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雪叮呃的猫

5、别紧张

　　中午上课之前的一段时间是学校里最闹的时段，吃饱喝足的学生们在教学楼里四处乱窜吵吵嚷嚷，繁重的学习都没能压制住年轻人的旺盛精力，让老师们看到就脑仁儿疼。
　　夏渝跟几个哥们儿站在走廊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其中一个人在大聊昨晚在游戏里遇到的奇葩，夏渝心不在焉的听着，偶尔符合两句。人人都说青春很短暂，但身在其中时却又觉得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被虚度的光阴和对未来的迷茫让少年们觉得这一场青春似乎没有尽头，不知如何到达彼岸。
　　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头，一瞬间就抓住了夏渝的眼球。身旁的哥们儿还在火热的聊着，时不时骂两句脏话，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夏渝眼中只看得到远处的那一个人。
　　冉晴从走廊那头朝教室这边走过来，她虽然力求自己是个小透明，但走路时并不会低着头。她深知那些欺凌者的德性，一个人越是看起来软弱可欺他们就越会变本加厉。她不想招惹是非，但也不是任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抬头挺胸的活着是她的底线。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跟冉晴擦身而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到了冉晴的肩膀。冉晴身量比对方小了一圈，被撞得身体向后闪了下。那个撞人的女生停下来用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冉晴，好像冉晴是一件很脏的东西玷污了她高贵的衣衫一般。冉晴毫不示弱，用冰冷的眼神与那女生对视着。
　　“切……”女生鄙视的乜了冉晴一眼，转身离开了。
　　冉晴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继续朝这边走过来，只有夏渝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寒冷了些，仿佛一团无法融化的坚冰。
　　冉晴在夏渝面前走过，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进了教室。夏渝呆呆的站在那里，透过教室和走廊之间的玻璃窗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取出一本书开始读。他想起她帮自己用消毒棉片处理伤口时，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眸子分明就很温柔，生怕弄疼他的样子。他相信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才是这个女孩真实的一面。
　　“夏渝，夏渝？”
　　夏渝沉浸在思索中，没听到有人在叫他。
　　旁边一个哥们儿用手肘戳了他一下。
　　“啊？干嘛？”夏渝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戳他的那个人。
　　“人家赵迪叫你呢！”哥们儿用下巴指了指前面。
　　夏渝转过头，看到那个叫赵迪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他皱了下眉，认出这就是刚刚撞了冉晴的那个女生，也是之前体育课上给他递水的那个女生。
　　“请你喝饮料！”赵迪带着点羞涩的把一瓶果汁递到夏渝面前。
　　“哦～～～”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赵迪的脸颊爬上一抹绯红。
　　钢铁直男夏渝完全没看到那饮料瓶上印着的表白的话，他平时只喝可乐，也不知道这种果汁是时下流行的表白道具。此刻的他看到赵迪只觉得心里烦躁，这个人刚刚用那样恶毒的眼神看着冉晴，现在却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站在自己面前，让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赵迪拿着饮料的手还举在半空，男生们的起哄声非常吵闹。坐在教室里的冉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哄闹声打扰到，有一点不耐烦的透过窗口看向走廊。她看到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对面站着一个漂亮女生，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周围的一群人在笑着闹着，像极了恶俗偶像剧里的情节。
　　冉晴低下头回到自己正在算的数学题上，笔尖停留在草稿纸上许久，却一个字都没有写下，大脑久久的不肯从那个场景里走出来。
　　夏渝没有去接那瓶饮料，他用客气又冷淡的语气说道：“谢谢，我不喜欢喝果汁。”然后在赵迪失望的目光中离开走廊回到教室。
　　起哄的男生们在尴尬的气氛里纷纷闭了嘴，一个个悄悄撤离事故现场。
　　冉晴好不容易注意力刚回到数学题上，就感觉到旁边有个人走过来，在她隔个过道的位置坐下。她不自觉的用余光偷偷瞟着那边，试图去搜寻夏渝手中是否拿了那瓶饮料。可夏渝坐下之后就在课桌里翻找着书本，冉晴又不想把头转过去看，到最后她也不确定他是拿了那瓶饮料放到了课桌里，还是压根就没拿。
　　一直到夏渝的动作停下来，冉晴感觉到他的目光又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她才慌忙将视线移回到面前的数学习题上。刚才算到哪一步了？冉晴对着数学题发了一阵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在意旁边那个人有没有接过那瓶饮料。

