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唐门园子

25、第 25 章

　　中秋过后的两个星期，是桂花开的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去采，再适合不过了。枝头上，米粒大的花朵挤挤挨挨的聚成一团一团，热闹的紧。

　　林说戴着鸭舌帽，拿着塑料盆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摘下来的桂花堪堪将手里的容器铺了个底。他做事情很有耐心，这么一点点摘着也不觉得无聊。等都摘完了，回去后细心择掉杂质，用盐水淘洗，再放到阳台晾干。将桂花和蜂蜜交错着一层层在玻璃罐子里铺开，直到完全堆满。林说将这几个瓶子在冰箱保鲜层里放好，然后开始处理从菜场买来的食材。

　　他约了齐青和林成过来吃午饭，这时候开始准备的话，时间应该刚刚好。搬到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直到现在也没觉得有多少熟悉感。但他今天在厨房里找东西时，却发现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也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大概，即使并没有把这里当做家，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会在这边留很久。

　　陶罐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开始冒泡，红烧肉开始收汁，蒸笼里的螃蟹泛起油亮的橙红色.......食物香味一点点溢满厨房。林说静静立在灶台边，拿着勺子心不在焉的调一碗红油酱汁，注意力始终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将红油一点点淋在酱牛肉上，再放上几根香菜做装饰。

　　门铃声恰好这时在耳边响起，林说擦了擦手，打开客厅大门。一只毛茸茸的虎斑猫自来熟的蹭了蹭主人的腿，大摇大摆的钻了进来。林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我就说这只猫肯定是认识阿说的。”齐青站在门口，捋了捋散在耳边的碎发，转头对旁边的林成说着，语气里全是笑意。

　　这笑容仿佛有感染力，林说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不是很熟悉，这是小区里的野猫，我喂过它几次东西。”说着，把齐青让进了客厅，林成跟在后面也走了过来。

　　虎斑猫在外面野惯了，是不耐烦一直跟人亲近的，骗了包妙鲜包，叼着跑到墙角了。

　　齐青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找到沙发椅，抱着个软绵绵的抱枕，舒服的陷进去，撑着脑袋看着林说去厨房准备剩下的东西。

　　出国两年，这还是林说回国后和齐青第一次见面。好在现在的网络便利，只要不刻意回避，总可以联系的上，何况那两年里齐青还会借着出国的机会去看望他。这时候见到，两人都没有什么陌生感，反倒是林成在这边显得更为拘束一点。

　　“滋啦！滋啦！”油脂炸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成也不说话，就这么在厨房门口不尴不尬的站着，也不知是想进去帮忙还是在门口添堵。那么大一个人，存在感实在不低。林说余光瞥到那人有些无措的样子，不由想到许久前的事。那时候他们在自己的家，林说负责做饭，林成虽帮不上太多忙，可只要有时间，就会在一边帮着打下手。如今，物非人也非，那人却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过来了。

　　林说将锅里的虾仁滑蛋倒进白瓷盘，橙黄的蛋花、浅粉的虾仁，搭配着白生生的盘子，看着就让人愉悦。他嘴角带笑，看向门口的人：“帮我把这边的菜端过行吗？”

　　一直缚在身上的无形压力似乎随着这句话瞬间减轻了许多，林成看着像是松了口气，走进去把餐盘接到手里，终于不那么拘束了。

　　齐青欢快的剥着开心果，看着他们的互动当消遣，吃的津津有味，就差没笑出声来。

　　林成走到客厅的餐桌边，放下碟子，没有管齐青的嘲笑，沉默地往厨房去继续帮忙端菜。

　　齐青因为这两人的事，暗地里不知道愁掉了多少头发，平时提不得、劝不得，如今看到这个当事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不由产生了“要愁也得让你做垫背的”的损友心态，哪那么容易就消停？开心果剥了更欢快了，“咔咔”的坚果碎裂声配着脸上大大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

　　“齐青姐，别吃那么多零食，马上吃饭你得吃不下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一下子熄了火，乖乖的放下坚果去洗手等吃饭。

