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大人好》一块毛豆腐

22、第 22 章

　　“皇后娘娘，臣无能！”王翠屏跪伏在地上，额头触碰脏兮兮的地毯，在利益和亲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毕竟她只有一个娘。

　　姜天容歪靠在小榻上，她懒懒抬起眼皮，斜斜瞟了跪在地上的人：“你也尽力了，快起来吧！”

　　本来已经做好挨罚的准备，让王翠屏没想到的是皇后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抬起头时，眸子里充满了感激。

　　“多谢娘娘，日后臣一定赴汤蹈火，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去忙吧！”姜天容眉眼弯出几分和善，仿佛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王翠屏这才安心退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夏疑惑地看向姜天容：“娘娘，您未免太过于仁慈了，就这样放过她？”

　　“一个外室生的贱人，你还打算她能成什么大事？”姜天容伏在案上把玩着新得的镂空金薰球，忍不住深深嗅了一下，果然还是沉香的味道最合她的心意，可惜也只能在离开皇宫这几日闻闻，她看了半夏一眼，“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半夏忙回道：“您放心，一切妥当！”

　　姜天容拎起挂钩，长链子下的金薰球晃来晃去，她的思绪也跟着飘忽起来，圣上平日衣裳熏的是龙涎香，但神龙殿里却常年供着栀子花。

　　她断定圣上是在怀念某个女人的味道，但寻遍整个宫中都没有那个女人，即便是林清欢身上也只是常年带着淡淡的草药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苦！”回屋后，刚刚用过早饭，林冰壶就端来一大碗褐色的汤药，逼着林清欢给喝了，幸好沈铃儿及时端上了一碟黄杏脯，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沈铃儿看林清欢撒娇的样子，又想起今早正堂发生的事儿，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清欢？

　　连吃了五颗黄杏脯，林清欢拿第六颗时，林冰壶再也没忍不住，一下子拍掉了她的手。

　　默默收回被拍疼的手，林清欢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时已经大亮，是时候去检查食材了，她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小徒弟：“咱们走吧！”

　　说完，她率先出了屋子，沈铃儿连忙跟上，瞧着跟在一边的林冰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您也去吗？”

　　“没错，检查食材，以及最后的成菜，我都一一把关，以此来防止有人下药。”林冰壶对沈铃儿有出乎意料的耐心，连说话都尽量收起惯常的冷意，就怕吓着她。

　　沈铃儿点点头，她总以为林家姐妹是仗着圣上的宠爱才如此张狂，如今看来她们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及足够谨小慎微。

　　后厨，尚食局宫女七嘴八舌说着闲话，更有甚者在磕瓜子，王翠屏几人坐在长案上吃茶谈天，地上堆放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食材，各种菜蔬上面还沾着黄泥。

　　林清欢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看来在王司膳的带领下，尚食局的人愈发不成体统了！”

　　放下茶盏，王翠屏扭头朝她挑衅地扬起眉：“林司膳，此言差矣，今日可是您主事，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菜肴，就怕坏了您的好事！”

　　这次多嘴多舌的文莹再也不敢说话了，今早那颗馒头实在是将她折腾得够呛。

　　周雪垂着头，专心摆弄着茶盏，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刚才发生的事情。

　　林清欢也不恼，缓缓走到长案边，挨着王翠屏坐下，她从竹筒拿起一双竹著，猛地一下夹住了王翠屏的中指。

　　王翠屏没留神，疼得直接掉下了眼泪，她忙抽回了手指，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林清欢歪了歪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倘若这两日的宴席有闪失，你娘要受到的痛苦可比刚才那一下要厉害多了。”

　　王翠屏整个人立刻僵住，眸子里流露出满满的怨恨，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再也不敢轻怠林清欢，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

　　“菜单昨日已经给你，该怎么做，你去安排！”林清欢用竹著戳了戳王翠屏的腰肢。

　　王翠屏冷着脸，不甘不愿安排手下人去干活，很快整个后厨都忙碌起来，林冰壶则是在旁边冷眼看着。

　　文莹正打算偷偷离开，被林清欢叫住了：“宴席的有两道主菜，你负责其中一样！”

　　“真的吗？”文莹满脸不可思议，要知道每次宴席主菜惯来都是司膳负责的。

　　林清欢点点头，她指着左腿：“我站不稳当，会影响刀工，所以只能你来。”

