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大人好》一块毛豆腐

30、第 30 章

　　自从那日争吵过后，赵景曜已经月余没见过林清欢了，他找，她躲，如同猫捉老鼠一般，他的忍耐正在被一点点耗尽。

　　赵景曜如今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随时可能断掉，然后彻底爆发出来。

　　“圣上，晋王回来了。”宁平看了看黑着脸的赵景曜，周身仿佛电闪雷鸣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赵景曜丝毫不关心，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摆摆手，让宁平退下。

　　宁平想了想，又说：“晋王去了永安宫，太后娘娘特地让林司膳去准备吃食。”

　　话音未落，赵景曜径直起身，朝着永安宫的方向走去。

　　宁平嘴角不受控制抽动了几下，看着前面快要消失的背影，离开跟了上去。

　　永安宫小厨房，林清欢瞪了眼满脸不乐意的文莹：“做吃食倘若心情差，做出来的的菜肴也不会美味。”

　　文莹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是跟着王司膳，但前些日子，林清欢指名要带着她来永安宫中，方尚食还真就同意了。

　　“你仔细想想尚食局拢共八位典膳，我偏偏挑中你是为何？”林清欢捏了小瓣桃子放进嘴里，她又忍不住吃了一块，这进贡的金桃口感软糯香甜，还真是不错。

　　文莹发泄似的将菜刀狠狠砸向菜案上的猪肉，又瞥了一眼悠哉吃桃子的林清欢，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刀工好！”文莹刚想说什么，林清欢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桃，用帕子擦了擦手，将沈玲儿推到她的跟前，“日后就要麻烦你带带我这个小徒弟了。”

　　文莹囫囵将桃子吞了下去，刚想开口，就看见林清欢按着沈玲儿的脑袋朝着她行礼，原本想要说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欢姐姐，我好想你。”

　　小厨房里忽然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银冠束发，黝黑的脸庞，结实的身体撑得青葱袍子鼓鼓囊囊，相较于长安城里的秀气的公子哥，他更多了几分野性，尤其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仿佛翱翔于荒漠的鹰隼！

　　若这是欢姐姐，林清欢差点都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那个整日里跟在她身后的小家伙。

　　“见过晋王殿下！”

　　她刚想行礼，就被赵景熹给拦下：“我从西北带回来了几匹好马，咱们去骑骑！”

　　林清欢笑了笑：“腿不行了。”

　　赵景熹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出去几年，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他仔细想了想，说道：“欢姐姐，你莫怕，我带你骑！”

　　林清欢学骑马还是赵景曜教的，好久没骑了，她还挺想念那种肆意纵马的感觉了。

　　倘若拒绝了，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上马背了，她决定放纵一次。

　　“好！”

　　两人出了永安宫，走在长长的回廊上，赵景熹说着西北的事儿，逗得林清欢咯咯笑个不停，她似乎明白赵景熹为何能够在西北待这么多年了，那些糟心事情从他嘴里出来全部都变成了趣事。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走到马厩里，赵景熹牵出一匹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看着及其漂亮。

　　“这是白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到的，性子及其倔强，一般人根本碰不……”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见林清欢伸出右手去抚摸白马的额头，马儿亲昵地蹭着她的手，甚至还用长长的舌头舔着她的手心。

　　林清欢被舔得手心发痒也舍不得收回来，她嘴角含笑，满心欢喜，看的赵景熹舍不得挪开眼。

　　自从记事起，他就喜欢这个姐姐，纵然林清欢比他大了七岁，他还是喜欢，不同于其他女子身上刻意的香粉味，她的身上永远清清爽爽，偶尔带着一丝食物的味道。

　　就是那丝烟火味让他魂牵梦绕，让他在大西北的荒漠里撑了下来。

　　“来，欢姐姐上马！”

　　赵景熹将缰绳交给旁边的侍卫，随后朝她伸出了一只皲裂的手，掌心处覆着一层薄薄的老茧。

　　林清欢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左腿，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赵景熹收拢了大掌，稍稍一用力，林清欢没留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还没等她挣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松开！”

　　赵景熹看着阴沉着脸的赵景曜，正打算松开手，等闻到林清欢身上淡淡的草药味道，反倒是搂得更紧了一些。

　　几年前，他还小，再加上林清欢眼里都是赵景曜，他默默收起这份喜欢。

　　但这几年赵景曜伤透了林清欢的心，他为何要放手？

　　“欢姐姐腿脚不利落，需要人扶着。”

　　“朕自会照顾！”赵景曜冷声威胁道，“你若是再不松手，那就回西北去。”

　　“回去就回去。”赵景熹举起林清欢的手，“但我要带欢姐姐一起走。”

　　赵景曜脑袋嗡嗡得响个不停，他去永安宫之后，听说赵景熹带着林清欢来了马厩，正巧撞上刚才那一幕，日光下，赵景熹温柔地搂着满脸娇羞的林清欢。

　　倘若不是宁平抓住他的衣袍，赵景曜估计就要拔刀杀人了。

　　“不行！”

　　“为何不行？”赵景熹语气很是坚决，“皇兄，我替您戍守边疆多年，不求任何赏赐，只希望您能够让我带走欢姐姐。”

　　为了不连累赵景熹，林清欢默默抽回了手。

　　落在赵景曜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种含义：“她不喜欢你。”

　　“我知道！”赵景熹望着林清欢笑了，少年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炽热又敞亮，也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

　　倘若在进宫时，遇见这样的少年，她会喜欢吗？

　　林清欢说不上来。

　　他又说：“但我想要带着她去荒漠上吃烤全羊，还要坐在骆驼背上看满天繁星，我想要告诉她，除了情爱之外，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情。”

