃动着，显然她手上了大书包有点份量，两个手轮换了几次，眉头微微皱起，可却依然保持一个姿势站着。

　　项静突然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边上空了这么个大座位不坐宁可站着，于是好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女孩有些诧异地看着项静。

　　“这个座位空着，没人坐的，你坐下吧！”项静指着对面的空位说道。

　　“可是，俺买的票没座位的，坐了会不会被人说啊？”女孩操着一口方言很重的普通话问道。

　　“没事的，火车都开了这么久，肯定没人来坐了，你就坐着吧，我看你的行李还挺沉的。”

　　“呵呵”女孩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俺，俺就坐了啊？”她依然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项静。

　　“你就坐吧！”项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平时并不喜欢搭理陌生人，现在居然跟个小村姑为个座位推来推去，这家伙到底是天真还是傻呀？公共的座位爱坐不坐。

　　小村姑在空位上坐了下来，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身上土气的布外套。项静也不理她，脸朝向窗外，半闭着眼睛听阿桑唱歌。可不知怎的，感觉脸上有些异样，似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

　　于是把头别了过来，果然小村姑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项静朝她微微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爽。哪有人这么盯着人看的呀？1

　　“姐，你是城里人吧？”对方开口了，依然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一声“姐”不由让项静感觉浑身麻麻的，农村人都这么热情吗？碰到女的都叫“姐”？万一对方比自己小怎么办？

　　“恩！”项静轻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城里人的皮肤就是好，又白又嫩的，听说你们每天起来都要往脸上抹好几层，黑的也能变得很白？”小村姑的脸上带着天真。

　　项静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好，皮肤保养这档子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况且看她那样估计十天半个月也教不会。

　　“姐，你多大了呀？”

　　哇卡，这家伙还真挺牛的，没说上两句就问别人年龄，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都是秘密吗？本人自从过了二十五岁后就不再轻易透露自己的年龄了，项静有些好笑地看着小村姑，她小小的眼睛倒是清澈的很，除了好奇只有好奇。

　　“那你多大了呀？”项静狡猾地反问道。

　　“俺今年19岁。”小村姑倒是答得干脆，果然纯真得可以。

　　“哦，那我比你大多了。”项静笑笑。

　　19岁？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是该叫我声“姐”了，叫“大姐”也行。

　　“呵呵，我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还在读书吧，听说你们城里人读书都要读到二十几岁了。”
　　项静笑而不答，心里倒是开心得很，居然说我还在念书，自己看起来真有这么年轻吗？

　　小村姑见项静不答，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沉默了一阵。

　　“你是去S市？”这次是项静开的口。两人干坐还挺无聊的，不如跟这个小村姑聊聊天，看她倒是听天真的。项静心里这么想。

　　“恩，去找俺相好的，呵呵。”见项静主动跟自己说话，小村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你相好是做什么的呀？”也许好奇心是可以传染的，项静居然也打听起了别人的家事。

　　“哦，他是帮人盖房子的，他的手艺可好了，俺家里的房子也是他自己盖的。”小村姑的眼里竟是自豪。

　　“哦！你就这样一个人去找他吗？”项静想这小村姑倒是胆子挺大的，看她这样子肯定是离县城很远的山沟沟里出来的，居然单身一人千里寻夫，看她傻呵呵的样子也不怕被人骗。

　　“恩，他已经三年没回来了，俺想他，我先坐拖拉机从村里出来赶到镇上……”小村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她的进城过程。项静耐心地听着，脑子里却是稀里糊涂的，小村姑的表达能力毕竟有限，而且废话连篇。

　　正说得起劲时，火车在某个站上停了下来，又上来一波旅客。一个穿着褐色休闲外套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靠在小村姑的座位旁边站着，这人梳着二分头，头发擦得锃锃亮，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在项静和小村姑的身上溜了一圈，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天花板。对于这种油头粉面的人，项静向来就不喜欢，便也不去理睬。

　　小村姑这回倒是反客为主了，她缩着身子往里坐了坐，示意那男的坐她旁边。这男的倒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了下来，朝小村姑笑了笑。小村姑显然还沉浸在刚刚跟项静的对话中，也不管边上多了个人，继续津津有味地讲着她的进城历险记。

　　“俺在进城之前偷偷地杀了家里的一头大母猪，卖了三千块钱，全带着，准备到城里给俺相好的买点好吃的补补，呵呵！”小村姑边说着边开心地笑着。项静意识到身旁的陌生男子眼神莫名地一闪，心想不好，忙用脚踢了踢小村姑。哪知对面的人儿说得正兴奋，根本没理会项静脚下的小动作，依然说着她的三千块。

　　“我原本想把钱存了，然后带个存折，可又怕到了城里找不到银行，所以全把钱装包里了，还用报纸包了好几层。”说着还不忘得意地拍拍自己随身拽着的布包裹。

　　天哪！项静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怎么跟“天下无贼”里的傻根似的，不知道天下有贼吗？可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她，只能无奈地继续听着她的进城历险记。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希望真的“天下无贼”才好。

　　可是，天下怎会无贼？下了火车，小村姑便开始大叫，因为她的布包裹被人用刀子划破了，里面的用报纸包了好几层的三千块自然不翼而飞了。

　　“俺的钱，俺的钱没了。”小村姑急得眼圈都红了。

　　项静突然觉得有些许的歉意，其实自己刚刚应该提醒她好好看着包裹的，哪知她真的跟“傻根”一样的傻。

　　“你口袋里还有钱吗？”项静问。心想这家伙不会把钱都放包裹里了吧？！

　　小村姑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硬币，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一块纸币。

　　“就这些了？”

　　小村姑哽咽着点了点头。

　　“你相好的电话有吗？我帮你通知他，让他来接你吧？”

　　“俺不知道，他好像没有电话。”小村姑无辜地摇了摇头。

　　天哪，真是败给你了，想想她那几个零钱也只能流浪街头的份，再瞧她那个傻样，给人卖都有可能。于是，想到最后，项静从皮夹里掏出了两百块钱塞到小村姑手里，然后又帮她打了辆车，小村姑怎么也不肯收，拿着钱在大马路上跟项静推来推去，引来了不少路人。推到后来，项静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说这钱是借给她的，等她有了钱再还。小村姑这才愿意收下了，并当下要了项静的联系方式。项静其实很不愿意随便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别人，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两百块钱给要回来。可小村姑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扭，最终只能把号码抄给了她。小村姑极其感激地上了计程车，嘴里还不断叫着项静“恩人”。

　　想不到“两百块”居然可以被人当成“恩人”，小村姑果真纯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