　　倒是出乎意料的坦率，文莹撇撇嘴。

　　等看到菜案上一块块水嫩的白豆腐，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白豆腐长一寸半，宽一寸半，你需要在上面横竖各切一百刀，且粗细长短都要一致，豆腐下面还不能切断。”林清欢想了想，又说道，“罢了，凭借你的刀工最多也就八十一刀，快点吧！在日落之前，你要切好三十块。”

　　文莹很想反驳，但她说不出口，在软嫩的豆腐上切这么多刀，她实在是没有把握。

　　“这都不行吗？”林清欢有些为难，整个尚食局就属文莹刀工好些，她去哪里找替代的人呢！

　　听到这话，文莹立刻来了气，忍不住怼了一句：“你行吗？”

　　看来偷懒是不行了，林清欢走到菜案面前，咬牙将左脚拉直了，疼痛瞬间袭来，就像有人拿着锤子不停敲击着伤口处，一下比一下用力。

　　她忍着剧烈的痛楚，左手轻轻按在豆腐上，右手拿刀直直切了下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下切的速度均匀稳当。

　　等到了八十八刀时，林清欢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看来已经到极限了，无奈只好停下，她将豆腐块放进一旁盛满清水的碗里，豆腐块在一瞬间绽放开来，千丝万缕，如同一朵摇曳的白菊花。

　　文莹惊呆了，如此刀工，放眼整个尚食局，恐怕无人能做到。

　　看到这一幕，王翠屏面上很平淡，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爹爹回信中说了林清欢是鬼厨，她原本还怀疑，等看到这一幕，她这下子彻底相信了林清欢就是鬼厨。

　　“尽量按照这个切！”林清欢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瞅了一眼王翠屏，“假煎肉就劳烦王司膳了。”

　　王翠屏应下：“我倒是可以做，你难道就不怕我暗中做手脚吗？”

　　“有林奉御在，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歪心思！”林清欢笑了笑，“再说了，一个厨子要是在菜肴里下毒，那她就不配做吃食。”

　　王翠屏竟然无言以对，她叹了一下气，转身去了另外一个炉灶。

　　月上柳梢头之际，杏林苑正殿当中，皇后姜天容领着郑贵妃落座，其他命妇，以及各地选派的十名优秀的绣娘依次坐下。

　　每人之前都放着一张食案，案桌上面摆放了八样菜肴，因着斋戒缘故，所有的菜肴均为斋菜。

　　姜天容瞧着站在大殿之中的林清欢：“林司膳，今日做了上面菜肴啊？”

　　林清欢笑道：“回禀皇后娘娘，今日八道菜肴分别为了奶汤白菜、煎假肉、炸香椿鱼、假红烧肉、菊花豆腐、杏花饼、八宝山药、假红烧鱼。”

　　八道菜肴无论是从颜色和香味上来看都是极品，品尝过后，众人最为满意的就是其中两道菜肴，一是假煎肉，还有一个就是菊花豆腐。

　　“这假煎肉到底用了何种食材，为何吃起来的口感如同真肉一般？”连姜天容都忍不住问道。

　　“这道菜肴主要的食材是面筋和瓠瓜煎炒而成，听见起来简单，但是烹制时十分讲究。”林清欢解释道，“面筋从面团中洗出之后，切成长条，扭转在两根竹签之上，煮熟之后，再切成片，用油炸，炸制金黄，然后倒入炸过小葱的香油去煎瓠瓜，如此才可以做出肉的口感。”

　　单单是听着，众人都已经感觉十分繁杂，可以想象是花了心思的。

　　姜天容不动声色勾起一抹冷笑，又指了指左手边的用白瓷装着的菊花豆腐，当中放了一颗红色的枸杞，轻轻一碰，仿佛被风吹过一般摇摆起来，如此漂亮的菜肴，她都舍不得吃，但一旦尝过，又停不下来，原本寡淡的豆腐变得异常鲜美！

　　“这又是什么名堂？”

　　“菊花豆腐，横竖各七十七刀，放入用菌菇吊成的高汤之中烧制而已。”林清欢有些可惜，文莹要是多切几刀，口感会更好！

　　听到她的介绍，所有人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即便姜天容有千万个不愿意，面上还不得不夸了几句：“这次你做得很好，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启禀皇后娘娘，假煎肉是王司膳做的，文典膳切了豆腐，要赏就赏她们吧！”林清欢笑盈盈看向姜天容，“微臣只要那两条鱼！”

　　姜天容气得脸色煞白煞白的，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扇那个贱人几巴掌，但那样不体面，想起明日的安排，她渐渐冷静下来：“整个尚食局都有功劳，全部赏！”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林清欢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姜天容的脑海里，害得她一宿没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