　　林清欢有答案了，倘若早点遇上这个少年，她肯定会心动。

　　赵景曜青筋凸起，他握紧拳头，正要砸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恭喜圣上，郑贵妃有喜了。”

　　林清欢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等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快要留下时，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

　　还没等她回过神，整个人已经坐到了马背上，赵景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欢姐姐，咱们去骑马！”

　　林清欢快要撑不下去，她不得不自私一回，借着这个少年的肩膀靠一下。

　　感受到怀中人的依靠，赵景熹双腿加紧马腹，一甩缰绳，马儿立刻狂奔起来，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一般。

　　眼看两人快要消失时，赵景曜立马朝马厩走去，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看着拦在前面的宁平：“你是想要造反吗？”

　　“圣上，您就放过林司膳吧！”宁平压低了嗓音，说，“郑贵妃那边还在等着，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赵景曜努力劝说自己正事重要，应该去看赵欣儿，一定要去，但眸光却不由自主望向那匹疾驰的白马，马上的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中，似乎将他当成的唯一的依靠，等看到这一幕时，所有的理智彻底被粉碎。

　　他刚想有所行动，就见宁平神色慌张地说道：“郑贵妃来了。”

　　赵景曜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最后还是朝着不远处那个欣喜万分的女人走去。

　　等两人走远之后，赵景熹拉住了白马，柔声安慰道：“欢姐姐，为了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的确不值得！”林清欢拿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痕，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还有一丝丝期待，等看见赵景曜最终还是走向郑欣儿时，她彻底放下了，“回永安宫吧！”

　　“好！”赵景熹翻身下马，搂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将她抱了下来，仿佛抱着这世上重贵重的宝物一般。

　　林清欢从未感受过被人如此重视的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

　　“欢姐姐，随我回西北吧！”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想嫁给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让你高兴。”

　　想想他描绘的画面，很美，很吸引人，林清欢被说动了，即便不是去西北，她也不想待在宫中了，但赵景曜不会轻易放过她走。

　　想要离开皇宫，肯定要好好谋划一翻，不管如何都不能连累晋王。

　　“你也知道我是个倔性子，等哪日想明白了，我就去西北寻你。”

　　虽然已经预料到会是个这个结果，赵景熹还是很失望，但少年永远乐观，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他伸出小手指，朝她晃了晃，“约定！”

　　先皇时，林清欢经常出宫，每次都会给赵景熹带回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有次不小心给忘记了，害得他都急哭了。

　　没办法，林清欢就伸出小手指和赵景曜拉钩约定，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失约过。

　　林清欢伸出小手指勾了上去，两人相视一笑，她忽然觉得赵景熹有句话说对了，抛开情爱之外，世上还有如此多的小美好。

　　她刚回小厨房，就听见文莹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哼，只顾着玩，竟然让我来做菜。”

　　“那是相信你的厨艺。”林清欢忽然走进小厨房，吓了文莹一跳，她径直揭开砂锅盖子，清冽的汤汁上漂浮着四颗拳头大小的肉丸，盛出一颗之后，她拿勺子切开，仔细看了看，又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清炖狮子头口感最为重要，要切成石榴籽大小最为合适，你这个剁得太碎了。”

　　文莹有些心虚，她将才把猪肉当成了林清欢拼命去剁，一不留神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将勺子递给沈铃儿：“你已经在小宫女教坊学习了一段时日，尝尝这里面有什么食材。”

　　沈铃儿舀了一块进去嘴里，仔细品尝之后，答道：“有五花肉和春笋。”

　　“瘦肉和肥肉的几比几？”

　　文莹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小宫女来说太简单了，因为这是一个固定的比列，寻常都是四比六。

　　沈铃儿在女官教导时，曾经尝过这道菜肴，相较于那时候的口感稍稍油腻一些，她仔细琢磨了许久，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五比五。”

　　“没错。”林清欢看着沈铃儿和文莹诧异的目光，她也不解释，从灶台上拿了几根白菜汆水后，然后才放进砂锅里炖煮片刻，取出盛放在玉盏中，交给了一边准备上菜的宫女，然后又看了一眼两个人，“随我来。”

　　狮子头端进永安宫正殿后，太后娘娘迫不及待揭开玉盖，等看见硕大的狮子头时，她眉头紧蹙，刚想将盖子该回去，就听见林清欢劝道：“您先尝尝！”

　　倘若是其他人，太后肯定不会搭理，但她是林清欢，正犹豫时，幸夷也附和道：“您最近都消瘦了不少，就尝尝吧！”

　　没法子，太后用勺子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丸放进嘴里，她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用肉做的，分明吃起来的口感如同豆腐般滑嫩呢？”

　　“因为臣调整了肥肉和瘦肉的比列，比平常多放了一些肥肉，这会导致肉丸油腻，但会更是软嫩，也容易入口，不需要怎么咀嚼。”林清欢解释了起来，文莹和沈铃儿依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的用意。

　　“果然还是你够贴心！”太后好奇地问道，“你如何得知哀家牙疼的？”

　　“臣记得您以前爱吃鸡肉，但那日您的瓷盅里只有鸡汤，当时臣就觉得奇怪了，后面更是发现您不大爱吃东西，所以就怀疑了。”林清欢笑着劝道，“身体重要，您还是早些召太医过来看看吧！”

　　太后觉得牙疼难以羞耻，一直忍着，没成想还是被发现了。

　　“母后，儿子这就去找太医。”赵景熹着急了，太后始终不同意。

　　母子俩个斗嘴时，林清欢领着文莹和沈铃儿退出来了，她看着俩人，笑着说道：“食物是做给人吃的，所以做食物之前要了解食客心中的想法，这样才能做出他们心中最美味的吃食！”

　　文莹眸光渐渐亮了起来，沈铃儿则是仔细记下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