　　对于冉晴来说，比体育课更加尴尬的存在就是实验课了。由于实验仪器数量有限，老师会要求学生几人一组，这远比冉晴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一个人回到教室要难多了。大家自由分组时都会自动将她排除在外，而她最后会被塞进一个人数不够的组，在实验过程中同组的同学也不愿意跟她说话，经常把她晾在一边，她只能全程默默看着别人做实验。
　　化学老师在前面演示了一遍后说道：“接下来两个人一组，一个操作，一个记录，然后再交换，这个实验操作是考试重点，每个人都要认真做一遍。”
　　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就纷纷开始组队，因为是新班级的第一次实验课，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固定的组合，一时之间实验教室里变得热闹非凡。
　　冉晴安静的站在操作台前，等着不知哪一个被剩下的倒霉蛋跟自己一组。
　　“冉晴，我跟你一组好吗？”一个声音从旁响起。她抬起头，对上夏渝那双笑着的眼睛。
　　冉晴有点惊讶，她以为夏渝理所当然的会跟孔明一组，又或者跟哪个喜欢他的女生一组，总之像他这种人气选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跟她一组的。
　　冉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被人主动邀请跟自己一组了，她一时之间甚至不知该如何回答。
　　“渝哥！渝哥！”不远处有人在叫着夏渝。
　　他全当听不见，目光真诚的看着冉晴，“行吗？”
　　冉晴点点头，她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夏渝开心的笑了：“好，那我去领实验材料。”
　　“哎渝哥，咱俩一组呗？”夏渝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男生搭住肩膀。
　　夏渝笑笑：“不好意思，我找到人了。”
　　他回过头朝冉晴微笑了下，然后去前面领实验材料了。
　　冉晴站在操作台前清点着等下要用的实验器具，不知为何心跳有一点快。
　　夏渝把实验材料拿回来的时候，冉晴已经把铁架台和分液器架好了。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夏渝看着分液器问道。
　　“要不……你先来，我记录吧……”冉晴答道。
　　她从初二开始实验课就是边缘人物，都是别人做她只能在旁边看，实际给她操作的机会不多，以至于她理论知识十分丰富，但实战操作却是个未知数。她心里没什么底，又不知为何的很怕在夏渝面前丢脸，因此选择了让夏渝先操作。
　　“嗯好，那我先来。”夏渝爽快的答应了。
　　冉晴本以为像夏渝这种学渣在做实验时也会是豪放派，像是搅拌棒把烧杯碰得叮当响或是滴管碰到试管壁这种常见错误大概在他眼里都不是个事儿。结果当夏渝开始做实验时，冉晴却看到了这个少年的另一面。他的操作谨慎又规范，每一步都做得十分认真又熟练，跟平时那个连坐姿都是张狂随意的男孩判若两人，冉晴看着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化学实验标准示范，而且是高颜值版的。
　　夏渝的操作毫无错漏的完成了，清洗好实验器具后就轮到冉晴了。有了他的完美示范作为标杆，冉晴突然觉得很紧张。
　　明明写试卷时是满分，可此刻站在操作台前冉晴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夏渝互换了身份，她才是个学渣。
　　夏渝看她有一点慌乱的样子，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别紧张，咱们时间很充足，慢慢来。”
　　听到他的声音，冉晴心里稍稍镇定了些，开始动手操作。
　　夏渝一直在旁边帮她，虽然没有代替她操作，却在仔细提示着她每一个容易遗漏的细节。冉晴逐渐进入状态，到后面操作也越来越熟练。两个人难免靠得比较近，冉晴闻到夏渝身上淡淡的气息，即便在化学试剂的气味中她依然能分辨出那好闻的青柠香气。
　　这次的实验课冉晴难得的没有觉得尴尬，夏渝始终都态度那么温和，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和自己说话，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她不知道的是，夏渝为了这次实验课预习了好几天，网上的教学视频不知看了多少遍，就怕在学霸面前发生错漏。
　　自从那天夏渝在走廊看到冉晴被赵迪用厌恶的眼神打量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很不好受。面对这种女生之间的欺凌，他是很无力的，对方并没有真正挑起事端，他又没有立场出言维护，更不可能像男生之间那样直接用拳头来解决。改变不了别人，但他至少可以自己做点什么，让她感受到她并不是完全被孤立的，还是有人愿意跟她站在一起。打定主意后他就开始准备这次实验课了，决定第一个站出来找她组队，并且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冉晴操作完之后，正准备清洗实验用具，却被夏渝给拦住了。
　　“我来吧，你帮我看一下我写的实验记录行不行，我不太会写实验报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冉晴用过的实验器具到水池边清洗。
　　冉晴不想与他争，便依言去看夏渝写的实验记录。少年的字跟他的人一样潇洒不羁，字本身并不丑，只是完全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各种出格出线。冉晴拿着那本写得洋洋洒洒的实验记录，在上面闻到了跟夏渝身上一样的气息，她默默看了眼正在水池边忙碌的夏渝，指尖在他的字迹上轻轻摩挲了下。
　　“还行吗？”夏渝把洗干净的实验器具摆放回原位后，转过身问道。
