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唐门园子

12、第 12 章

　　齐青的生日过去没多久，林说在糕点店的兼职快满了一个月，那对小情侣也快要结束婚假回来上班了。前几天连续下了几场雨，平息了燥热的空气，路边的蝉鸣声都显得格外有活力些。

　　林说傍晚工作结束后，和往常一样跟老板打招呼告别。正准备换下衣服回家，却被叫住了，“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秦老板也在换下那身厨师服，看着像是准备提前关店。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开口了，也不提有什么事，就这么说等着林说回答。

　　林说对他这种寡言的风格已经适应了，也就没有多问什么，想了下今天林成要聚餐，自己晚上除了回家吃饭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于是点了点头。

　　老板快速的收拾了下厨房，出去和荣欣打了个招呼让她提前关店门自己回家，便带着林说要离开。

　　荣欣脖子伸的老长，探过头来八卦兮兮地问：“晚上什么活动啊，带我一起呗。”

　　话音刚落就被老板拿大手把她的脑袋推开，“出去喝酒吃烧烤，对你皮肤不好，你回家陪你妈妈吃饭。”

　　荣欣撇撇嘴，感觉自己落了一顿好吃的，决定晚上去妈妈那告一状，举报这人跑去喝酒还不带她。

　　这个城市的夜市总是那么热热闹闹的，煎炒烹炸的食物香气、酒瓶的清脆撞击、食客的大声呼和，共同组成了名为《人间烟火》的曲目，平凡而又真实。烧烤摊前坐满了食客，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着的桌子。泛着丝丝凉气的啤酒先送了上来，倒入杯中，立马在杯壁上凝起了一颗颗透明的水珠，一口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部的燥热一下子都被抚平了。林说轻轻呼出一口气，发出句感慨：“好冰。”

　　老板早已经一口气喝下了半杯，“嗯，夏天喝冰啤很好。”说完又是满满一大口。

　　林说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他酒量不大好，偶尔陪别人喝一点就罢了，平时几乎是不喝的。大热的天，他也能捧着杯温开水喝的自在，林成总说他活的像个无欲无求的小老头。可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能追求的东西就那么点，想要一个东西的欲望愈深，对其他的一些享受便也不好那么在乎了。

　　一串串烤好的肉串冒着滋滋的油光，被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林说挑了一串脆骨慢慢嚼着，给对面的人又添了一杯啤酒。和一个长辈单独相处，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蛮新奇的体验。他尚在幼时便经历了父母离世，之后是林成一路磕磕绊绊的摸索着把他带大。那时候林成自己尚且还一团稚气，也实在没底气在他面前摆出长辈的样子。这样和长辈出来吃宵夜的经历，对他来说挺难得。

　　一杯啤酒下肚，老板的话倒是比平时多了点，点评了几句这些烧烤的口味，之后画风一转，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在追求荣欣？”

　　这句话的冲击力可实在是有些大，林说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正在喝啤酒，不然可能要出丑了。好在现在他也只是被噎了一下，连连摇头。

　　老板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盯了他一会，把人看的越来越不自在了才慢悠悠的补完下半句，“我看着也不像，你方阿姨偏要问。”说着还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荣欣这丫头没人追。”

　　林说倒是想为友人辩解几句，可想想前段时间荣欣刚经历的渣男时间，实在开不了口，张了张嘴，最后只好作罢。

　　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只是对面人随口而出的调侃，没想到老板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聊起其他的事情来。那人将一串烤的焦香的羊肉送入口中，咀嚼着慢慢咽下，继而又开了口：“我看你整天心里压着事的样子，一开始还猜你是喜欢荣欣，因为那丫头死不开窍所以心里闷，后来发现你们也就是朋友关系。”林说也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接，只好笑了笑低头喝酒。估计是羊肉的味道确实不错，老板吃了一口后将装着羊肉的盘子往对面推了推，招呼道：“试试这个，味道不错。”炙烤之后的羊肉确实味道很好，一口咬下去，微烫的鲜嫩肉汁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让人的整个味觉都被唤醒起来。林说细细品尝着，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带林成也来尝尝，他应该会很喜欢。

　　见林说似乎很喜欢，对面的老板也露出了笑容，招呼服务员又添了几份。周遭还是一片嘈杂，一群人随意地聊着天。一个中年汉子抱怨着自家孩子总是不好好学习，这次考试又没有及格；一边的青年人吐槽自己领导根本就是尸位素餐；另一边的姑娘苦恼着自己的皮肤又被晒黑了....也许生活并不美好，却那么鲜活。

　　在这里侵染久了，仿佛自己也染上了这丝活气。杯中一簇簇气泡也凑热闹般拥挤着在琥珀色的酒液中追逐，一路游窜，喝入口中时在舌面炸开一朵小小的礼花。老板抬起手背将唇边沾上的一层酒沫擦下，开口道：“总觉得你有心事，愿意讲的话可以说说。”有的人天生内敛，生来便不擅长向别人剖白内心，倾述痛苦。林说总是习惯于将心事与情绪捂在心底，捂的久了，那些千头万绪已经纠结成一团，想理出个头绪来都变得困难，他好半晌才开口：“我喜欢一个人，但是心里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说不上是酒精的关系亦或是苦守着秘密实在是太过压抑，面对着一个并不算多熟悉的人，他突然有了倾述的欲望。然而心中的念想实在太过可怖，他即使是述说，也只敢微微扒开一条缝隙，像个怪兽般守着入口，本能的避免别人窥视太多。“我知道这不对，想离得越远越好又一步都不想挪开。”有人说佛家七苦，最苦的就是“求不得”，而自己却是“不能求”，这两者也不知是哪个更让人叹息。

　　耳边传来盒子轻敲桌面的声音，老板询问了下：“介意我抽根烟吗？”见林说摇头表示不在意，他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同时不忘叮嘱一句：“不要告诉你方阿姨，她不给抽。”还没等林说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把烟掐灭，皱了皱眉，低语道：“算了，不抽了。”也不知方阿姨一个柔柔弱弱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威慑力，隔这么远也能克制住这人的烟瘾。

　　桌上的啤酒又空了一瓶，老板拿了瓶新的，汩汩的酒液倒入杯中，在沿口出浮起了一层细腻的泡沫。他也不急着喝，沉思着组织语言，可他本来就是个寡言的人，想了许久也只说出了一句：“我觉得，如果大家都是单身，那不努力一下以后岂不是要遗憾。”

　　林说听得一愣，不由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心想：“我能怎么努力？”然而对面的人今日份的说话份额估计已经用完，并没有提供后续服务的打算，沉默的低下头来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