　　等两人一猫都消停了，厨房里的动静也停了下来。客厅的桌子被一碟碟餐盘摆的满满当当，房间里满是浓郁的菜香。

　　之前安静在角落舔爪子的虎斑猫闻到了虾蟹的味道，踮着脚来到了餐桌前，绕着桌腿低声叫着。那声音黯哑的很，像是用粗粝的砂质磨砺过，没有一点其他猫咪讨食时撒娇卖痴时的娇憨感。

　　齐青刚把手里调了姜末和藤椒油的醋碟摆到桌上，自然而然的占据了林说对面的位置，顺手拿起桌上林说为大猫准备的清蒸小鱼摆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笑着调侃，“它这声音可真够低沉的。”

　　林成看了看自己的好友一眼，没说什么，坐到了林说的一边。

　　原本吃蟹的时候配点黄酒比较好，可林成要开车，林说便又额外煮了点姜茶。齐青是个喜欢杯中之物的，端着黄酒凑近鼻端嗅了嗅，满意的弯了弯眼睛。她不急着动筷，先偏头看正在过滤姜茶的林说，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手机，问道：“阿说，要不要拍照？”

　　看他疑惑，齐青复又解释一句，“你出国的时候，不是有发美食图片的习惯吗？每次看到那些可把我馋坏了。”

　　林说摇了摇头，他发的信息只是想告诉家人自己过的很好，不必担心。现在他想告知的两人都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这个必要。时隔两年的第一次聚会，林说抿了抿唇，端起杯子，三个杯子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撞的人心里也是一颤。温热的黄酒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带来一种暖融融的触感，他眨了眨眼睛，心想：“愿岁岁有今朝。”

　　林说一向手巧，可吃蟹这方面着实不是他擅长的，反倒是林成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折下蟹爪，一截截拆开，就地取材，用蟹爪将蟹肉、膏黄挑出，堆在背壳中，淋上点点蘸料，一口吃下去，着实鲜美。

　　这边林说还在笨拙的和螯钳做斗争，就看到满满一壳挑好的蟹肉已经放到了他面前。顺着视线望去，林成正一脸若无其事的拆着一只新蟹，仿佛刚刚的东西不是他递过去似的。

　　这人实在矛盾的很，可以冷酷到两年时间几乎对他不闻不问，却又不自知时，将自己生活中难得的一点耐心和细致都用在了照顾他上。在这场长久的拉锯战中，那人一边划定好界限，将自己离经叛道的弟弟拒之与外，却又在不经意间忍不住主动靠近。像是一个不愿意安安分分遵守规则的人，不管这个规则是别人定的还是自己定的。

　　中秋刚过，大闸蟹膏肥黄满，细腻白嫩的蟹肉夹裹着油亮橙红的蟹黄，轻易就能勾起人的食欲。林说垂眸，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味道很好，可或许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这鲜美中混杂了又酸又涩的东西，就这么杂糅在一起，复杂难明。

　　不知是饿的太久还是因为带鱼实在鲜美，这么一小会功夫，虎斑猫已经把面前的一截鱼肉吃完，又开始晃着尾巴绕着人的小腿讨食。小动物撒娇般的蹭动将林说从稍显沉郁的情绪中带离，他抬眼在桌上扫了一圈，找寻能让这只大猫入口的东西。

　　他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养宠物经验，对着满桌菜肴却不知道哪种对这只猫来说是健康的一时有些迟疑。他这犹犹豫豫不动筷子的模样也不知让齐青误会了什么，将自己面前的一个装了蟹肉小碟子推了过来，笑眯眯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林说有点不大好意思，“齐青姐，一共六只蟹，我这现在已经三只了。”齐青叼了块排骨在嘴里，伸手把他前面那个拆了一半的蟹拿了过来继续拆，听到他的话，咽下嘴里的东西，口齿不清的回应：“可是你这么瘦，就该多吃点才行。”

　　林说并没有多爱吃这种东西，可有人愿意想着你、照顾着你，这份被用心对待的温暖，没什么人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