　　“嗯，挺好的，就是实验流程那里写的不够详细。”冉晴想了想，“要不，你把我的实验报告拿回去参考下吧。”
　　这次实验报告是要上交打分的，分数会计入期末成绩里。大概是因为看到夏渝实验操作做得那么好，冉晴忍不住希望他可以取得好的分数。
　　“真的吗？”夏渝有点惊喜的看着她。
　　“嗯……”冉晴点点头，把自己的实验报告递给他。
　　夏渝接过报告，宝贝的拿在手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借着这个友好的氛围，他决定再得寸进尺一把。
　　“冉晴，以后实验课，我都跟你一组行吗？”
　　冉晴有点意外的看着他。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组员，她觉得夏渝今天跟自己一组只是出于对她的误解，以为学霸做实验也会很厉害。她本以为夏渝在见到自己糟糕的表现后，以后都不会再想跟她一组了，却没想到他反而来跟自己邀约。
　　“跟你在一组真的挺开心的，而且……你报告写得那么好，我还可以借鉴借鉴。”夏渝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显得他不那么居心不良。
　　“嗯，好……”冉晴点点头答应了。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酸涩。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家只是冲着你的实验报告来的，别自作多情了，冉晴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大概是因为实验课很顺利的原因，冉晴这天放学后心情很不错，她路上一边听着歌一边走回家，进门后在玄关换了鞋。
　　冉晴家住的是一栋独立别墅。这房子虽然外表看着老旧，但内部装饰却是充满清新感的文艺风，一看就是女主人用心打造的家。浅色调为主的地板和家居让人眼前一亮，满是艺术感的摆设和精心挑选的绿植透露着主人的品味。
　　这里是当年新经区刚建立时为那些先富起来的人们建造的一片别墅区。曾经一段时间里，这片别墅区是新经区劳动人民眼中神秘的存在，好像奢靡的资本主义生活从电视机里走到自己身边一样。然而现实很苗条，这片别墅区因为户型规划不合理和周边配套设施不完善导致销售情况并不理想。后来新经区在蓬勃的发展中又逐步新建了许多设施更现代生活更便利的高级公寓大厦，原来别墅区的住户有很多也搬走了，让整个小区从规划中的金碧辉煌变成现实中的萧条衰败。除了后来盖的靠近商圈的四期别墅区还人丁兴旺红红火火外，其他三期的入住率都越来越低，尤其像冉晴家所在的一期小区，遍地是被遗弃的烂尾房，到现在所剩住户不到四成。最近两年甚至连物业都跟不上了，每年入冬连暖气都要三催四催好几次才给供应上。
　　冉晴家住的这套房子是这片别墅区刚建成时林建之买来送给冉婉悦的。虽然冉婉悦对于林建之当年的欺骗有着很多的埋怨和不甘，但算起来林建之这些年对她也的确是非常不错的。林建之并不是贪图一时新鲜等玩腻了找个笼子把她养起来再也不过问的那种男人，对于冉婉悦，他也确实是当□□人来疼的。他和冉婉悦那些年除去没有名分外，日子倒过的跟正常夫妻没有太大差别。而在那漫长的相处当中，冉婉悦也终于说服了自己，去做他身后见不得光的女人。
　　冉婉悦在这栋房子里度过了她自认为的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因此尽管后来林建之多次提出想要换一栋更好的房子，她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充满她美好回忆的地方。林建之很宠这个女人，便一直陪着她住在这个对于一个大老板来说有点寒酸的房子里，直到四年前他突发脑溢血过世。
　　林建之比冉婉悦大了整整二十岁，早早就替这个女人和他们的女儿做好了打算，在遗嘱里给冉婉悦留了一大笔财产。这便动了他正妻陈爱萍的奶酪。陈爱萍对于这段早就名存实亡的婚姻和这个早就心怀异梦的丈夫没有任何留恋，但对于敢动她钱的女人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彼时陈爱萍准备将冉婉悦告上法庭，要求她归还全部财产。可这对互相算计的夫妻早就提防着彼此，林建之的律师很快便向陈爱萍出示了当年收集到的陈爱萍私自转移大额财产以及在国外养情人的证据。陈爱萍自知理亏，自然是不再走正规渠道，但又不甘心大笔钱财流进别的女人手里，即便拿不回钱，她也要恶心对方让对方不好过。于是她挑中冉婉悦的软肋，找人跑到冉晴的学校大闹，一朝将冉晴的身世公之于众，使之成为人们眼中肮脏的野种。此后陈爱萍还多次找人威胁冉婉悦，如果不给钱就对冉晴不利。冉婉悦本就对那巨额的遗产并不感兴趣，刚刚失去爱人的她对人生心灰意冷，根本无意争夺。可她仍是个带着个未成年孩子的母亲，既有着自己的无奈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意气之下将自己和女儿净身出户的事她做不到。然而说到底，她终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最后冉婉悦将绝大部分财产归还给了陈爱萍，只留下了这栋老别墅和足够她们母女俩以后生活的钱。拿到钱的陈爱萍见好就收，从此一别两宽，也不再理会这母女俩。

　　“小晴回来啦！”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阿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进客厅，将果盘递给冉晴。
　　冉晴接过果盘：“谢谢胡姐。我妈今天还好吗？”
　　胡姐摇了摇头：“又是一天整没下楼，送上去的饭菜也没动几口。还有，今天我去超市之前她让我给她买酒。你妈妈一向不怎么喝酒的，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我知道不应该让她喝酒，但我只是给你们家打工的，交待我的事我就得去办……”胡姐有点为难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没事的胡姐，我先上去看看，等下晚饭你再叫我吧。”冉晴对胡姐点点头，端着水果朝楼上走去。